01

        烈日当空，空气仿佛都带上灼烧感。

        校领导大发慈悲，取消了周一大课间的升旗仪式。

        通知紧接在下课铃后，手脚快的同学已经套上宽松的校服校裤，愣了一下哈哈笑开来，三两下又把校服校裤褪下来塞回储物间的柜子。

        林栀顺便去储物间接了半杯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抬眼看见周时谦和秦泽说着话走过来，她侧身让他们进储物间。

        周时谦高一的时候身高猛窜了十几厘米，进了篮球社团，没落下一次社团活动，经常代表班级和学校参加比赛。林栀和他妹妹周时泠聊天时，听说他最近撺掇父母买了健身器材回家，每天做完作业往健身房一钻，练得大汗淋漓才肯罢休。

        这个年纪的男生似乎都开始注重起身材来，原来班级女生多一点没觉得，新学期分到周时谦他们班，打眼扫过好几个男生的手臂都能看出锻炼痕迹。

        “那是有喜欢的人了呗，想在人家面前臭显摆。”周时泠昨晚还在微信上和她吐槽，“本来那张脸就够招人艳羡了，学习成绩好，运动好，现在居然还开始健身，是嫌自己不够招蜂引蝶？”

        周时泠倒不是对自己哥哥有意见，主要她今年新生入学，两人名字一看就是亲生的，打听到她是周时谦的亲妹妹，不少女生来找她旁敲侧击周时谦的喜好和日常生活，一次两次权当交朋友了，几十次谁遭得住？

        林栀深有同感，初中三年她和周时谦同班，两家是邻居，经常一起上下学，那会儿也很多女生通过她来了解周时谦，她还帮人递过情书。

        周时谦当时一副见鬼的模样，震惊地盯了她足足两分钟，然后用一言难尽的语气说：“林栀，我没想到你也……”

        林栀把情书往他怀里一丢，忙撇清关系：“张蕴给你的，和我没关系！”

        周时谦好像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两指捻起那个贴着小桃心的信封，在阳光下抖了抖，随手揣进衣兜里，问她：“张蕴是谁？”

        “……隔壁班的宣传委员。”

        “我见过？”

        “我怎么知道你见没见过？我就是个传话的。”

        他啧了一声：“告白都不敢亲自来，追什么人呐？”

        林栀很不喜欢他那种轻飘飘仿佛带着嘲讽的语气，瞪他一眼：“你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阴阳怪气什么？”

        周时谦不耐烦地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会好好拒绝她的，就你事多。”

        “本来人家只是喜欢你，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必要说人坏话？”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人坏话了？”周时谦觉得好大一口锅扣在头上，“吐槽一下被你说那么严重。”

        过会儿，他又狐疑地盯着她瞧：“你倒是很关心我的追求者嘛，老实交代，是不是拿人好处了？”

        拿什么好处啊？她只是自行带入想了一下，顿时感同身受起来。不过懒得和他争辩，挥挥手这茬就过去了。

        周时谦成绩一直很优异，林栀状态就不怎么稳定，升学考没发挥好，没能和他一起上尖子班。不在一个班其实有不少好处，比如可以专心学习啦，比如不用应付那些暗恋他的小女生啦，比初中省心多了。

        但省心是一回事，前途是一回事，周时谦不可能从尖子班掉出来，她不可能为了省心放弃争取分进尖子班的名额。好在她适应得快，高一结束第一次分班就爬上来了。

        看到分班表的时候周时谦挺高兴，给她点了一百块钱炸串。昨晚他又拎了满满一袋零食来敲门，要庆祝两人又能一起上下学。

        林栀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在周时谦拉她进班级群的时候，还是开了口：“我觉得吧，我们还是不要表现得太熟比较好。”

        周时谦嘴角的弧度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熟人面前是没有那么彬彬有礼心平气和的，心里想什么直接写脸上，林栀其实一直觉得他脾气有点坏，较情绪化。

        “为什么？”他一脸不爽，黑幽幽的眼仁里明白写着控诉，“高一你说你们老师爱拖堂，现在都一个班你还有借口？”

        林栀连忙给他拆了一袋黄瓜薯片，他赌气不接，她便一把塞他手里，一边说：“你知道的，我不像你那么聪明，随便学一学就是年级前三，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关系着考大学呢，我想考重本的，不想被你那些迷妹打扰。”

        周时谦并不接受她的说法，抓了一片薯片嚼得咔擦响：“借口！”

        “反正我要学习，我爱学习，学习爱我，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她语气笃定，只差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周时谦冷哼：“书呆子！”

        两人穿开裆裤那会儿就认识，小时候还在一个盆里洗过澡，林栀对周时谦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了解个百分之七八十，知道他就是嘴欠，别人说的话是能听进去的。

        第二天出门，果然没在门口看见他。

        可能还在生气，在教室里见面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林栀不知道他那一大票追求者从哪里看出他成熟稳重的，这人私底下真的孩子气得要命。

        秦泽和她们是初中同学，看见周时谦目不斜视地从林栀身边走过还疑惑地咦了一声，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放着好兄弟不管，主动和林栀打了个招呼：“以后又是同班同学了，咱们互帮互助哈。”

        林栀回他一个微笑：“好啊。”

        秦泽又认真看她一眼，得出结论：“剪头发了？新发型很衬你。”

        林栀正要夸他眼力了得，一直装视而不见的周时谦猛地转头，盯着她短了几公分的头发，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林栀看着他那一脸的匪夷所思，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秦泽乐不可支：“你不是吧？这没看出来？”

        林栀微微眯眼，周时谦连忙撇开视线，干咳一声：“当然看出来了，我又不是瞎子！”

        说着往储物柜走去，拉开最上面一层的5号柜，几本漫画劈头盖脸砸下来。秦泽笑呵呵走过去，把校服校裤塞进旁边的6号柜，弯腰捡起漫画书：“我说你这柜子该清一清了。”

        “我知道。”周时谦把漫画塞回柜子，本来没多大的柜子立刻变得满满当当，他看向秦泽，对方两手一摊：“别看我，我柜子也满了。”

        下一刻，两道视线齐刷刷定格在林栀脸上。

        林栀用力拧上瓶盖，嘟嘟囔囔说着“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脚步一转回到储物间，拉开她的26号柜。她是刚分过来的，高一的教科书都搬回家了，高二的教科书摆在课桌上，柜子里只放了校服校裤，显得空空荡荡。

        周时谦不等她开口，被凉凉瞥了一眼，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校服校裤放进她柜子里，眉梢不易察觉地飞起，右手搭上她肩膀，咧嘴一笑：“谢啦！中午请你吃好吃的。”

        林栀关上柜门：“我外婆来我家小住，最近天天给我做好吃的，谁稀罕你请？”

        储物间里人不少，大多是原来这个班的人，见周时谦和秦泽语气熟稔跟她说话，马上有人搭腔：“阿谦，认识啊？”

        周时谦下意识要点头，想起林栀昨天的义正言辞，嘴角的浅笑差点没挂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含糊道：“认识，一个初中的。”

        话音落地，果然看见林栀松了口气，他垂下眼睫，勾着秦泽的脖子走出储物间。

        林栀又接了点水，回到位子上。

        座位是她一早过来精心挑选的，和周时谦隔了两个组，她坐第二排，他和秦泽坐最后一排。

        同桌是高一一个班上的同学张晚秋，张同学平生没有大志向，最大的爱好是吃饭、上网，看帅哥。

        早上一起进教室，张晚秋一只脚还在门外，眼睛已经蹭地抬起来，可算让林栀见识了一回什么叫两眼放光。

        惊艳的眼神林栀不陌生，和周时谦一起待久了她也跟着免疫，顺着张晚秋的视线看去，果然那个角角里坐着周时谦和好几个男同学。

        又沦陷一个，唉。

        林栀还在琢磨怎么劝张晚秋不要陷太深，别爱他，没结果的。

        张晚秋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就要往那个方向进发，给林栀吓一哆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回来，选了这个风水宝座。

        不过她会错意了，人张晚秋对周时谦不来电，坐下后又往那边张望两眼，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那是周时谦吧？”

        “是啊，怎么了？”

        “果然名不虚传啊，我看着怎么比明星还帅。”

        这点林栀还是认同的，一来周时谦那张脸的确出众，二来嘛：“现在明星本来就不咋好看。”

        “也是。”张晚秋深有同感，和她感慨了一番娱乐圈青黄不接，丑男遍地，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来，“诶，你和周时谦好像一个初中？”

        林栀点头，但没说一个班的事。

        张晚秋忽然羞涩地勾起一缕头发，声音比刚才还要低：“他旁边那个，也是你们初中的吧？我在三中没见过他，脸生。”

        哦。

        林栀明白了，这是打迂回战呢。

        她回头认了几张脸，周时谦人际关系其实挺简单，大部分朋友是小学初中就在一起玩的，上高中后好几个熟人分在一班，自成一个小圈子，她认得七七八八。

        “左边还是右边？”

        张晚秋嘻嘻一笑：“右边。”

        “叶蔚然。”可巧，这个刚好是她不太熟悉的，思来想去只憋出一句，“周时谦的表弟。”

        “叶蔚然，名字像女生呢。”张晚秋含羞带怯的眼神控制不住往后飘，“不过挺好听的。”

        林栀对名字不敏感，随便点头附和。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林栀认认真真往教科书上签上自己大名，又听张晚秋把话绕回来：“诶我说，你对周时谦的事知道挺清楚啊，连人家表弟都打听清楚了？”然后暧昧地冲她挤眼睛。

        林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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