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直线，人走过了，人走多了，就成了路。

        总要有一位先人替后人去走，总需要一些失败的例子和经验去为后面的成功做铺垫，总需要一件事情，为另外一件事情埋伏笔。

        有因，才有果。

        有希望，才有梦想。

        有黑暗的地方，才有光。

        于枫站在墨白身边，十根金针顺着一条直线横插在龙脊之上，他闭起眼睛。

        回想起许多许多件事情。

        第一次见到墨白师傅和叶临师傅的时候，是站在山巅上。

        他作为龙箭的一名小战士守卫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两人。

        那时他什么也不知道，凭着一腔热血以及骨子里的忠诚，向两位师傅举起枪口，大喊一声：“站住，什么人，再进一步我就开枪了！”

        也就是那一句话，奠定了这段师徒情分的起点。

        他被带进一座大山里。

        龙箭上头接到一条极为隐秘，且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也没有足够的资格拒绝的命令，那就是命令他拜两位圣人为师。

        进山的第一天，两位师傅传他医道和武道。

        墨白师傅说：当医生的，能救的就救，救不了得便救自己，留着自己一条命去救更多人，这就是根本。

        叶临师傅说：武道这一行没啥大道理，就是一个字，干，谁干你，你就干回去，谁干你的家里人，你就干回去，你要是不敢干回去，没能力干回去，出去就别说是他武圣叶临的徒弟。

        于是于枫记住这两句话！

        他还记得两位师傅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位喜欢坐在湖边钓鱼，清晨起来钓，大中午太阳暴晒也钓，晚上天黑了也钓，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他总在那里钓鱼，而钓上来的鱼要么放了，要么就是烤了吃，给墨白师傅煮鱼汤。

        每次烤鱼的时候烤焦了，总被墨白师傅骂，到头来还得他这个徒弟忍着要吐的冲动吃下去，有时候烤鱼火烫到叶临师傅的皮肤，也总是墨白师傅做金疮药来治。

        至于墨白师傅呢，则是喜欢在后山的园子里种草药，自从于枫上山后，墨白师傅只种五种草药，一土，二白，三千叶，四雷豆鲜草，五行军流白，无一不是锻骨练体绝佳的药澡原材料。

        每一种拿出去，都足以另任何一个武界势力所疯狂，可在墨白师傅的眼里，只不过是给亲徒弟泡澡的小玩意儿，一颗不够就两颗，两颗不够那就种得漫山遍野。

        也正是墨白师傅这种心气儿，才让于枫的身体韧度达到今天这个程度。

        那一年里，是于枫最开心的日子。

        白天陪着墨白师傅种花种草，学习医道。

        晚上陪着叶临师傅钓鱼烤鱼，学习武道。

        在菜园子里成就非凡的行医之道。

        在湖泊里练就蜻蜓点水的步法与速度，成就武道！

        心无旁骛地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一边快速成长，一边听着两位师傅打闹拌嘴。

        可时光啊。

        就这么一眨眼间过去了。

        一年的时间到了，他下山了，重新回到了狼牙，以绝对的实力成就第一强者的称号，立即组建了狼牙，封号狼王，守卫边境一年载，在边境斩杀上千名企图越境侵犯华下的两大界敌人，震慑四海八方，成为国外全球的眼中，东方的禁忌！

        狼王！

        一直到五年前发生那件事情，入狱后，到现在，似乎已经足足六七年没有见过两位师傅了。

        再一次相见，一个躺在床，一个不知所踪。

        转眼间物是人非，再不是从前。

        可——

        于枫想回到从前！

        回到过去陪叶临师傅钓鱼的日子。

        回到过去陪墨白师傅种花种草泡药澡的日子。

        所以啊！

        不能死啊！

        墨白师傅，不能死！

        必须活过来。

        活过来！

        即使这条命都没了，也要活过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为徒，即为子，当——拼尽全力！

        醒来！

        于枫睁开眼睛，眸光在眼角化作一道极为坚决的神色，全身突然爆发出一道狂泉般的气息冲入十根银针上。

        耳边，空气里，似乎回忆里的声音传来。

        于枫：“师傅，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墨白：“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吗？”

        于枫：“难道做每件事情，都没有一个理由？”

        墨白：“恩，做每件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收徒嘛，看得就是个顺眼，眼神对了，遇见了对的人，就收了，真要说什么理由，我还说不出来，如果你非要问，那我只能说。”

        “你让老子看上了，哈哈哈哈……”

        于枫：“这是叶临师傅的口头禅。”

        墨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叶师傅太多年，他成天老子老子的，把我也带偏了啊，唉。”

        于枫：“师傅。”

        墨白：“诶。”

        于枫：“师傅。”

        墨白：“诶。”

        于枫：“师傅。”

        墨白：“诶。”

        眼泪弄湿了于枫的眼眶。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精气正在被迅速消耗，凝聚在十根银针之上。

        “师傅……”

        此刻，却没有熟悉的声音再回一声诶。

        就如你站在奶奶的灵堂前，喊一声奶奶，耳边却再没有一位慈祥善良的老奶奶来摸你的小脑袋，说一声：回来了，乖宝贝。

        躺在床边的尸体，也许是你的妻子，也许是你的丈夫，也许是爷爷，也许是父亲，也许是你最亲近的人，等到烟雨冰凉时，再也听不见熟悉的声音了。

        于枫想听到！

        如果有一天，上天给予了你让一位死去的人复生的能力，代价则是要你半条命，你会使用嘛？

        会！

        于枫——做了。

        十根金针在于枫精气的灌注下，微微有些发红。

        恍若被烈火灼烧的模样，渐渐趋于岩浆的颜色。

        他还在持续内耗自己的精气，人的精气是有限度，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精气越越发稀少，随着精气耗尽，人也将步入死亡。

        那是一种很累很累的感觉。

        一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

        一种摇摇欲坠……

        恍惚间，于枫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甩了甩脑袋，这时候必须保持清醒，必须——

        可就在这时！

        一声刺痛猛地从胸口传来，他瞪大眼睛，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进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个伤口！

        一个曾经藏着护身符的上伤口！

        一个曾在宁城悬崖边，被赵丽丽用剪刀捅出的伤口！

        “不好！”于枫心头一颤。

        下一秒，却控制不住地身体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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