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Your World
第79章Your World
这样持续性爆炸的欢呼随着礼堂内倏然而来的掌声, 连绵不断。
沈言礼这样说,可谓是将某些寓意, 明明白白地放在了台面上。
笃定的, 没有任何犹豫的。
就这么清晰明了地说出口,亲自阐释了暗含着的,被置放在烈阳下几欲透明的秘密。
台下男生吹哨打闹的同时, 又胆儿大地抛出问题来, “所以现在都是喊媳妇儿的关系了吗!”
靠前几排的女生听了当即隔空回应,“你们男生懂什么啊, 那是爱称!”
那群男生嘻嘻哈哈地逗乐, “爱称又怎么了, 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演讲到了最后, 礼堂内空气都被热烈给蒸得稀薄, 空前繁闹。
学生结束退场的时候, 原本在演讲台收拾的老师,也难得凑了过来问沈言礼,“你们俩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啊?”
沈言礼望着还待在最后一排迟迟没有走到他身边来的盛蔷, 收回视线后朝着老师略微颔首, “之前是一直抽不出时间, 也快了。”
——
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清场完毕, 盛蔷才缓缓地挪到沈言礼面前。
他一直没走,身边的几位助理此刻也不见踪影。
“就这么点儿路, 你太空漫步呢盛蔷。”
盛蔷迎向他探过来的手, 自然而然地攥住, 听了这话后,干脆利落地甩掉。
沈言礼倒也没恼, 捞着人就往怀里摁,“这旁边都是人,你确定不要我牵?”
余下的都是三三两两负责善后的相关人员,像是有所察觉,纷纷将还偷偷往这边看的视线又收了回去。
盛蔷觉得好笑,“你自己看看,哪儿都是人了。”
话落,她到底还是认命地将手伸了过去。
沈言礼眉梢轻敛,拢住人的同时,一并朝着礼堂的门口往外迈。
入眼再往下的景,是近在咫尺的台阶。
经年过去随着风月季节的洗礼,泛着落有苔藓的潮湿。
天际透着冬季特有的苍白,京淮航大停留在这样的纯色里,红砖墙瓦的教学楼被映衬得分明。
对于两人来说,这样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实打实地历经了好几年来的春夏秋冬。
台阶外偶有学生途径礼堂,看到惹眼的两人,步伐未停的同时朝着这边张望。
“沈言礼,你说时间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快?”
盛蔷单腿迈下台阶,目光落在不远处,“我至今还有种错觉,觉得我还留在航大,还留在绣铺。”
仿若她还埋头于后院的樱桃树下,在枝桠遮挡的阴翳中,等沈言礼打完下午场的球,两人一起去上晚课。
那时候吹过的风裹着刺痒的微燥,却携着对日后的期待。
明确到,她至今也没能撇去那样深刻印着的记忆。
每每回想,都能让过去变得更为清晰。
沈言礼还站在台阶上,没有紧跟着走下来。
他敛眸睇她,眉眼漆然,“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时间变得快了,而是你往前迈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歇?”
过去固然值得回忆,但接下来一起并肩的时刻,永远会堆积着垒在上方,不知觉中便覆盖成新。
“你现在又会说了啊。”
盛蔷抬眼觑他,瓷白双颊上眸若点星,“我们沈总还有这么明事理的时候?”
“一直。”
沈言礼倏然笑了下,尾腔拖着,“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女孩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声音轻得如蚊呐,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误解可多了去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喃喃,也尽数被沈言礼听去。
“怎么就多了去了。”
他当即揽着人转身,紧捱着便凑过来,“要么你给我都列出来?”
盛蔷下意识朝后仰着,想要躲避开。
但她哪儿能拗过他?
而就在沈言礼想着再逼问一番的档口,两人身侧的花圃旁,倏然传来试探的一声。
“……盛蔷?”
女孩听了转头,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位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老书记面容矍铄,一如既往得板着脸。
几年没见,他头发花白,两鬓掺着黑灰。
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她,胡须都带着象征意义上的惊讶,一翘一翘的。
随后,老书记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和她打闹的另一道颀长身影上。
沈言礼朝着老书记点点头,顺势将还在挣扎的盛蔷松开。
打完招呼后,老书记望着面前的这么一对儿,心中感慨万千。
但再多语言的汇聚,也只化成了他轻轻拍在两人肩头的那两下。
情愫稍稍敛去后,老书记和暖的柔色不再,复又板着脸看向沈言礼,“沈言礼,你倒好啊,这次返校三请五请的才把你请来,跟尊佛似的。”
沈言礼没承认也没否认,在熟人面前,眉眼聚敛着放松,“书记,我这不还是来了吗。”
“听你的才怪了。”
书记缓缓地捋着胡须,“我不和盛蔷提,你能来?”
话落老书记率先摆摆手,“算了,不和你掰扯,我和盛蔷聊。”
这样的间隙,盛蔷余光瞥了好几眼一旁姿态疏散的沈言礼,嘴角愉悦的弧度难掩。
轮到她,老书记语气倒是缓和不少。
盛蔷很久没和书记见面了,两人以往的交流通常都是在微信上,但也不常聊。
像此刻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往前追溯得是几年前的事了。
话闸子一朝倾泄,怎么也收不住。
书记大致问了问她在法国那边的学习,加之回国以来和沈言礼一并驻扎在南槐的那些事儿,愈发兴起。
“你们俩接下来没事的吧?”
盛蔷想了想,当即应下,“嗯,是没什么事。”
“那正好啊,我刚准备回行政楼呢,要不你跟我去办公室,让沈言礼去忙,我啊,就和你好好聊聊。”
书记的提议刚说完,还没几秒,沈言礼就代替盛蔷率先回应,“书记,阿蔷大概不能和你去。”
在老书记的疑惑中,他无比自然地补充,“这个点,我们俩还没吃晚饭。”
“……”
老书记难得噎住。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饭是有多重要?
算了算了,人是铁饭是钢。
懒得拆穿的书记摆了摆手,“行行行,那你们俩去,吃饭还是很要紧的。”
可说是这么说,许久没有的兴致盎然被半路截断,老书记也有些在意。
“我又不会把她吃了。”
他看看沈言礼,复又看看身侧的盛蔷,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
一路去方园的时候,盛蔷还在回想老书记临走之前的语气。
接连朝着沈言礼抛去无数眼色后,他也终于有了反应。
他侧目望过来,“怎么了你说。”
盛蔷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你当时就不能说得委婉点儿?”
“你是说刚刚?”
沈言礼牵着她推开方园的门,“我们确实是来吃饭啊,你要我怎么委婉。”
方园一如既往得嘈杂,来往而去的地板刚被拖过,涔着明晃晃的亮堂。
就在他话落的档口,盛蔷紧随着迈进去的瞬间,脚底便就不受控制地打滑。
沈言礼眼疾手快,当即利落地捞住她,将人扶稳的同时,没忍住笑了下。
“盛蔷,这会儿要是对你委婉,你直接就摔地上了。”
女孩站直以后,摆手去推他,“你这是偷换概念好不好。”
沈言礼任由她推搡,反倒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牢。
利落地包在掌中,带领着她往方园走廊的尽头走。
这个时候是饭点,夜色濒临着捱在两侧的透明玻璃上。
嘈杂热闹中,沈言礼和盛蔷途径座位上的那些学生都往他们这边看,讨论声不断。
两人俨然成了聚焦的中心点。
沈言礼却是熟视无睹,一直问她今天想吃些什么。
望着这样的他,盛蔷好半晌没说话。
应了之后,她指尖勾起,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
饭后从方园里出来,外面天色沉沉。
冬季渗入骨髓那般,将劲风严丝合缝地灌入衣领中。
频频的寒凉被衣衫挡着拢在半露的颈前,惹得盛蔷迈出来的瞬间就颤了下。
“很冷?”
沈言礼说着将她揽紧。
“嗯。”
她应了声,“可更冷的应该是你吧,你是不是穿得比我还少?”
“还好。”
沈言礼拥着她往外迈,“穿再少也能先把你给暖热了。”
盛蔷双眸弯弯,还没走太久,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当即停了下来。
随后怎么也迈不动了。
自觉已经被取暖的她,到底还是拽了拽沈言礼的袖子。
秀巧的指尖朝着一旁指了指。
沈言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触目看到的瞬间便了然。
“我给你买。”
他眉弓轻抬,“不过提前说好了啊,不准喝冰的。”
沈言礼很快便返回。
盛蔷乍一拿到手的时候,还有些愣。
手中的桃子汁明显被熨烫过,余热沿着盒身源源不断地贴往她的手心。
“你怎么给我拿了热的?”
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眼贩卖机,“冰的才好喝啊。”
桃子汁原本就很甜腻,也算是盛蔷在口味上难得的相悖和叛逆。
冰凉的别有风味,可要是加了热,就会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你真要让我喝热的?”
盛蔷提醒他,“家里冰箱的那些不就是……”
“你开玩笑呢,家里什么温度,这会儿什么温度?”
沈言礼觑了眼她,察觉到了盛蔷大概可能要自己买的意图,强势地将人拐走。
盛蔷这下没再反驳,一番挣扎打闹后,沈言礼和她继续并肩朝前迈,身影融在了风里。
两人没说具体的目的地,但却是默契地朝着梧桐大道迈。
途中,满地枯叶踩起来咯吱作响,铺满着往来踩踏的印迹。
两侧路灯垂颈弯下,昏黄的灯线劈开沉寂的夜色。
“媳妇儿。”
沈言礼望了专心对付桃子汁儿的盛蔷一眼,“你口味这么多年好像都没变过。”
她长睫掀起,“有吗?”
一片叶子落在了她发间,很快又被他摘去。
盛蔷顺着沈言礼的动作,摸了摸自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或许是近来喜讯频繁,也或许是重返航大涌起的兴然,又或许是这样走在最为熟悉的过往间令人心绪难捱。
种种的种种,都让这样的夜晚,变得不那么平淡。
她缓缓地看向他,面容被鼓吹的寒风刮过,冷意迸起。
“其实……我也不是没变过。”
盛蔷顿了顿,意有所指,语气认真,“在有关于你的事情上。”
盛蔷在感情的方面没有事先的准备,更没有提前的预料。
也曾设想过,将来遇到顺眼又温和的伴侣,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而如若她没变,就不会在大学的时候和他在一起。
也就不会,承接住这样恍若灼烧,烈遒般的他,牵引着她鲜少的,不顾一切的,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追随。
沈言礼听了一直没说话。
他就这么沉沉睇她,视线漆然骤亮,暗自燃着如生如死的火。
而后他长臂微伸,强硬地将她拥在怀中,死命地扦住她纤薄的脊背。
相依相偎间,谁都没再开口。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知道他懂她。
很快,盛蔷眼睫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了下。
轻轻盈盈地略过。
紧接着而来的,是连带着的凉意。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冰碴,似是不相信,复又用指尖捻了捻。
“沈言礼!”
感受到那样粗糙细小的温凉,盛蔷抬眸望向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下雪了!”
——
冬季的京淮天气本就骤然而变。
这场雪来得突然,也落得十分大。
绒毛般纯净的雪色很快铺满在大地。
盛蔷和沈言礼再抵达绣铺的老位置时,店面已经换了新,重刷了漆色。
侧面的木窗一如既往地敞开着。
两人就站在篮球场边的柏油路边,上方的窗檐略挡了点雪。
盛蔷难得探头探脑,近乎是巡视了一番。
这才略微惋惜地收回视线。
航大应该是重新招了新的铺主。
装潢什么的也确实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找不出半点相近的地方。
沈言礼看她这样儿,明晰指骨抬起,在她的睫毛上拨了拨,“看你这样儿,我也觉得有点可惜了。”
盛蔷长睫颤抖得厉害,一心想要制止住他,随意地问了句,“什么可惜?”
沈言礼应得很快,“当初没能在后院里。”
“……”
盛蔷的动作当即停留在了半空中。
这会儿就是再感慨,也统统被他这句话给彻彻底底地挡了回去。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她顺势捞了把窗柩上落得那层薄雪,直接去砸他。
沈言礼被袭击以后只堪堪挡了几下,很快反客为主,依样画葫芦地砸了回去。
到后来两人玩得有些累了,她半窝在他的怀里,略喘着平复呼吸。
“……沈言礼,你是不是就觉得欺负我很好玩?”
“好玩倒没有。”
他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慵散地补充,“乐此不疲。”
“……”
这还叫没有?
盛蔷利落地从他怀里起身,绕过球网,朝着篮球场走去。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没有人待在这边。
空旷沉寂的雪色在眼眶边界延伸,不远处教学楼还亮着的窗格将灯光映射过来。
周遭都泛着橘红的光。
盛蔷踩着这样的雪,干脆又半蹲着,伸手放在雪上面,轻轻地印了印。
沈言礼紧跟在她身后,半弯着腰,看她迅速地比划出一行字。
他敛眸望去,稍稍顿了顿。
还以为是什么指控他的话语。
结果却是彻底的相反。
盛蔷在雪上面写了——Samp;S。
沈言礼将此收入眼底,紧跟着在她那行的旁边,浅略地划了三笔。
这会儿轮到盛蔷好奇了。
她探过头去看,发现沈言礼写的是她。
——SQ。
“什么啊,你就只写了我?”
他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那般,“为什么不能只写你?”
盛蔷没忍住笑了笑。
她思索了几秒,将人往旁边推了推,“你让开点儿。”
女孩凑到沈言礼先前的方位,手落下再抬起的时候,那行字复又多了一笔。
像是献宝那般,盛蔷朝着沈言礼摆摆手。
他再敛眸望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她加在了哪儿。
是在两个字母之间多加了一道撇。
从「SQ」变成了「S’Q」。
也从她,变成了他的她。
这些由字母拼凑而来的排列,予两人来说应该并不算陌生。
最早是出现在盛蔷前去法国,和沈言礼异地的时候。
那样的三年,他们也曾在彼此的坚定中看到迷茫,而有关未来的虚无感像是悬浮着的高山绳索,栓着荡在双边尽头的两个人。
往前迈近的每一步看似容易,却也渐渐地消磨着并不在身边依偎着的恋人。
可就在那个时候,也是最初那一年的时候。
或许是在周末,或许是某一天,盛蔷的微信名称由「SQ」改为了「S’Q」。
她这样沉默的举措,是无声又笃定的应答。
而沈言礼从未询问过,却也以同样的模式,用「Samp;S」予以回应。
这样的你来我往从那以后,便成为了后面三年里无形的牵引。
也成为了两人之间,唯有的那份心照不宣。
而现在,盛蔷半蹲在雪地里,双眸融入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用有声的阐释,将之前无声的答案转换。
她抬眸望向他,“你看,这样的话,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不再是单独的我,而是共同的我们。
盛蔷停顿了很久,像是鼓足了勇气,“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亦或者是说,这样的她,他明白吗。
轻薄的雪花还在落,沈言礼很久都没吭声。
可不过是一瞬,他便抵了过来,温热鼻息将她笼住,轻唤了她一声。
“阿蔷……
“我明白。”
沈言礼应着,喉头微动,“我怎么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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