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七月中旬,胥春生日,殷梅打算送份生日礼物。
恰好殷红召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出嫁,他们三个一块去了大理。
殷梅早上跟着送亲的人,一块入住酒店。
到了晚上,殷竹和殷红召去陪着亲戚喝酒,殷梅自发去布置出嫁的屋子。
她跟着比她大的几个姐姐,一直忙到半夜,吹气球,装点新房,她参与其中,听她们打趣说着之前的校园生活。
“我们之前高中一个班,大学同一学校,学的同一个专业,毕业就没见过了。”其中一个姐姐笑着说:“哎呀,真惨,这次见,人家都有老公了,我还是母胎单身。”
殷梅才知道她们是很多年没见,因为婚礼,所以才抽空相聚。
几人亲密无间,毫无嫌隙,说着从前,不可避免的就说到了从前某某喜欢某某,某某是个马屁精现在混的不怎么样,某某高材生回老家公务员整天下基层,某某出国留学,现在拿到了绿卡已经定居,某某买了三套房子,现在在上海,女朋友换的格外勤快,某某花重金整容嫁了个不错的老公。
她们口里的之前怎么样的某某,很容易,就能跟殷梅身边的人对上号。
似乎年年岁岁,也大致相同。
殷梅听得津津有味,帮着吹气球,穿红双喜字。
新娘最后一次试婚纱,雪白的长纱拖尾膨开。
正巧有人说:“哎,之前那xxx不跟你是同桌,可喜欢你啦,我听说吧,有一年桂花开的时候,你说想要个桂花,人家就给你折了一个大树杈,想拖着到教室给你的!你们现在还有联系没?”
新娘从宽大镜子前回头,婚纱上水钻闪闪发光,她轻笑:“有吗?”
“当然有啦!他还……”
其余人拉住她:“人家都要结婚了,还说之前的事情干什么?”
殷梅以为被一个人那样爱恋地喜欢过,新娘会永生难忘,此时此刻,不过是不想提起,所以假装忘记,谁料,新娘蹙眉,想了又想:“是那xx吗?”
“不是!什么记性,还没孕呢就开始傻了,是xxx!”
“xxx吗?”新娘茫然。
旁边有人笑:“你当然不记得了!追你的人排成队,抽屉情书多的要命,你当然是不记得了,你记得xxx吗?”
这个名字新娘显然记得,她笑笑。
众人长嘘一阵,殷梅疑惑,先前说话的人给殷梅解释:“我们隔壁班的同学,学习不咋地,还是个混混,特别喜欢她,在桌子上刻她的名字,放学跟着,送她回家,谁敢欺负她,他第一个不答应,她一直不喜欢人家,后来人家转校走了,那叫一个鱼归大海无处觅,她还失落了几天。”
“喜欢那个人?”殷梅问。
“不喜欢,要是喜欢我肯定会答应他的。”新娘说:“不过我很谢谢他,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人,当时确实一切都不大顺利,虽然有人追我,但是,时间坚持的并不久,他喜欢我了很多年,很坚定,在他转校以后,我确实试着去找过他,因为碰到他,他对我的好,让我知道,我是值得被人喜欢的,后来,生活也顺遂很多。”
众人唏嘘,说指不定他再加加马力就成功了。
新娘笑,说:“确实不一定。”
殷梅感触颇深。
想要被人在爱情里铭记,要么够特别,要么够勇敢。
其实她并不奢望可以和胥春在一起,她只是像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她是打心底里喜欢他。
第二天,婚礼结束,殷红召忙着还要再跟亲戚坐坐寒暄,就打发了殷竹带着她在附近玩一玩。
殷竹不愿意,殷梅就自己出去走了走。
她走走停停,在忙碌的小城市里看看,那天正好有马戏团在广场表演,就引了不少小摊贩去摆摊,有人在算卦,轻易能测算出被测算者的姓名。
殷梅觉得神奇,在小马扎上坐下。
算命先生看下她掌纹,笑着说:“求什么啊?”
“姻缘。”她说。
“姻缘嘛,你一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中间会碰到一个变故,不过可以消除,只要再加一点钱,我就帮你算的更仔细一点。”
她赶紧加钱。
算命先生收了钱,又看手纹,说:“你喜欢的人,是身边的人,同学,对吧,他不是你的正缘,想要让他成为你的正缘,得舍弃一些东西,岔路口的时候,想好,斟酌。”
有戏!
殷梅心中甜蜜,道谢再去玩,又碰到一个玩转盘的赌博,一个不大的圆形转盘,转动之后,停在数字多少,老板就赔偿多少钱,转一次20块。
她为了给胥春买个像样的礼物,豪掷赌博,结果几次,均是指向1。
她想着,这应该是要计算的,要是殷竹在就好了。
她抱着逆风翻盘的想法,赌了一把又一把,围观的人很多,眼见她输得兜里没钱,都笑笑,之前跃跃欲试的,也不敢玩了。
她最后一把的时候,总算是转到了100块。
于是,收了钱,再不敢玩了,麻溜走人,人生第一次大赌,倾家荡产的滋味就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她浑浑噩噩离开小摊,走过几步,就见一个旋转木马亮着灯在转,人很多,她听着欢快的音乐,一回头,就看见一家淡粉色色调的礼品店,她进了店里,只见货架上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她在店里挑中了一个水晶球,一看价格,是她浑身上下所有的钱财。
她小心地捧着水晶球,到了柜台,和柜员说想包装一下。
柜员拿出不少卡纸,她在里面挑选,最后挑到一张海蓝色,上面有白色雪人圆点点的图案,店员才懂她少女情窦初开,给喜欢的男生买礼物,就攀谈着,最后额外将原本附带的小拉花,改成了一个镂空的大拉花。
殷梅特别高兴,小心地捧着礼物。
她花光了身上的钱,就只好步行回酒店,那天她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的酒店。
胥春生日那天,她约了胥春,地点定在大明宫。
暑热蒸腾里,她早到,等在金黄色的栾树下,见他来,从身后捧出精美包装的盒子:“生日快乐。”
胥春一愣,深深看她一眼:“谢谢。”
她觉得他神色有些异常,但并没说什么,直到半年后,她在老师办公室,看到学生的统计名单,上面有身份证号,她才知道,胥春是秋天生日,并不是盛夏。
晚上回去后,胥春在书桌上开了这个水晶球,晶亮的水晶球悠悠传出钢琴音乐,叮叮咚咚,雪球中央亮着,里面的雪人格外的好看。
胥春短信告诉她:我很喜欢,谢谢。
殷梅非常开心。
八月,最热时节。
殷竹认识的一个人开张,他去捧场,顺带带着殷梅。
开张的是一个小酒馆,老板娘带着一个女儿,老板娘叫府紫,女儿叫阿喂。
他们两个去了以后,殷梅也看见了苏良,他带了好几个朋友,应该是去捧场的,她便没有过去。
小酒馆有不少包厢,楼下大堂则是开放的,殷竹和殷梅在楼下坐着,点了菜,不时有人来,送个花篮。
殷梅手肘撑头,看着外面高大的梧桐叶,正发呆,听到有人过来。
殷竹说:“老板娘来了。”
殷梅回头,就见一个女人。
女人格外漂亮,满月脸庞,珍珠耳坠,眼中有点点光泽,她长发盘在脑后,一支时令的凤凰花点缀着,细白额头上发丝蜷成圈儿,她穿香云纱的红绿晕染的旗袍。
“妹妹真可爱。”她说:“我叫府紫。”她说着话,一个小豆丁跑过来,穿着跟她一个款式颜色的旗袍,笑嘻嘻:“妈妈。”
府紫摸摸她的头,她看向殷梅,瞪着一双黑葡萄一样泛紫的眼睛。
“姐姐。”
她很喜欢黏着殷梅,殷梅刚开始不习惯,诚惶诚恐,正巧店里客人多,府紫分身乏术,就将小豆丁交给他两带着。
偏偏小豆丁只黏着殷梅。
殷竹没好气:“小没良心!”
殷梅捂住小豆丁耳朵:“你别这么说,她还小。”
“嗯,她还小,你不小了,我可以说了,对吧?”
殷梅不搭理他,和小豆丁玩。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午后,天边火烧元集结,朱红色仿佛像幕布失火,不时就要掉下几点火珠来。
殷梅和殷竹出了小酒馆,两人行在路上。
这天两人都百无聊赖,一路闲散说着话朝着家里走,殷竹双手背后抄着后脑勺。
殷梅问:“那个老板娘好漂亮,你怎么认识的?”
“一个亲戚的朋友。”殷竹避而不答,殷梅也不追问,两人一起回家,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巧有个老爷爷在枫树下卖西瓜,他挥着蒲扇,穿一件汗衫,西瓜格外好,青色纹路像云烟远山,绿色则翠如长黛,小刀刚搭在西瓜上,捅进去,西瓜立刻裂开,红色的瓜瓤,黑色的籽,沙沙的质感,像粉水晶。
“买一个。”殷竹说。
买了西瓜,又在小超市买了大瓶的可乐。
殷梅抱着克拉,殷竹抱着西瓜,回到家的时候,殷红召正在院子里修理竹凳,敲得梆梆响,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蹲在他身边,毛色发亮,黑色胡须,眼睛格外精神,见了他们进门,也不躲,只冲着殷梅叫:“喵——”
殷红召扭头:“回来了,冰箱有鱼尾巴,给它吃。”
殷梅高兴地跑进去去取,顺带将西瓜和可乐去冰镇在冰箱。
殷竹则给殷红召帮忙。
到了夜里,星光璀璨,三人搬了藤椅,坐在院子里,吃个西瓜聊聊天。
殷竹心情好,指着天上的星星,给殷梅看:“那是北斗星。”
殷梅顺着他食指画的轨迹,跟星空上的星星对上,将它们连接起来。
殷梅问:“织女星呢?”
殷竹又指。
两人正说话,殷梅接到苏良的短信:“你怎么也来了?跟你一块的是你哥哥?”
殷梅:嗯。
苏良:可惜可惜,你今天差点看见我女朋友了。
殷梅搜肠刮肚,想着当时一群的女孩子,有个绉纱白裙子的,有个通勤装扮的,有个碎花裙的,有个民族风的……,反正挺多的。
她问:是哪个?
苏良:我们分手了。
猝不及防。
殷梅卡住了,手停在按键上,忽然失语。
苏良的消息很快过来:也不算分手了,就是吵了一架,她回家去了,丢下我一个人在湖边,我走了好半天了,发现没人能说话,就找了你,你干嘛呢?
殷梅:跟我爸我哥一块在院子里乘凉呢。
苏良:真好,你乘凉吧。
殷梅赶紧回:那你呢?
苏良:我去趟酒吧。
殷梅想回,手指搭在键盘上,一时之间却心情复杂,她没去过酒吧,但从新闻和电视剧里见过,她知道有捡尸的,还有下药的,总之,她对那个会撒红纸的地方,觉得迷幻,但更多是觉得不安全。
分手的人,去了酒吧。
殷梅不由自主朝着坏的地方想,但她没资格劝苏良,他是一个成年人,他知道自己的言行。
殷梅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一早,殷梅醒来的时候,苏良给她发了两张照片,并附带着一个短信:前后只七分钟。
两张图,都是在山顶拍的,角度取景都一模一样。
但是景色可以说完全不同,一个天色很暗,鱼肚白中一轮旭日,隐忍金色光芒,想要随时破云而出,另一张,旭日出来,光彩夺目,将周遭的云彩都照耀成了七色。
鱼的记忆只有奇妙,爱的轮回是七年,上帝创造一切,也是七天。
七真是奇妙的数字。
殷梅问:在哪儿?怪好看的。
苏良:你真能睡,我回老家了,爬个山。
殷梅长松一口气:大晚上你开车,不怕啊?
苏良:小姑娘才怕。
殷梅没有再回复。
几天后,暑假正式结束,一切要重新回到正轨。
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殷梅淘宝买的空气炸锅终于到了。
殷竹总爱吃废宅挚爱,比如薯条、可乐。
她想给殷竹炸薯条吃,顺带再烤点殷红召喜欢吃的蛋糕,结果手动打发个蛋白,就打了四十多分钟,好容易打的差不多,加水,加牛奶,加面粉,烤出来的蛋糕有那味道,但是火太大,焦了,那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闻到香味,从墙上飞檐走壁一跃而下,绕着殷梅的腿打圈要吃的,赖着不走。
殷梅将蛋糕放着,给殷竹做薯条,薯条很成功,她端上楼,敲门。
殷竹没好气:“进。”
她进去,就看见殷竹正在粘东西,殷梅走过去:“尝尝,专门给你做的。”
殷竹意外,吃了口,好评如潮,他转过身,桌子上的东西脱离他手下的阴影,殷梅看到,那是之前摔碎的殷竹参赛的作品。
他在粘它。
殷梅视线没在那上面停留太久,匆匆下楼去,想着再烤一次蛋糕。
过了会儿,殷竹跟下来,坐在她身边的藤椅上,看着她烤,等她将炸锅通电再出来的时候,桌子上那盘焦了的蛋糕已经空了。
殷竹:“这猫也太能吃了!”
小猫喵喵叫,仰着头,斑驳树影落在它的胡须上。
殷梅附和:“嗯,是很能吃。”
她看着他嘴角没擦干净的蛋糕屑,笑的眼睛亮晶晶。
开了学,一切照旧,只是殷梅正式成为高三生。
殷梅三点一线继续跑,过了几天,苏良从老家来了,这次,他整个人精气神好了不少,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画室的学生都发现了,调侃:“老师,你是要结婚了啊。”
苏良说:“差不多吧,反正我爸妈挺满意的。”
殷梅有点惊讶。
过了会儿,苏良过来,在殷梅边坐下。
殷梅:“不是说分手了?”
苏良:“她说分手要说清楚,提出要见一面,到我家以后,我们就和好了,去见了我爸妈,等过段时间见了他家里人,就要订婚了,对了,明年七月,有个好日子!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殷梅:……
苏良的情路顺利,殷梅也不遑多让,那个水晶球,让她和胥春之间的关系,一瞬间拉近了很多。
这天,殷梅翻看胥春的画册,无意就在其中看见苏良的画。
殷梅有点诧异。
胥春说:“他就是我的目标!”
言之凿凿:“我也要考美院,跟他一样。”
殷梅暗自记下。
苏良格外低调,如果不是自己查过,根本不知道苏良这么厉害,不过眼看胥春的生日快到了,殷梅就想着将苏良当成一个惊喜,到时候送给胥春。
苏良听她的想法,挺赞同:“还真有人那么喜欢我啊?”
“是啊!”
“行啊,你什么时候带他来画室。”
“没问题。”
殷梅和苏良说好,到胥春生日的这一天,天公作美,是个周末,殷梅约了胥春到画室,午后,很快乌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殷梅只好带着他抄了近道。
两人骑着自行车,顺着林荫道正朝前走,突然胥春顿了下,殷梅问:“怎么了?”
胥春:“我好像看见我小舅舅的车了。”
“要打个招呼吗?”
“不用,他那个宾利,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两个人正巧朝着前走,天上电闪雷鸣,似乎大雨瞬间就要到,殷梅正想着,自行车猛地刹住,殷梅摔下来,她站起来,问:“怎么了?”然后很快,就看见了苏良,苏良穿一件蓝色西装,白色衬衣,正站在梧桐树下,他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黑色头发咋风里烈烈吹起,殷梅顿时吓呆了。
男人手握一把鲜红玫瑰,抱着苏良。
不是说,是女朋友吗……
殷梅赶紧拉着胥春要躲起来,去扯胥春,却被胥春甩开,殷梅道:“老师有朋友在,我们改天再来。”
胥春面容扭曲,被她拉走。
到了另一边的巷子里,殷梅惴惴不安,以为胥春被吓到了,正要安慰他,风雨一刹那砸下来,噼里啪啦,仿佛冰雹。
殷梅说:“你别害怕了。我想就是误会,老师是有女朋友的。”
她自欺欺人。
胥春猛然扭头:“那是苏良?!”
“嗯。”
胥春失笑,背靠着墙壁,笑的头发震颤,他声音轻轻:“另一个,是我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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