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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升华?堕落?


  约莫是因为平生头一次与人私通,鸳鸯昨晚上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期间是激动大于惶恐,但等到要向贾母请假时,那惶恐却一下子压倒了激动。

  “你又要回家?”

  贾母皱眉看着身前惴惴不安的鸳鸯,忍不住猜疑道:“不会又是你那哥哥嫂子,想逼着你做这做那的吧?若真是这般,你趁早和我明说了,我替你做主就是!”

  鸳鸯本就有些心虚,觉得自己近几日的所作所为对不起贾母的信重维护,如今面对老太太的关怀就更是惭愧无地,忍不住扪心自问:明明已经当众立下毒誓了,如今偏又瞒着老太太与人私相授受,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这让她一度萌生出了爽约的冲动。

  不过摸摸袖袋里那沉甸甸的药盒,想到焦大爷的体贴与情义,鸳鸯终究还是压过了这一时的冲动,强作镇定的笑道:“您老人家多虑了,上回的事情才过去几天?我哥哥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在这当口胡来。”

  顿了顿,又解释道:“其实是我昨儿从平儿那里得了些治痰症的药,所以想跟哥哥嫂子商量一下,看怎么尽快托人送去南京给我老子。”

  “平儿这丫头倒是个有心人,不枉你们素日里相交一场。”贾母微微颔首,旋即又不放心的交代道:“既是进孝道的正经事儿,我就不拦着了,你记得早去早回,要是傍晚还不回来,我就让人去家里接你!”

  “老太太!”

  鸳鸯闻言又险些破防,  半跪在塌前抓住贾母的衣角,一时眼眶都湿润了。

  贾母见状也禁不住有些动情,  忙摆手道:“好了、好了,  你赶紧家去吧,  再说下去我就真舍不得放你走了。”

  鸳鸯这才依依不舍的拜别了贾母。。

  然而从荣国府里出来之后,她心中的自责与羞惭也不见消退半分,  恹恹的全无半点要与情郎私会的喜悦兴奋。

  这也难怪,鸳鸯本就是荣府大丫鬟当中,最为自尊自傲的一个的,  即便是对焦顺心有所属情有所钟,也难以完全压制心中的背德感。

  路上无话。

  因提前使人知会了金文祥夫妇,等鸳鸯回到家中的时候,  这哥哥嫂子早就已经恭候多时了——只是他们脸上可没半点亲人相见的热切,一个个面沉似水的活像是债主登门。

  金文祥好歹还问了妹妹的来意,那金文祥家的却是二话不说,  上来就冷嘲热讽:“依我看这药不捎也罢,  公爹如今糊涂着还好,  若清醒过来,知道咱们家得罪了大老爷,  只怕吓也要吓死了!”

  “你!”

  鸳鸯本就情绪不对,如何听得了这个,  当下转头质问哥哥:“这话是嫂子自己的意思,  还是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  抄起那装药的盒子乜视着二人道:“若哥哥也这么想的,那就当我今儿白来一趟,往后咱们也再不用联络了!”

  金文祥见状刚要张嘴,  就被妻子狠狠踩了一脚,  只听这婆娘不屑道:“姑娘这话的说的,倒好像你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们似的?!当初若不是你自己搔首弄姿的,  哪里会招惹上大老爷?”

  鸳鸯听她往自己头上倒脏水,  气的是五内俱焚,  一面把药盒子捏的嘎嘎作响,一面咬牙道:“谁搔首弄姿了?你自己不尊重要往歪道上走,  反还赖到我头上来了?!”

  “怎么就是我们赖你了?”

  金文祥家的也早憋了一肚子火,  当即针尖对麦芒的道:“那大老爷难道是我们招惹上的?!要说这原也是桩好事儿,你自己体面,  家里也能跟着沾光——如今可倒好,  你哭一场闹一场的把人得罪死了,就躲在老太太身边逍遥自在,  全不管我们的死活!”

  “你……”

  “你什么你?!”

  上回金文祥家的和这小姑子打嘴仗,结果惨败了一场,如今可不敢再给她反驳的余地,鸳鸯刚要开口,她便咬牙切齿的抛出了杀手锏:“这几日府里要重修那大花厅,老大爷放着别人不用,偏点了你哥哥的将——这还不就是恨你折了他的掩面,想着在我们身上找后账?!”

  听说的贾赦已经针对哥哥展开了行动,鸳鸯登时顾不得再与她争辩了,忙向哥哥打探道:“哥哥,大老爷果真让你去修那大花厅了?”

  金文祥沉着脸点了点头,若换在从前,他倒巴不得能经手这样的肥缺,可现如今贾赦明摆着是要报复自家,不被栽赃陷害就是好的,更不用说捞上一笔了。

  鸳鸯蹙起柳叶眉,一句‘我去找老太太’就要脱口而出,可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先前贾母为她折了儿子的面子不假,可这份呵护却未必能爱屋及乌,更何况因为当初金文祥夫妻背着贾母助纣为孽,老太太对他二人观感极差——若非如此,先前也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真要是为了他们找到贾母头上,只怕多半不会有什么效果,反会进一步惹恼大老爷。

  想到这里,鸳鸯不由得心下黯然。

  她到底不是那绝情灭性之人。

  先前因为哥哥嫂子为虎作伥,她对这夫妇两个充满了鄙视唾弃,觉得他们一味贪图好处体面,全然忘了骨肉亲情自尊自爱。

  现下得知哥哥为自己的事情吃了挂落,心中的天平不免又起了变化。

  虽依旧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却也难免……

  “敢问这里可是金家?”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但鸳鸯因情绪低落也并未太过在意。

  金文祥则是答应一声,主动迎了出去。

  “哼~”

  金文祥家的这时又趁机上眼药:“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哥哥这几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稳,一闭上眼就想起那邓好时来——当初邓好时被大老爷活活打死,就是你哥哥他们帮着收的尸!”

谷糟</span>  鸳鸯抬头看了她一眼,有心反唇相讥,可想到自己眼下确实对哥哥的事情手足无措,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少了底气,最后只能无奈的咽了回去。

  金文祥家的难得在小姑子面前占了上风,见状正要乘胜追击,却听外面金文祥惊呼道:“焦大爷?怎么是您?您这是……”

  听到‘焦大爷’三字,屋内姑嫂两人都是一惊,做嫂子的是狐疑风头正劲的焦大爷,怎么会来自己家;鸳鸯却以为是平儿传错了话,所以才把焦顺招惹到自己家来了!

  两人下意识都往外迎,结果愣是在门口撞了个肩并肩,金文祥家的狐疑看向小姑子,鸳鸯却顾不得理会她,发力挤出门外,抢着道:“焦大爷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找我哥哥的?!”

  她这自然是想提醒焦顺,千万不要暴露双方的关系。

  然而焦顺却只是对她咧嘴一笑,边打量这小院的格局,边自顾自的往屋里走。

  见这院子这虽不及来家脱籍之前,在宁荣后巷住的那院子齐整,但家具摆设却也不是普通百姓可比,他便把手伸进袖子里,略略调整了一下‘筹码’的数量。

  金文祥斜肩谄媚紧跟在焦顺身后,临进门又呵斥自家婆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茶,上最好的茶!”

  金文祥家的这时也没了微风,乖乖应了就要去厢房沏茶,只是走出两步忽又站住了脚,回头看向明显乱了方寸的鸳鸯,小声试探道:“这焦大爷莫非也是冲你来的?”

  鸳鸯待要否认,却听里面焦顺招呼道:“鸳鸯,你也进来说话吧。”

  她登时剖白不清了,只好顶着哥哥嫂嫂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回到了客厅里。

  金文祥家的见状哪还顾得上什么茶水,当即也忙趴到门后竖着耳朵偷听

  却说鸳鸯进门之后,便气恼的瞪向焦顺。

  她毕竟是个聪慧的,现下已经从焦顺这番做派看明白了,并非是平儿错传了口信,而是这焦大爷另有别的打算。

  焦顺原本已经落了座,见状哑然失笑,旋即重又起身毫不避讳的走到了鸳鸯身边,伸手拉起了鸳鸯的柔荑。

  鸳鸯本来要躲的,可对上焦顺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手上就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时再想挣开也已经晚了。

  牵着鸳鸯的手,焦顺转向一旁愕然的金文祥,开门见山的道:“不满金兄,我和鸳鸯如今两情相悦,虽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瞒着外面,可我总不能让她在自己家里,也要做贼一样藏着掖着!故此我今儿才瞒着她特意找了来。”

  金文祥愈发傻了,看看低着头瞧不清表情的妹妹,再看看淡然自若的焦顺,最后吞着唾沫支吾道:“若被大老爷知道了,可、可怎么是好?”

  焦顺哈哈一笑,反问:“只要你们夫妻不说,大老爷又怎会知道?何况就算真传出去,我也一样有法子保住鸳鸯——毕竟大老爷还欠着我五千两银子呢!”

  金文祥想起府里关于大老爷被关禁闭,就是因为被焦大爷告了黑状的传闻,自然不敢怀疑这话,连忙陪笑道:“是是是,大爷肯护着她,自然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只是……”

  焦顺的表情目光陡然转冷,阴恻恻的道:“到时候大老爷奈何不得我和鸳鸯,却未必不会拿你们夫妇撒气——再说了,这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我届时也要跟你们夫妇分说分说!”

  他那相貌本就带了三分凶相,况这两年又添了官威,如今故作姿态,直把个金文祥唬的魂都飞了,噗通一声跪倒在焦顺面前,连道‘绝不敢外传’。

  “用不着这般拘束,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焦顺伸手将他扶起来,反手又从袖子里摸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在金文祥面前捻的孔雀开屏一样,笑道:“这五百两,还请金大哥帮我去置办些婚嫁洞房要用的物件,等准备好了,再趁夜把鸳鸯接回家——我虽碍于誓言不好名正言顺纳她过门,可到底也不能太过唐突草率。”

  这打一巴掌立刻又给个甜枣的,转变速度明显超出了金文祥的承受能力,他直勾勾的盯着那银票,满眼都是希冀渴望,却又犹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这时金文祥之妻眉开眼笑的从外面进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上手就把那银票夺了过来,又满面春风的恭维鸳鸯道:“我就说妹妹是个有福的,如今果然应验了!”

  这‘有福’的说辞,还是上回帮贾赦说合时提到的,她原以为错过了大老爷,鸳鸯又当众立下了毒誓,这小姑子只怕就要砸在手里了,谁成想峰回路转又冒出个焦大爷来。

  片刻之前,她对鸳鸯还是横挑竖拣的看不顺眼,如今再瞧竟似是镀了一层的金光,哪哪儿都是极好的!

  见焦顺再没有别的吩咐,她便忙拉着丈夫出了门,又体贴的紧闭了房门。

  焦顺这才将目光转到了鸳鸯身上,见她依旧低垂着臻首,便凑上前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然后发力往上拱。

  鸳鸯初时并无反抗,知道两人鼻尖撞到一处,才急忙抽身后退,四目相对,只见她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眉目间似嗔似怨看不出喜怒。

  焦顺往前迫了一步,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焦顺在往前,她再往后。

  如此再三,直到鸳鸯的后背抵在椅子上,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质问:“你为何、为何要如此?”

  焦顺耸了耸肩,坦然道:“我知道姑娘是最清白自爱的一个人,如今虽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可若连家人的祝福认同都没有,却又让人于心何忍?想着即便为此冒些风险也是应该的,故此就没照着姑娘的吩咐来。”

  话音未落,先前退避三舍的鸳鸯,便扑上来撞进了焦顺怀里,一时喜怒哀乐全都迸发出来,直在焦顺胸前哭了个天昏地暗。

  焦顺紧紧的环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粉背,面上柔情似水,心下志得意满——今儿虽暂时放弃了占有鸳鸯的机会,却是彻底将这骄傲俏婢的身心纳入了囊中,大快朵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话说……

  这比起当初收晴雯时,只要身子不要灵魂的做法,到底是升华了,还是愈发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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