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满身醋味(大修)
想起当时的情况,云卿的眼底便有一层淡淡的寒意浮了上来,嘴角带着似笑非笑,冷声道:“你小姐我若是开口了,如今恐怕就回不来了。”
流翠来京之后,又一直跟随在云卿的左右,素来知道宫中险恶,随着云卿到宫中的时候,尽量少开口,以免给云卿惹祸上身。然而今日之事,使得她圆眸中露出深深的疑惑,抬头望着云卿若浮了一层寒兵的脸庞,皱着脸问道,“小姐,恕奴婢愚笨,今日奴婢除了差点在东太后宫中还觉得有点危险之外,走在路上未曾觉得有哪里不妥?”
云卿抬头望着屋内轻如烟的纱随着窗口缝隙里透出的清风摇摆如一抹化不开的愁,嘴角没有半点温度的吐出音节,“你可记得刚才我们路过的是哪里?”
流翠回忆了路上的情景,然而她也不是常居于宫内,对于后宫的布局并不十分清楚,摇摇头,“奴婢只记得那儿种了有许多桃花,应该是哪位妃子所居的地方吧。难道是哪里的妃子害小姐?”
云卿微微一笑,望着流翠微抿的嘴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着流翠道:“你可记得今天在宴会上,章滢和我一起聊天的时候,说了关于温嫔的事吗?”
流翠凝神想了片刻,她一直都在站在云卿的身后伺候着,自然能听到三人的聊天,章滢的确是有说过温嫔的事情。
温嫔是明帝去年新选一批秀女中的,虽然没有之前的宝昭容和碧修仪那样的受宠,也算是个比较出挑的。然而她最争气的还是肚子,前两个月被诊出了有了身孕,立即跃为宫中最受宠的新秀女之一。
然而就在前几天,明帝到魏贵妃的宫中去,恰逢魏贵妃发烧。最近宫里一直都不太平,西太后如果还躺在床上,皇后也因为薛家的事又急又气又忧,今日的接风宴脂粉都未曾遮掩了满脸愁容,东太后也感了风寒,再加上魏贵妃这一发烧,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祥。明帝有些动怒,便使了钦天监的人来看,钦天监的人说是房宿星临南带小星,去秽冲邪,而与凤星相临,故而有此一说。
而房宿星对称房日兔,临南而居,生肖属兔,有恰好怀孕的,就只有温嫔了。
流翠沉思了片刻,受伤的动作轻柔的丝毫没有停留,目中却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就是温嫔居住的宫殿吗?”
“嗯,正是幽翠宫左侧的琉璃道。”云卿点点头,却看流翠眉目间将明未明,知道她不像自己,是带着重生记忆而来,每日里所想所图都是如何避免惹祸上身,便慢慢的将意思说透。
“房宿星为二十八星宿的第四星,苍龙的第四星,是龙腹五脏所在的地方。据称万物皆在此处消化,故而房宿星正气极盛,妖邪如果遇见必然会遭到严惩。而钦天监的人正是说龙子出而凤避,所以西太后,东太后以及皇后都有不适,魏贵妃若是松了说,她执掌六宫之权,也算的了半凤。然而我,虽然已经封了郡主,却绝不能称作凤。若是称凤,那么御凤檀便是有成龙之像,他虽是王爷世子,然而却不是明帝所出,有凤嫁给他是绝对不可以的。不说能不能嫁给御凤檀了,只说明帝都无法能容得下我了。再换一种看法来,若是我不是凤星,那么房宿冲邪,我路过幽翠宫而出事,起码就要担一个邪晦之名,你说瑾王妃会喜欢有这样名称的世子妃吗?”
不管是担上哪一种罪名,都能让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并且和御凤檀的婚事一定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天啦,小姐,奴婢就说这天气怎么可能有水泼在冰上能结冰,又不是冬日里,风一吹就会结冰。当时奴婢看到小姐解释了,便不好开口再问,心里却是有点犯嘀咕的。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着不妥。”帮云卿小心的穿好了袜子,避开药膏涂抹的地方,又搬了小炭炉放在云卿的旁边,流翠抹了手,又转回来,忧心道:“小姐,那路上的薄冰既然不是自己生成的,不知道是谁放的?”
云卿冷冷一笑,手指在塌上的靠枕上使劲的一揪,转头望着流翠,声音清浅的问道:“你说是谁?”
流翠苦苦思索着,将白日在宫中见到的听到的都尽量回忆起来,在脑子中捋了一遍,抬头道:“今天小姐被东太后宣召到了慈安宫的事,宴席上的人都看到了。而小姐去了东太后的宫中,也有半个时辰,若是有心来做,这段时间,她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安排这件事。”流翠顿了顿,又道:“但是,和小姐无冤无仇的人定然是不会费这样大的心思。而且能知道温嫔这件事的人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官宦小姐,但是……”
流翠用手指放在下巴上戳了几下,皱眉摇头道:“就算这样排除了,人还是不少……”好像蛮多人都和小姐有仇的。比如皇后,比如莹妃,还有耿心如她们,如果要一一排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着她沉思苦想的样子,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云卿又有点好笑,出声提示道:“你想错方向了。这件事,不是宫外的人做的。”
“那是?”流翠皱着眉毛,问道。
感觉到脚上擦了药膏舒服了些许,云卿抬脚放在了锦凳上,面色渐渐的恢复了白里透红的气色,缓缓道:“是魏贵妃。”
若不是魏贵妃的突然头疼,明帝就不会去请钦天监过来。而钦天监的人哪里来的这般巧合,刚好可以一算就算到房宿星怀了龙子,这个温嫔又正好是三皇子那一派的人,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被赋予了苍龙第四星的名称,可见如果生出来是个皇子必然会受宠。
而温嫔定然会因为此事对魏贵妃感激,连同她身后的家族也会对魏贵妃感恩,死心塌地的为魏贵妃效命。而对于魏贵妃来说,她的儿子,三皇子都已经二十余岁,再有个不足月的小皇弟根本就不碍事,却能因为这点事而很好的收买人心。
若不是宴会上,章滢八卦将这件事说出来,而云卿对一干斗争的事情都是分外的留心,脑中反应极快的想到这里,对郭公公隐瞒了自己受伤,没有让身边跟随的宫人听到扭到脚踝的事。按照魏贵妃的安排,当时身边跟随的宫女和轿夫里肯定有她的眼线,一旦云卿说哪不行,那么现在也许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呆着,又被安上什么样的邪名呢。
“魏贵妃?咱们和她又没什么冲突,她做什么这么坏的害小姐?”流翠听着不由来了气,手指紧紧的握住,恨声道。
云卿冷笑,目光在书房里的一本诗集上掠过,摇头道:“当然有冲突。当时在赛诗时的那个古晨思,你还记得吗?她是三皇子的表妹。”这朝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要害一个人,或者是恨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直接的联系,有时候人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她也好意思,古晨思盗了小姐的诗,当即就被掉下来的风铃砸破了头,难道还没看到报应吗!心思也太毒了,这样的方法也想得出。”流翠真是佩服这些宫里的人,天下的几颗星星也能拿来做文章害人,偏偏还人人信得不得了。
“报应这种东西,宫里面的人从来不相信的。”云卿拿着钎,拨了拨烧的火红的炭火,嘴角的笑若有若无,声音缓缓如流水而过,平静下带着一种清澈,“宫里人害人的法子多不胜数,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魏贵妃既然可以从明帝诸多的妃嫔中一直鼎立的活到如今的位置,还能和皇后分庭抗礼,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若论起女人杀伐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皇帝的后宫了,能从其中走出来的人,不是运气好,就是心狠。而运气好的,只怕是寥寥无几。多数都是后者。
“还好小姐聪慧,及时发现了她的诡计。魏贵妃她这么害了咱们,咱们也要给她还回去,否则的话,她还不知道在那偷笑呢!”流翠跟随在云卿身边,看着云卿每次回击坏人,自然觉得吃亏了就要还回去,眼下小脸上就一脸忿忿的。
云卿睨了一眼她的神色,道:“那你说说,我要如何还回去呢?”流翠是她的心腹,跟在她身边也机灵,然而还是受到了学识和见解上的限制,很多事情并不如云卿那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所以云卿和她说话,都是有意无意的引导。
“咱们在外院,不能时时进宫。魏贵妃居住在宫中,又是贵妃,法子得要好好想一想了。”流翠嘟着嘴,不情不愿道:“她倒是设计的好,知道咱们去东太后那,就在路上让人弄了冰……”
流翠一个人碎碎念着,突然眼里一凉,如同点了两盏蜡烛,恍然大悟的望着云卿,喜声道:“小姐,咱们是去东太后那,她敢这么设计,若是小姐你真有事,东太后只怕也洗不清,咱们去告诉东太后,奴婢看东太后挺喜欢你的……”
“不错,这次你说对了,东太后是挺喜欢我,但是不是因为你小姐我这个人,而是因为小姐我是未来的瑾王世子妃。”云卿赞赏的看了一眼流翠,这丫头头脑其实也真的很灵活,稍微一引导就想到了点子上。
从魏贵妃安排这件事来看,虽然东太后重新出来涉及六宫之事,然而她毕竟是幽居已久,宫中多数人都不曾知道这名太后,所以魏贵妃才有这样的胆量设下此事。
正是因为这样,东太后要重振自己在后宫的地位,需要在朝中拉拢一些命妇作为自己的中坚力量。老的臣子大多数都有了各自的派别,不会去沾东太后这个无后无嗣的边。也只有像云卿这样的朝中新贵——如果能称得上新贵家族的话,抚安伯府以及即将联姻的瑾王府,还有云卿身边一些的力量,是最为合适的拉拢对象。
今日东太后所说的话,就是在对她做测试,测试她这个人能不能为之所用。瞟了一眼装着红玛瑙的连枝檀木盒,云卿淡淡的一笑,看来东太后是满意的。
“东太后知道了一定会要处理的,不需要我们去告诉东太后,东太后此时自然有了定论。”云卿轻轻的一笑,笑意在斑斓的火炭中染上了橘红的色泽。她靠不靠拢东太后是她的事,但是魏贵妃此事,一来打了东太后的脸,二来也让云卿吃了亏,不管如何,东太后都不可能束手不理的,“我们就安心的等好消息吧。”
慈安宫内。
“你是说,当时韵宁郡主虽然扭伤了脚,然而却一直忍着没说?”英嬷嬷面色微讶的望着郭公公,问道。
“是的。东太后,奴才身上有些武功,所以耳力还算不错,韵宁郡主踩到了薄冰上,脚骨扭动时发生的细小声音奴才听的清清楚楚。”郭公公满脸笑容的对着东太后回道。
英嬷嬷望着东太后道:“这韵宁郡主果然是位聪明的,忍着痛也不说。只是这消息她知道的倒也快。”后宫里的消息,可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往外边传的,只有常在这后宫里的人,或者在后宫安排了棋子的人才能迅速的知晓。
东太后手中的碧玉佛珠一颗颗拨的不紧不慢,慈祥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明意图的笑容,斜眼看着英嬷嬷,声音轻缓道:“的确是个聪明孩子,否则哀家也不会让你将红玛瑙送给她了。”能坐上郡主的位置,知晓两天前的消息,在东太后看,算不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灵活的消息来源,是斗争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那是,只不过可惜了,那串红玛瑙还是先帝送给东太后您的。”英嬷嬷笑道。
东太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眸子中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在佛珠上略停,忽而笑容加深了半寸,“哀家在慈安宫幽居了这么多年,许多人都想不起哀家来了,竟然在哀家宣召的时候动这些手脚。岁月匆匆,果然是大不如前啊。”
“魏贵妃如今分管六宫,三皇子又是长子,而皇后如今身后的薛家大不如前了,她的气焰自然是嚣张了。”郭公公打量着东太后的脸色,轻声说道。他进宫之后没多久,就拨到了这位东太后的身边,看着这位皇后是如何坐稳东宫之位,又如何经历叛乱一事,依然坐到了东太后的位置。魏贵妃的手段是高,然而在这位东太后的眼底来看,不过是过来人的把戏罢了。
东太后笑了笑,笑容在满厅的檀香之中显得格外的飘渺,眉心舒展,道:“既然说温嫔是房宿星,腹中皇子正气最旺,那就让她好好的将宫中的邪气冲一冲吧。”
英嬷嬷会意的一笑,与郭公公一起点头应了。
当日夜里。
魏贵妃正坐在玉坤宫内,温嫔与她一同坐在了殿中,两人面前的小几上,缕金的海棠纹小熏炉正烧着火焰。
“真可恨,沈云卿踩到冰上,竟然也没滑倒,受伤,白费了娘娘这一番心血。”温嫔生的娇滴滴的,可是一张口说话,却是利中带狠,丝毫与她外表不相符合。
魏贵妃抿着唇一笑,眼中却没有沾染到一点笑意,望着温嫔冷哼,“商贾之女到韵宁郡主,你以为人人都能做到的吗?不然怎么人人都说她运气好呢。”她精心设下这一个局,便是知道瑾王妃来了京中后,明帝一定会给瑾王妃设宴,到时候无论找个什么借口,让沈云卿路过温嫔的宫殿附近就是。可惜布局巧妙,却没有陷害而成。
“那是,就她那样的出身,不是运气好还能是什么!不过她逃的了这次,下次还能逃得了吗?”温嫔出身于世家,最是看不起云卿的出身,眼底充满了鄙视。
魏贵妃闻言一笑,望着温嫔花朵般鲜嫩的容颜,眼底却没有温嫔那样的轻视。沈云卿可不是每次都会来宫中,也每次都有这样好的时机来谋划的。若是到时候她做了瑾王世子妃,身后有了瑾王府撑腰,再动她可要想一想再动手了。
不过这些,她也不会说出来,将眼底的寒意敛去,温柔的唤道:“她说到底也就是个郡主,妹妹现在身怀龙胎,可要小心身子,好好保重自己。”
“多谢娘娘关心。”温嫔得意的摸了摸肚子,她的胎儿可是苍龙第四星下凡呢,当然比其他人要尊贵了。陛下可着紧的狠呢。
就在两人相互说笑,又各有心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宫人的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随着声音而来,还有浓浓的烟火气味,温嫔顿时吓得站了起来,一手护着腹部,望着后殿里的火光,大嚷道:“怎么好好的会起火……”
魏贵妃也吓了一跳,眼看那火光越来越大,好像就是从她殿外燃烧过来的一般,也觉得不对。
眼瞧窗口内已经有黑烟进来,身边的宫人都劝道:“娘娘,快出去。”
温嫔想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自然要先出去,以免身上惹了火气,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不祥。可魏贵妃作为后宫的贵妃,自然也是急忙的走出去,容不得走在一个小小的嫔妃后面。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急急撞在了一起。
“贵妃娘娘,嫔妾肚子里的是龙子。”,温嫔称呼着,脚步未停,径直向外走去,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她可顾及不了什么身份高低尊卑。
魏贵妃没有说话,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一个小小的妃嫔,居然敢抢她的路。她还真以为自己肚子里的是龙子,这‘龙子’两字怎么来的,谁不清楚?!
“让贵妃娘娘先走!”魏贵妃不出声,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可是察言观色,高呼一声后,极为有技巧的撞开了温嫔的身子。
神色焦急的温嫔毫无察觉,依旧快步前行,不小心被这么一撞,直直的碰到了拐角处的一个花樽。护着腹部的手背撞的生疼。
魏贵妃见此,也觉得和嫔妾争先,反而显得自己没风度。而此时宫内的烟雾已经十分之大了,两人这么争先抢后,屋内都是一群伺候的宫女,反而拖延了时间,这时才开口道:“温嫔肚子里有龙子,让她先走吧。”
走火的事情不到一会儿就传遍了宫中,今日是十五,明帝歇息在皇后的储秀宫,和魏贵妃的玉坤宫离的不远。帝后两人急冲冲的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玉坤宫的外面火势虽然已经被宫人扑灭了不少,然而从那刺鼻的气味和焚烧过后焦黑的痕迹,还是能看到火势之凶猛。
温嫔一看到明帝,又因为出来的时候被撞了一下肚子,立即满面娇柔痛苦的呼道:“陛下……”
明帝着紧温嫔,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立即抱了她在怀中,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也看了一眼烧毁的玉坤宫,皱眉凝声问道:“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宫里的掌事太监都到哪去了?”
玉坤宫的掌事太监秦六听到皇后的话,立即跪下,一脸惶恐道:“回陛下和皇后娘娘,奴才一直都有注意,不知道怎么宫里就走水了,方才去查看,却是从宫旁的青玉池那起的火势。”
青玉池是玉坤宫里的一块小池塘,占地面积不大。然而魏贵妃喜欢花卉,说有花有活水才好看,于是明帝便让她在宫中开辟了一个小池塘。这池塘正临着内殿的轩窗,不管是春夏秋冬,一开窗便可以看到水边花圃的美景,是魏贵妃受宠的一个标志,除了她,其他嫔妃都没有这个待遇。
然而此时让明帝一听,却是皱紧了眉头,与皇后对了一眼后,神色大变。
皇后徐徐道:“青玉池一年四季都是满水灌池,而现在正是冬末春初之时,气候潮湿,如何会无缘走水,陛下,只怕是有些不妥。”她的目光掠过在明帝怀中发抖的温嫔,意有所指。
明帝低头看了眼娇俏的温嫔,想起当时钦天监说温嫔肚子里的是房宿星,最是辟邪,神色变了变,看了一眼扶在一旁去惊擦脸的魏贵妃,神色变了一变,对着魏宁唤道:“去将钦天监掌司唤来……另外,把慧空大师也一并请过来。”
魏贵妃一听要请钦天监的人,脸色就大变,接着又听到要请慧空大师,立即就觉得不好,顾不得刚才的害怕,站起来道:“陛下,此次走水不过是臣妾宫里人一时懒怠,臣妾会好好教导处罚他们。夜深露重,陛下小心身子,还是无需再请人过来替臣妾查看风水了。”
皇后听了魏贵妃的话,嘴角凝了一丝冷笑,什么看风水,陛下才不是替她来看风水的。她当即缓缓的一笑,摇头道:“魏妹妹此话就不妥了,若是说妹妹你不怕也就罢了,然而温嫔新进宫中,肚子里又是怀的龙子,陛下自然要关心龙子的情况。妹妹方才受惊了,先休息一会吧。”
明帝看到魏贵妃发髻散乱,面上有未逝去的灰色烟火痕迹,不由皱了皱眉,声音冷淡道:“你先去一旁休息吧。”
魏贵妃知道自己再说,只怕引得明帝更加反感,好在钦天监的人应该不会胡说,她便坐在一旁,不再开口。免得皇后再拿着话来明指暗说的,让明帝想得更多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慧空大师便先到了,明帝便让人扶了温嫔到一旁让御医查看,对着慧空大师道:“半夜劳动大师,实乃有要事相看。”
慧空大师高深莫测的一笑,穿着明帝命人特制的袈裟,上好的衣料随风清摆,衣袂飘飘,仙风道骨于一身,双手合十道:“贫僧今日远远便见云间见一龙与一黑云翻滚上下,便知不好。想必今夜陛下召贫僧前来,正是为的这幼龙和黑云之争导致红云漫天之事。”
明帝一听,惊道:“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幼龙正指温嫔的胎儿,东西方红云漫天正是玉坤宫走火,这黑云……”明帝一想,黑是邪气,云则是邪气成团,在玉坤上,正巧是温嫔在魏贵妃此处,那魏贵妃不正是邪晦之人。
顿时眉心一跳,望了一眼皇后,“你如何看这事?”
“温嫔刚才连声唤肚子疼,只怕是撞了邪气。”皇后眉心正肃,见明帝闻言不出声,了然明帝的意思,眸子划过一丝冷笑,转而对着魏贵妃道:“贵妃此次走水,想必受了惊吓,你且在玉坤殿中抄袭般若经,宫中的事就不用贵妃再操劳了。”
这是要变相禁足魏贵妃了。魏贵妃分明瞧见皇后眼里的冷笑,急急的站起来,对着明帝道:“陛下,臣妾在宫中数年,此等风浪必然是经得起的……”
“贵妃还是好好的养养心吧。”明帝止了魏贵妃的话,再不看她,扶着温嫔柔声道:“肚子还疼吗?”
魏贵妃不死心的往前一步,道:“陛下,钦天监的人还未到。”
“难道贵妃不相信慧空大师所说的话吗?”皇后盈盈一笑,端端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只魏贵妃知道她这话是没有好意的,谁都知道慧空大师如今深受明帝的重视,每个月都要和慧空大师论一论佛经。
魏贵妃知道自己不能再说钦天监,将目光转到正被明帝关怀着的温嫔身上。
温嫔怯怯的看了一眼魏贵妃,想起刚才自己刚才出殿的时候,肚子被魏贵妃的贴身宫女推的撞了一下,幸亏她护的及时,否则的话,还不知道龙子保不保的住。于是犹豫了一下,装作没有看到魏贵妃眼神的样子,并没有替魏贵妃说话。
等钦天监的人赶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明帝到了温嫔的幽翠宫去了,皇后也回了自己的储秀宫。只有一脸落寞的魏贵妃站在烧的焦黑庭院里,满身的狼狈闻着一院子的味道。
钦天监的人胆怯的上前道:“贵妃娘娘,陛下宣微臣来有何事?”
魏贵妃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扭曲,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有何事?陛下让你来看看本宫的宫殿究竟有多少邪气,冲了温嫔肚子里的胎儿!”
钦天监大惊,吓的跪下连连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滚吧!”魏贵妃冷睨了跪在地上的钦天监掌司,厉声喝道。今日她是被人挖了坑,掉到了自己的陷阱里去了。
什么狗屁房宿星,龙子出而避凤,这都是她和钦天监说好的台词。如今被人利用了害了她!等邪气过去!这要等多久!皇后那个贱人肯定是想方设法让她留在这里,最好永远不能出去才好!
到了第二天,御凤檀就将这消息传了过来,人人都只知道魏贵妃是为了皇嗣安危好好祈福,只有知情的人才明白其中究竟怎么回事。
“若不是你使了桑青来,告诉我不用动手。我还打算自己去放火烧了她的屋子了。”御凤檀坐了石亭里,脸上的笑容带着一抹疏狂,狭长的眸中却是蕴着与云卿昨夜一样的冷意。
昨天云卿进宫,为了不打草惊蛇,密局的暗卫是没有跟随进去的。到了屋中的时候,这脚伤自然是瞒不了暗卫,桑青立即使了人通知御凤檀,然云卿早料到了,让人送信通知御凤檀不用管,自然会有人替她出这一口气的。
可御凤檀还是放心不下,暗地里让人和慧空通了信,让他好好的‘照顾’一下魏贵妃。今日早早的就到了抚安伯府来看云卿。
云卿由流翠和青莲扶了坐到了亭中,园子里的嫩芽翠嫩的娇俏,一点点的点缀在老叶深枝上,像是一个个俏皮可爱的精灵在舒展着身姿,偶尔见到有几支早春的花儿在一片明绿中嫣然的让人眼前一亮。她望着御凤檀的面容,眸如春水倒影,褶褶生辉,施施然道:“眼下这不是不用我们动手,魏贵妃就日日夜夜的守着佛经了么,你还生那气做什么?”
御凤檀左右环顾了圈,见四面都有云卿的丫鬟看这,便伸出手越过石桌,大胆的握着云卿的小手,眼波如柳,嗔怪道:“我如何不生气,她让你扭了脚,现又不能外出,不然的话,我就带着你踏春去。”
云卿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白的像玉一般的手,大而不粗的手掌,透着温热的气息,这样好看的手,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她微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来,用手拉了拉兜帽披风,浅笑道:“我是扭了脚,不能出去了。可你的雅之妹妹,脚可是没受伤的,不如邀她一起赏柳看湖,不辜负这春风似剪的美景。”
御凤檀先是一愣,接着眸中一急,再而唇角就弯了一抹笑色,凤眸睨着云卿道:“我看我是没办法去欣赏这春日的美景了。”
他刚才还说要去与自己游春,如今又说不能去了,云卿凤眸里露出一抹淡淡的讶异,挑眉问道:“怎么不去了?”
御凤檀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往空气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夸张道:“因为啊,我闻到空气里一抹浓浓的醋味,都要被熏倒了,去不成了!”
“好你个御凤檀,你取笑我。”云卿咬着牙,做生气状,扶着桌沿就要站起来,惹得御凤檀连连抱拳求饶道:“好云卿,别走,陪我说会话,我可想你了。”
云卿回眸一嗔,眸子刚好迎上御凤檀的狭眸,那密密麻麻的情丝就像是春蚕吐出来的茧,一圈又一圈的似乎要将云卿就包在了目光里。她心神微微一荡,又觉得甜蜜,正好脚疼,又不是真的要走,顺势坐下来,却也不看御凤檀,凤眸在桌上的精致小点上细细的研究。
御凤檀瞧云卿那眼神,似乎要将小点心上的每一个部分都细细研究的一番,晓得她是要等自己说话,便屏了呼吸,想一下措辞,开口问道:“你见过母妃和韩雅之了?”
云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脸淡淡的样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倒是真的有点介意那个韩雅之叫‘檀哥哥’的样子,也要听听这个韩雅之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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