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姜云嬿又来了几回，乔韵湘虽然心里一直有些戒备，还是次次都热情地接待了她。

        御史府前些日子传来好消息，阿筠有孕了。乔韵湘开心之余，又有些惆怅，毕竟这样阿筠就不能常来找她聊天解闷了，她又不好总往娘家跑，还好有姜云嬿时不时来看看她。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乔韵湘的风寒终于大好了——她本来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但萧璟执意让她在屋子里待着，怕她没好全落下病根，说把身体完全养好才不容易复发。

        容筠有孕的消息传到东宫来的时候，乔韵湘其实看到了萧璟眼睛里的一丝黯然。

        说来也是，他们成婚已有一年，她的月事每个月都准时到来，根本没有害喜的征兆，而阿筠成婚半年不到就……

        但萧璟什么都没有和她说，不管公务多繁忙，总要亲自熬药喂她喝。换作是以前的她，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可是现在竟会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份体贴。

        逐日加深的不安与愧疚终于在她病好的这一天得到了些许安慰，她听说城南陆夫人定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趁着人来取，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淮南王府。

        姜云嬿斜靠在软榻上，素手蹁跹，搁在膝盖上的刺绣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她垂着眼绣完了凤凰的尾翎，偏头问静静候在一边的丫鬟：“王爷呢，还在侧妃那里？”

        丫头刚要说话，门口就传来了响动，姜云嬿抬头看过去，顿时厌恶地皱起眉。

        “姐姐，在做什么呢？”

        穿金戴银的女人笑靥如花地进屋，脸上还有未散尽的春色。

        姜云嬿还没说话，她就自顾自地坐下来，“昨夜王爷又是在妹妹我屋里过的夜，唉，都已经十几日了，这样的恩宠真是有些受不住呢。”

        “辞音想着，姐姐守空房这么多天，多少有些寂寞，就来陪姐姐说说话。”

        “姐姐若是想，辞音可以给王爷吹吹枕边风，让他也来姐姐屋里坐一坐的，只是王爷可能不会同意呀。”

        “洛辞音，”姜云嬿心下嘲讽，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妒火中烧的样子，“你不要太过分。”

        “哎呀，”洛辞音笑吟吟的，“姐姐生什么气呀，妹妹也是好心……”

        “不必了，没什么事你就赶紧走吧，别在这碍眼。”

        洛辞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觑着面色不虞的姜云嬿：“姐姐态度这样恶劣，那辞音就不在这儿自讨没趣了，告辞。”

        呵，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又怎样，在王爷眼里，还不是不如她一个郎中令的女儿。

        待洛辞音的衣角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姜云嬿才轻蔑地笑出声。

        “王妃娘娘，”站在一边的小丫鬟满脸怒其不争，“她怎么可以这样折辱您！”

        姜云嬿摆摆手，低下头继续绣她的凤凰，嘴角却缓缓勾起冰凉的弧度。

        洛辞音区区郎中令之女，不过得了王爷一时宠爱，就以为日后都无忧了么？穿的花里胡哨，走起路来叮铃咣啷响，哪有一点名门贵妇的样子，还真是庸俗愚蠢至极。

        城南的一座别院外，紫色衣裙的女子呆呆立着——正是失魂落魄的乔韵湘。

        脑海里还回荡着陆夫人，不，黎夫人的话，她双眼放空，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被盈雪劝着上了马车。

        “若不是太子殿下求情，我们恐怕早已身首异处，湛儿也要被连累。”

        “现在虽不如从前过得好，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我们不敢贸然给湛儿发信陈述此事，恐有心人截下信件威胁太子殿下，那岂不是以怨报德了么。”

        “太子妃娘娘今日就当没听过此事吧，只是来城南送衣裳。日后，就当黎家人早都死绝了，莫要再来看望，引人生疑。”

        他们甚至还在孝期，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披麻戴孝，生怕旁人问起，还要专程去定制花色成衣。

        ……

        脑袋里乱成一团，可乔韵湘无暇再思考太多，她现在只知她这一年来辜负了萧璟的一片真心，对他亏欠良多。

        她不该答应嫁给他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的心里没有他，又怎么能配得上全心全意爱她的他呢？

        盛京城里爱慕他的姑娘那样多，他该找更合适的人成亲。

        也许，乔韵湘靠在马车里想，她该替他纳几房小妾，选些家世清白的小丫头，也好替皇家开枝散叶。

        可是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莫名其妙堵得慌。

        怎么会呢，她明明……

        “娘娘，”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盈雪的声音，“到了。”

        她被扶着下了车，又恍恍惚惚地回了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接受他了么？她无法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觉得一切偏离了她的预想，一种失控的茫然感浮上心头，然后逐渐蔓延至全身。

        乔韵湘有些郁郁地躺在床上，企图通过睡觉逃避片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光怪陆离的梦境又接踵而至。她睡得浅，一有轻微响动就惊醒过来，来来回回好几回，终于放弃似的从被子里坐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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