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是丁世海的秘书。

        最早的时候，秦刚只是丁家的一个生活秘书，从部队出来之后，几乎一直在丁家。

        再后来，丁世海去霞光县，秦刚也被丁世海带去了，那个时候，从事的工作，是丁世海的司机兼保镖。

        纪少龙离开丁世海身边之后，秦刚就被丁世海培养成了秘书，这么多年，一直是丁世海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一跟，跟了十几年。

        秦刚现在也是有行政级别的。

        而且级别也不低，现在已经是正处级了。

        正处级，放在地方上，至少也是个县长，县委书记了，可是，他却一直做着丁世海的秘书，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下放。

        “五百万，就区区五百万，你要是跟我说，我也会给你啊……”

        丁世海叹了一口气说道。

        没想到，这句话，让小秦的脑袋抬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丁世海，说道：“领导，我跟了你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我保护你的安全，做你的秘书，事无巨细照顾你，丁家遭难的时候，只有我不离不弃，您跟纪组长闹翻的时候，是我一直在身边鼓励你，也一直在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秘书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

        “过年的时候，我不能回家，孩子上学的时候，我不能回家，甚至于母亲生病了，我也不能回家，我记得很清楚，我结婚的那天，婚礼进行到一半，你打电话给我回去有事情，我二话不说，丢下我老婆我就去了，我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一年在家的时间，不超过十天。”

        “可以，没关系，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可是我呢，我拿着四五千的工资，我就想问一下，这么一点工资，够我养活家里吗？我不在家，我的妻子要照顾孩子，照顾我的母亲，她不能工作，这样的一个家庭，四五千够干什么？至今为止，至今为止……我小秦还是租房子住，我四十多了，我居然连一套房子都没有。”

        “我不想当官，我一开始就不想，是您让我进入体制的，可是进入体制后的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秘书，您从未想过将我下放，因为你一直说，我不适合官场，可是我不适合官场，你把我带进来干什么，当年我是不是一直跟你说，我不想当官，我只想做一个司机，一个保镖，对吗？”

        “你们刚好在上，完全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在底层人的苦，你们当官，衣食无忧，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没车没房没存款，为了给母亲看病，我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说着说着，一个大汉，居然哭了起来，那个场面，让纪少龙的心里，微微有些疼。

        一直发怒的丁世海，在那一刻，也完全没了怒气，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小秦居然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

        他不像纪少龙，他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这么多年，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一件事上，这件事，就是让丁家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他开始依附于各种关系，这些关系，也保证了他能够扶摇直上，也正是因为这些关系，能让他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很多路。

        他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却忘了身边跟着他的那些人。

        那一瞬间，有些事情，他突然就明白了。

        “那天，许晨龙过来找您，说为了纪组长，连命都可以不要，您当时还感叹，为什么纪少龙的身边，永远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而您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我，那是因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您好，这么多年了，您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您总是认为，这是别人的问题，可是您从未想过，这里面有您的问题，不是吗？”

        “您什么时候想过，您身边的人会不会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您有想过吗？”

        小秦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这些话吼了出来。

        从情感上来说，那一刻，纪少龙真的是有些心疼小秦的。

        “你可以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了，我也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丁世海说道。

        “呵呵，告诉您？纪组长，领导，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说我想送我孩子去上学，我也跟你说过我想要陪妻子几天，我妈生病的时候，我也说我要请假，您是怎么回答我的？您说，让我克服一下。”

        “我克服了，我一直都在努力咬牙克服，可是最后呢，您没有问过我，我为什么要陪孩子，陪妻子，我说我妈生病了，您也没问过我生的什么病，需不需要钱，您都没问过，您的眼里，只有您的工作，您的仕途，您的未来，我……小秦，在您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以问一下纪组长，他问我最信任的人是谁，我毫不犹豫说的是你！”丁世海辩解道。

        小秦冷哼了一声。

        说道：“有的时候，我宁愿不做这个让您最信任的人，我只要做我自己就行了，这么多年，我丢掉了我的家庭，我的生活，甚至于我的青春，可是我什么也没得到，您说您对我失望，事实上，更早的时候，我已经对您失望了。”

        这些话。

        像一把把刀子一般，戳在了丁世海的心口上，也戳在了纪少龙的心口上。

        刀刀见血。

        有些人贪污受贿，仅仅是因为贪心。

        还有一部分人，走上这条路，真的是因为生活的不得已。

        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今天，有钱人过着别人想象不到的生活，而有些在底层的官员，却过着连打工族都比不上的生活。

        心理上出现失衡，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秦，其实……其实我是真的打算将你下放的，我连你的后路都想好了，只是……只是我觉得我离不开你，没有马上这么做，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

        丁世海喃喃说道。

        纪少龙这才发现，他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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