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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N第章 焦躁想念


封闭的车厢里,  手长脚长的两个人都难以施展开来,拥抱也因为局促变得愈发紧密。

        苏洄被宁一宵的外套所包裹,手撑在宁一宵肩上,  咬着嘴唇,湿蒙蒙的眼中展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是26岁的他很少会释放的眼神。

        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车顶后,  宁一宵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试图护住。苏洄全身乏力,  几乎要向后仰倒下去,又被他捞入怀中,  和他接吻。酒精的作用下,  他既没办法顺利释放,  感官却又完全被操控,矛盾到几乎濒临崩溃。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苏洄如同绷到极致的一根琴弦,在激烈的组曲尽头,  轰然断裂,完全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宁一宵的房间里,  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纱帘,  弥漫在房间里。苏洄头痛极了,  昏昏沉沉,他揉了揉眼睛,  一侧头便看到宁一宵熟睡的脸。

        他下意识的抬手,  指尖碰了碰宁一宵的泪痣,  皮肤的触感是温热的,  很熟悉。

        宁一宵忽然睁开了眼,  也握住了苏洄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

        “醒了?”宁一宵晨起时声音总会比平时哑一点,但语气很温柔,“累不累?”

        苏洄刚要开口,可眼前宁一宵干净的脸,突然在脑海中变成另一副样子。

        很混乱。

        [苏洄,全弄我脸上了。]

        [舔干净。]

        几乎是一瞬间,脑子里涌入许多的记忆片段,好的,坏的,不堪回首的,杂糅在一起,全都来自于昨晚。

        “怎么又盯着我看?”

        “不会还没有恢复吧?”宁一宵笑了笑,靠近些,将苏洄的腰揽过来,拉入自己怀中,低头蹭了蹭他的耳侧,“小苏同学,你现在几岁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苏洄浑身的毛孔几乎都颤栗了一瞬。

        [苏洄,你20岁的时候会做这种梦吗?]

        他下意识想躲,却又被宁一宵死死摁住,推搡不开。

        “说话。”宁一宵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

        苏洄此刻非常需要一个瞬间消失的超能力。

        宁一宵见他这样,心里也清楚了,“看来是清醒了。”

        “喝得太多了。”苏洄脸埋在他肩窝,闷声闷气地抱怨,“再也不喝酒了。”

        “嗯,喝多了是不方便。”宁一宵摸索着他的脊背,“你知道昨晚弄了多久才……”

        苏洄立刻抬头,用手捂住了宁一宵的嘴,眼神里满是恳求。

        宁一宵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说了,他这才放开手。

        “但是你喝醉的样子很可爱。”

        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人非常想欺负。

        “停。”苏洄不想让他继续回顾,打算自己起身去洗漱,可刚支起身子,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一点点漫上来的酸痛,动弹不了。

        宁一宵却靠在枕头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抬起一只手,“免费提供起床援助服务,仅限小猫申请。”

        苏洄拿他没办法。现在的宁一宵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非常得意。

        “那你帮我……”

        “好的。”宁一宵立刻起身,俯身抱起苏洄,带他去了浴室。

        洗漱完他们又在浴室接了很长的吻,边吻,宁一宵边揉苏洄的腰,窒息感带给他麻痹的快乐,但宁一宵却适时退开了。

        “你需要补充水分,嘴唇又有裂口了。”

        “可能是你咬的。”苏洄小声反驳,“你接吻时总喜欢咬我。”

        宁一宵丝毫不为此感到愧疚,反而大言不惭,“因为舒服。”

        下楼后,苏洄动作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盯着宁一宵的脸喝水。

        宁一宵是真的变了很多。

        六年前的他需要时刻用好亲近的表象伪装内核的冷漠,所以很矛盾,绷着的同时又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却又受生活所累。后来再重逢,宁一宵的冷漠展现得很直观,也很别扭,但随着他们的相处,他似乎也渐渐表露出更多身为人的情感和欲望,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幼稚的恶作剧。

        走进他的不同阶段,就是苏洄面对人生的不同试炼。

        他可以在眼神交汇的第一眼抓住宁一宵下陷的灵魂,也可以像照镜子一样,透过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和沦陷。每一次拥抱和亲吻,既是探入彼此最脆弱的部分,也是疗愈。

        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但那些摇摇欲坠的时刻,都因彼此的存在而变得稳定。

        改变或许就是相爱的意义。

        “又盯着我。”宁一宵察觉到,笑了笑。

        苏洄放下喝完的水杯,走过去抱了他很久。

        “怎么了?”宁一宵轻抚他的头发。

        “没什么,喜欢你。”

        苏洄只希望他永远都不需要再用冷漠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孤独。

        希望他快乐。

        光是在母亲遗嘱上签字还不足以继承全部的遗产,苏洄回到国内,在陈律师的指导下,又前往银行和信托处办了许多手续。哪怕不算上那些房产,光是母亲给他留的天价信托金足够他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但这些转移到他名下的财产也间接害死了母亲,所以并没能让苏洄开心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可以一次性还清所有的债务。苏洄整理了账单,将之前因为外婆的病借的一笔笔钱都算清楚,一份份还出去。

        其中当然也包括宁一宵的。

        “我知道你不想收。”苏洄语气真诚,“但之前说好了是借的,不能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就糊弄过去。”

        宁一宵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反问了一句,“可是我男朋友六年前就替我还了债,这怎么算?”

        苏洄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宁一宵挑了挑眉,“我是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也不是死了,那些人想来找我麻烦太简单了,但他们都没来,很明显是被摆平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大发慈悲,帮我这个穷小子一口气还20万呢。”

        “那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苏洄抿起嘴唇,笑得像小孩,凑过来坐到他腿上,两手搭在他肩上,亲了亲宁一宵的眼角。

        “你不是穷小子,你是大总裁。”

        宁一宵半仰着脸,没什么表情,“第一个字我认可。”

        “宁一宵,你真的很不正经。”

        “这个也认可。”

        距离展览只剩下最后两天,苏洄几乎要被焦虑淹没。

        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境地,既因为轻躁狂而灵感满溢、充满效率,不知疲倦,但同时又极度担忧自己的作品不会为人所喜爱,怕他做的一切都是垃圾,不够拿出来堂而皇之地展示。

        更害怕的就是自己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突然进入郁期,搞砸一切。

        这样的念头早在处理关诚的事时就冒出过数次,回国的那几天也是,苏洄明显感觉到自己状态的不稳定,害怕一转身,他就被打入抑郁的深渊之中。

        这次的躁期格外长。

        苏洄很想继续延长,甚至在吃药的闹钟响起时,会产生把手心的药片倒掉的想法,他实在是不想离开轻躁狂的状态。

        但想到宁一宵的嘱托,苏洄还是没这么做,乖乖服下了药。

        由于之前临时回国,很多工作都是凯莎自己办的,回来后他们见了好几次面,讨论工作进展,凯莎效率很高,基本搞定了一切。

        “你上次参加那个活动,在网上讨论度太高了,好几个之前拒绝了我的投资商又跑回来找我,还说希望可以长期合作,他们很愿意支持我们巡回展出。”

        苏洄对此惊喜又无奈,“我怎么有种靠脸养活本职工作的感觉。”

        凯莎笑了,“我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准儿你可以深入发展一下兼职业务。”

        揶揄几句,话题落回到正事上。凯莎做事雷厉风行又十分严谨,言语里不断地强调展览第一天的重要性。

        “当天会有很多媒体到访,我安排了一个小的集体采访,也提前拿到了一些问题,你可以先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会冷场。”

        她将文件递给苏洄,“这是应急手册,你也可以先看看,里面是我列出的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过用不上最好。”

        “明天我们把场馆里所有的设置都检查一遍,提前预演一下,千万不可以出错。”

        苏洄压力几乎要爆表,但表面看上去还算平静,点点头,“好。”

        下午他给许久没有聊天的sean发去了消息。

        [eddy:好久不见!我最近要开首次个人展了,很想邀请你来看,这个展览持续的时间很长,你可以等有空了再来看看。我想给你一份入场邀请函,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快递呢?]

        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

        [sean:真的吗?恭喜你。你的个人展我当然不会错过,非常荣幸能收到你的邀请。]

        他给出了一个地址,令苏洄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地址刚好也在纽约。

        [eddy:你最近在纽约?是搬到这边了还是在这里有工作?]

        [sean:最近刚好在纽约工作,这个是我朋友家的地址,你寄给他,他会转交给我的。]

        [eddy:好的!很期待你来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我留言,我专门在最后一个展品的旁边设置了一个建议箱!这样我看到你的留言就知道你来了。]

        [sean:我一定会去的。]

        苏洄很开心,由于和这位特殊的藏家结缘于《网》这个作品,所以苏洄在给他的邀请函封面手绘了一只蝴蝶,写了for  sean,不过除此之外,和其他邀请函是一样的。

        唯一真正手工制作的邀请函只有一个,是给宁一宵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剪纸又折纸,昨天才完成。

        他趁着宁一宵睡着,半夜爬起来,把卡片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第二天一早,装睡的苏洄就看到宁一宵坐起来,手里拿着他手工制作的邀请函。

        和其他只是单纯卡片的邀请函不同,他为宁一宵做的是立体的,沿着对折的痕迹打开来,就能看到里面冒出来一个小纸箱,纸箱里装着一只白色小猫和一条和雪糕非常相似的小杜宾犬。

        纸箱子的上面写着s&n。

        他半眯着眼,生怕被发现,但看到宁一宵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卡片,合上又打开,这样重复了好多次,还凑到眼跟前,仔细盯着上面的小猫和小狗。

        “怎么做的……”

        宁一宵盯了一会儿,把卡片放到床头柜,扭头看向苏洄。

        苏洄立刻闭眼装睡,只感觉露在外面的手臂被亲了一下,脖子也被亲了一下,触感凉凉的。

        随后宁一宵便起了床,轻飘飘留下一句。

        “再装睡就把你绑在床上。”

        苏洄立刻清醒了。

        这可不行,这是展览前的最后一天,凯莎会追杀到家里来。

        但宁一宵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在他乖乖起床后,也只是走过来磕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今天工作有点多,很忙,可能没办法立刻回消息。”

        “没关系,你是大总裁嘛。专心工作,不要想我。”

        苏洄出门后接到一通电话,是莱恩打来的,说之前那个和他发生过冲突的迈克又跑来纯艺术系闹事了。

        “你晚点再来吧,或者干脆别来了,我们帮你把最后的组装部分送过去。”

        “没事,我已经在路上了。”

        苏洄怕只有他们几个在,会引发更大的冲突,于是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在路上他接到了学院的电话。

        “你好,我们是学院的行政办公室,昨天我们收到一个实名举报,对方表示,你的助教资格并不符合学院标准,认为是怀特教授为你开放的特殊待遇,要求学院进行调查。”

        “什么意思?”苏洄下了车,进入纯艺术楼,“我的助教资格是经过学院审核的,不存在什么特殊待遇。”

        “这些我们会调查,今天只是通知你。另外,我们查到你的工作签证已经过期,并且举报人向我们提供了你的精神病史……”

        苏洄情绪一下子上涌,忍不住出声打断,“我的精神病史?这一点我想全学院的人都知道,从教师到学生,我从没有对任何人隐瞒过我是个双相患者的事实。”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请你冷静,我们只是需要你配合调查,通知你一声,希望你理解。”

        “我会配合,但学院的雇佣合同里并没有写不聘用精神病患者,如果有,我当初就不会被录用。”

        苏洄挂断了电话,在电梯里冷静了片刻,他发觉自己的躁狂症状变得明显了,没办法控制情绪。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从电梯里出来,听到楼道那头有争吵的声音,走过去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莱恩他们和迈克那一帮人打起来了。

        苏洄快要被焦虑压得透不过气,压抑着情绪走上前去,拉开了他们,自己挡在学生们的前面。

        他盯着迈克的脸,“一大早跑过来,你有事吗?”

        迈克冷笑一声,一张嘴还是种族歧视的老套路,听得让人厌烦。

        “别以为你背后有怀特那个老东西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该死的chk。”

        身后的学生听到这种侮辱性的词,立刻又要起冲突,但被苏洄拦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学生脸上的伤,确认后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报了警,“你好,我这边有人寻衅滋事,对……”

        迈克立刻就要伸手夺他的手机,但被苏洄用另一只手挡开,“没错,他现在还在对我动手,准备实施暴力行为。”

        听到对面的警方问对方状态如何,苏洄打量了一下迈克,“看上去不太正常,可能磕过药。”

        迈克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着来闹事的人,几人对了眼神,甩下一句狠话便撤了。

        “你等着。”

        苏洄见他们离开,对电话里报了摄影学院的位置,挂断了。

        “你们没事吧?”

        几个学生都摇头,只是对方才的事很不服气。

        “他就看不得你马上办个展,想方设法过来捣乱。”

        “对啊,前几天我还发现工作室的门锁被砸过,还好展品没事,转移出去了。”

        “他才靠着背后的靠山胡作非为呢!”

        联想到不久前接到的那通调查电话,还有上次迈克跑到纯艺术系办公室的胡闹,一切都有迹可循。除了这个之前结过梁子的家伙,再没有第二个会这么按捺不住、在展览前跑去举报的人了。

        苏洄抬起头,看见工作室门口贴着的写有侮辱性言论的纸,一把撕了下来,揉成团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低头打开工作室的门。

        进去后,他径直走到几个大箱子跟前,这是昨晚整理好的。苏洄清点了里面的装置部分,打电话给凯莎,叫来了运送展品的专业服务人员。

        看着最后的部分也被运走,苏洄放下心,关上了工作室的门。

        他打算先去一趟学院领导的办公室,看看他们究竟要怎么调查,至少不能在紧要关头耽误了他的正事,更不能把怀特教授扯进来。

        苏洄走出来,对在外面等的学生说,“我去场馆了,你们先去上课吧,下午场馆见。”

        莱恩多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关心,“你没事吧?不要受他影响。”

        “没事,他不配。”苏洄语气透着一丝少见的烦躁,手伸到口袋里,找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踱步到走廊尽头阳台,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一种焦躁的想念爬上来,像只啮齿动物,不断啃噬他的心,明明还说了让他专心工作。

        可他突然很渴望宁一宵在身边。

        什么都不做也好,上床也好。

        反正要紧紧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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