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到哪了
沈稚子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认真的吧?”
谁家的狗,会冬天发.情。
可靳余生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他企图佐以科学论证:“绝育手术,可以延长宠物的寿命。”
沈稚子默默抱紧威风堂堂,往后挪了挪。
他提醒:“它看起来很躁动。”
他非常认真。
不打算放过她的狗。
威风堂堂毫无所觉,还在呼噜呼噜地拱她的胳膊和手掌,像是很疑惑,怎么不摸它了。
沈稚子跟靳余生对视着,眼神很悲伤。
半晌,她颤着嗓子问他:“你,你不想住在我们家了?”
“……”
靳余生不懂,她的思维是怎么跳跃过来的。
思维大转盘吗?指哪打哪,随即反应?
“为什么?你才刚搬进来没几天,我和沈湛都对你不坏啊!”她不敢置信,胡乱猜测,“你是不是搞谍报工作的?商业间谍?其实你潜入我家,只是为了获取我爸的公司机密?”
说着说着,她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天呐,难道你最开始接近我,也只是为了获取谍报?你太无耻了,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莫名其妙被她指责一顿,靳余生十分茫然:“……我没有。”
可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
明明相差十万八千里。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这么问?”
上钩了。
沈稚子无辜地眨眼:“你不知道吗?”
“……什么。”
“如果带宠物去做绝育,一定得有人配合演戏的啊。”沈稚子好整以暇,一副热心肠为他扫盲的样子,“如果我直接把威风堂堂交给医生,它出院之后就会恨我。所以,为了不让它恨我,就必须先让冷酷无情、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你从我手中横刀夺爱,将它抢走,然后我再假装很舍不得地,在它出院后温柔地将它接走。”
“……”
需要加这么多形容词吗。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靳余生眉峰微聚,试着用她的逻辑思考了一下。
似乎勉强,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这跟我住不住在沈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沈稚子一本正经地眨眼,“如果这样做,回来之后,虽然威风堂堂不会恨我,但它会恨你。”
“……”
“可能会对你很凶,龇牙咧嘴,一见到你就撵着咬。”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然后呢?”
她一脸理所当然:“家里的狗都不欢迎你了,你以后还想怎么在我家里待下去?”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夸她高瞻远瞩,还是该感激她,真的很为他着想?
“但,但你也不要心里不平衡。”沈稚子犹豫一阵,舔舔嘴角,“在我家,威风堂堂的地位比我爸都高。”
靳余生:“……”
那这个家庭还真是畸形啊。
“所以威风堂堂的好感值是很重要的,当然了我爸妈那边也不能放松。但你如果努力一下,家庭地位这个问题其实……”
她垂着脸叨逼叨,长发从肩后落到胸前,挡住半张脸。露出来的鼻梁和脸都很白净,眼神却飘忽不定,声音里透着纸老虎的心虚。
好像自己不停逼逼,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地,掩盖某种不确定的可能性。
靳余生心下突然一动:“沈稚子。”
她抬起头,眨眨眼。
“我答应过白阿姨,在沈家住到高考结束。”
沈稚子还是不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威风堂堂的毛。
他轻声说:“我不会食言。”
所以……
我不会走,你不要怕。
***
沈稚子觉得空气都甜兮兮的,像是裹着糖。
她抱着床头那一堆小熊,在床上打滚:[大苒苒!大苒苒!]
盛苒秒回:[放。]
沈稚子:[你说话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儿。]
盛苒:[……]
沈稚子:[你俩分手一个多月了,你还受他影响。唉,所以俗话说得好呀,爱过的人走过的路,都刻在骨子里。]
点击发送,屏幕上迅速跳出: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沈稚子:“……”
她拨通电话,气愤地指责她:“你把我删了!”
那头懒洋洋:“呵。”
“行吧,那我不跟你提他。”沈稚子略一思索,暂时放弃了帮沈湛扳回一局的想法,“跟你说点儿开心的事。”
“嗯。”
她很羞涩:“靳余生接受我啦。”
“……”盛苒根本不信,“你在做梦?”
同住一个屋檐下,才更要避嫌。
这道理连她都懂,靳余生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她。
“我会骗你?”沈稚子睁大眼,然后叨叨叨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盛苒沉默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地,企图打醒她:“你要不要试着,把你给自己加的这些戏都删掉,然后再想想?”
“我哪有给自己加戏!”
“比如,”盛苒平静地帮忙分析,“正常人会想,他不让你晚归不是因为吃别人的醋,只是单纯的友情提醒;他生气不是因为太在乎你,只是因为看不惯你;他想带威风堂堂去做绝育,也只是怕狗伤害到他自己。”
沈稚子皱眉:“你思想怎么这么阴暗。”
“……”
“是你想太多。”盛苒倒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他又没有说过,他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像把八十米大刀,直直刺入沈稚子的胸口。
她放下手机,好心情荡然无存。
是啊,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哪怕是类似的话,也从没有说过。
她还被他骗着,先承认了“她在意他”。
沈稚子眨着眼,看着手上的熊,心里浮现出一股不爽。
他也太狡猾了……
现在的状况,她根本就是零计分……
真是不公平。
沈稚子越想越不开心,蹭地坐起来。
然后把床头一整排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一个一个地翻转过去。
——它们真应该代替主人,好好地面壁思过一下。
***
黄昏时分,空中落了点儿柔软的雪。
明里市的冬天总是来得迟又去得早,难得下雪,薄薄一层积在忍冬枝头,像白色的糖霜。
沈稚子站在落地窗前,天色灰尘如铅,小区里很多小孩子见空中落雪,都三五成群地飞扑了出来。吵吵嚷嚷,成群结队,看起来热闹万分。
可她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她思考了一下午,怎么去跟靳余生开口。
总不能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
万一被拒绝了,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多尴尬。
正举棋不定,手机一震,弹出一条短信:[带了寿司,蘸料被你爸搞丢了,你在家吗?去买支芥末。]
发件人是沈妈妈。
沈稚子乐坏了,小鸟似的,立刻飞到靳余生门前。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门:“靳余生。”
屋内顿了顿,响起椅子移动的摩擦声。她默数三秒,眼前的门被拉开,光线争先恐后地倾泻下来。
少年身形高大,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微微垂着眼,好像一棵笔挺的植物。
沈稚子摸摸鼻尖:“外面下雪啦。”
“嗯。”声音清淡。
“妈妈叫我出去买芥末,可这种天气,我很害怕。”她低头蹭蹭地毯,语气轻而脆弱,“我这样的雪盲……万一一个人走失在茫茫的大雪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靳余生微微皱眉,有些怀疑。
今天下了很大的雪吗?怎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他无意赘言,折身拿起大衣:“走。”
沈稚子摇着尾巴,松鼠似的跟上去。
天空阴霾,风凉丝丝,小区里流窜着不少小孩子。
靳余生出了门才发现,雪薄得连积都积不起来。忍冬叶片边角蓄着点儿白,而地上有些潮湿,却不见雪。
他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级大雪”。
等来年春天下毛毛雨,他也要以“我不会游泳”为由,让她去接他。
沈稚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还在思考,怎么挑个话茬。
见大路上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她心下一动:“你喜欢小孩子吗?”
“一般。”靳余生喜静,只喜欢懂事的小孩,“不喜欢话多的。”
沈稚子:“……”
她也是个话唠。
尽管有些心塞,她顿了顿,还是锲而不舍地道:“那跟你比起来,我就很厉害啦。我不仅喜欢话少的,还喜欢长得好的。”
靳余生身形微滞,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
“所有漂亮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若有所指,她自以为是在告白,但靳余生的面色很微妙。
他觉得,她只喜欢长得好的。
而且一旦到手,就会丢掉。
见他不搭腔,沈稚子以为他不信。目光巡视一圈,她从孩子群里钓出个漂亮的雪团子,连连笑着朝他招手:“来来来,小弟弟。”
小男孩愣了愣,跑过来。
别墅区安保做得很好,外面人进不来,这些孩子非富即贵。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很精致,耳垂和鼻尖冻得泛红,面色白皙。
“你真可爱。”离得近了,沈稚子没忍住,轻轻捏捏他的耳朵,“你几岁啦?”
“我五岁半。”雪团子抬眼,露出一个明媚天真的笑:“你真好看。”
男孩声音软糯,沈稚子心情大好,从口袋里捞出两颗费列罗:“给你两颗糖。”
“那我也送你个礼物。”小男孩笑嘻嘻地踮起脚,飞快地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往她外衣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沈稚子微怔,下意识地想伸手进去掏,靳余生瞳孔猛地收紧,箭步上前,攥着她的手腕硬捞出来:“松手!”
下一秒,口袋里传出“砰”地一声闷响。
沈稚子觉得自己腰上疼了一下,好在衣服穿得厚,也不是很痛。
二氧化硫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靳余生脑子一热,一巴掌重重地拍到小男孩背上。
发出响亮而沉闷的啪声。
小男孩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地跪下。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沈稚子听见哭声,才迟迟回过神。这男孩竟然往她口袋里……塞了两枚点燃的鞭炮。
她心情微妙,靳余生的面色阴沉得异常:“伤哪儿了?”
“腰……”
他皱着眉头,手已经落到了她外衣领口。沉声道:“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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