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茫茫的一片都是浅蓝色的水，冒着氤氲的热气，更奇异的是水上面还漂浮着很多泡泡，在日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芒。

“海面”上漂浮很多硕大的荷叶，荷叶上竟然是……房子？

那些房子好似都是用植物组成，主要材料是竹子，装饰着花草，每一户都不尽相同，有一些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几个人都转过头去看，是一群拎着篮子的少女，正往他们游来。

游来？卿玉晓意识到这两个词，才仔细看了看她们，她们脸和上身倒是和平常人一样，忽然有个女孩在水里跳跃了一下，激起一阵浪花。

在那一刻，卿玉晓不禁震惊了，那是……鱼尾！

那些少女看到岸边有人，加快了速度游了过来，卿玉晓这下看清了，在水面上游刃有余地翻腾拍打都是鱼尾，她们是鱼人！

“重楼上神，你来了”

“上神，好久不见”

“上神上神……”

那群人鱼女孩热情地跟重楼无阙在打着招呼，看来重楼无阙在这里颇为欢迎，中间有一个天蓝色的鱼尾女孩，注意到旁边的卿玉晓。

“你是重楼上神的朋友吗？”

卿玉晓点了下头。

她有着姣好的面容，鱼尾在水下轻轻地摇动保持身体的平衡，手上挎着一个编花篮子，里面盛满了贝壳，正友善地看着他们。

“我们来找佑。”重楼无阙友好地回答，少有的和善语气，这里给人一种宁静舒心的感觉。

如果卿玉晓感觉以前待过的小山林是世外桃源，这里就可以称得上是世外仙境。

“他在老地方呢，你去就是。”女孩娇媚一笑。

“谢谢。”

“不用谢。绿珊、赤珠我们也快点回去……”蓝尾女孩唤着旁边嬉闹的女孩。

“好好好……姐姐。”

说着她们相互追逐笑着着游离了岸边，向着相反方向去了。

“这儿比神域山庄还气派，看样子重楼上神人缘不错，都是些美人。”卿玉晓注视着那些人鱼少女，轻笑一声。

重楼无阙神秘一笑：“带你去看更美的。”

说着，重楼无阙一挥袖，一片硕大莲叶缓缓飘荡而来，他伸出手想牵她上去。

卿玉晓想起方才他对那些人鱼的温柔笑容，哼一声，自己运气跃上莲叶。

重楼无阙不在意，腾身落在她身侧，在莲叶上打坐，调理被佑打伤的内息。

莲叶在池中前行，最后飘入了一个五彩池。

一个人站在一个五彩池的池中央，眼如朝露清澈透明，唇如玫瑰花瓣粉嫩，肌肤雪白细腻，泛着淡淡的蓝光。

乌发不扎不束微微拂动，脚下是水面，卿玉晓看下去……呃，不是鱼尾？

他脚下的确不是鱼尾，是人类的脚，没有穿鞋，踩着两朵祥云一样的气体。凭着那气体站立在了水面上，雾里看花，美似仙人。

“佑。”重楼无阙喊了一声，挥袖折断一根树枝，笔直朝他扔去。

卿玉晓刚想问他怎么这么没礼貌，忽然那根树枝在要刺中少年时候停了下来，悬浮在空气中。

佑孩子般地眨眼，笑了一下，衣袖一挥，只见他周围都是飞舞的蔷薇花瓣，再看树枝已经不见了。

卿玉晓瞪大了眼睛，魔术古代版？

佑已经朝他们飘了过来，她没有看错，是飘，他没有走路，他脚下的祥云气体，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主人的心意在移动。

来到了岸边，他落地，祥云也随之消失了，少年眉上一喜，欣喜地唤了一声：“重楼哥哥。”

两个拳头在空中碰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佑还是老样子，又在彩池这里冥想。”重楼无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佑摇摇头，娃娃脸的表情浮现一丝调皮：“不是冥想，是发呆。”

卿玉晓黑线，这美男子怎么跟三岁小孩一样，是不是在这世外仙境待久了，智商退化了，天然呆？

“去我家吧，你也跟着来。”佑伸出食指指着卿玉晓。

重楼无阙在他后面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了。”

重楼无阙说着已经先她一步，佑佑说完就转背走在前面，一边笑嘻嘻地跟重楼无阙说着什么。

重楼无阙一路跟着，不时地看向天空和四周，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到了佑的家门前，卿玉晓的眼睛都亮了，果然是人漂亮，住的地方更漂亮。

这么一对比，她想起她在青衣寨的屋子，在西吴国的卿府，好像都是草台班子。

只见佑的屋子建立在水面一朵巨大的莲花上面，水面贴着一些荷叶。

那莲花竟然是有生命的，因为卿玉晓还能闻到阵阵荷香，不同于先前他们看到的，这里格外地幽静，巨大的一个湖，只有这一间房子。

房子四周是摇摆着的蔷薇花，围绕成一个小院子，湖四周是一些垂柳，在风中摇曳着，细碎的柳叶漂浮在水面，水里还有五颜六色的小鱼在游来游去。

“怎么过去。”她不自觉地开口。

看着那个湖中央的屋子，难不成游过去？她可不想湿哒哒地成落水狗。

佑看着她神秘地笑了一下，一挥袖，只见那些漂浮在屋子四周的荷叶，竟然向他们“游动”了过来，速度比较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三片荷叶各自地停在了他们的跟前，佑眨了一下眼睛，咧嘴一笑：“用它们。”

重楼无阙提前一步踏上面前荷叶。

“我们过去佑家中休息。”

只见那荷叶载着重楼无阙，平稳地在水面移动，向着小屋方向移去，速度却是减了不少，仿佛有灵性一般。

她和佑都踏上了荷叶，由它载着到了湖中央的屋子。

在远处只觉得屋子很漂亮，走近了才发现它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有蔷薇花秋千，卿玉晓好奇，迫不及待地跳上去，一下一下地荡上高空，又落下。

“公子回来了。”

忽然院子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卿玉晓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发现没有人，再仔细看，才发现那里有一株异常美丽的蔷薇花，绽开的花朵面向他们。

闻言，佑停下脚步，对着蔷薇花灿烂一笑。

“舟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家了”

“属下份内之事。”

这下卿玉晓也听清了，的确是蔷薇花说了话，那花朵说话的时候，花瓣轻轻地颤动。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舟微你帮我安排一下”

卿玉晓从秋千上跳下来，往花朵走去，想探个究竟。

还没靠近花朵，她突然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朵，只见那朵蔷薇花听完佑的话后，粉红花瓣上升腾起一股青蓝色烟雾，渐渐地，烟雾化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只是不是实体，透明的浮现在花朵的上方，可以看出轮廓。

“你是……花妖？”

卿玉晓盯着那个女子的轮廓，那女子发出轻笑声，卿玉晓好奇地伸手去摸，发现手穿过透明物体，根本触碰不到。

佑看着她那般模样，走上前来解释。

“舟微是蔷薇花精灵，你暂时触碰不到她的，等她修炼完了，才可以看到人，你不同，你前世是荼蘼花妖，又是人类重生，你有实体。”

“你知道我是……”

佑勾唇一笑：“我什么都知道。”他提醒，“你不要好奇了，快进去吧，说不定有更多好玩的。”

舟微从花朵上面脱离，开始往屋内飘去，一行人也慢慢地往里面走。

卿玉晓越看这地方越喜欢，仰头见上面是一块木牌，上面行云流水地镌刻着——虚无。

牌匾下面挂着一串贝壳风铃，在风中叮铃作响，整个屋子弥漫着蔷薇花的香味，先前荷花的清香也被这气味掩盖了过去。

上空有很多五彩缤纷的蝴蝶在悠闲起舞，整个小屋的布局，精巧不繁杂。

从入口望去，一个院子连着一个院子，仿佛没有尽头，每个院子里的景物布局又不一样，错落有致地安置了一些典雅的住处。

“一切都是虚无。”

佑发现卿玉晓一直在盯着牌匾，随口说了一句，说不清是对着卿玉晓，还是他自己。

卿玉晓回过神来，佑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虚无。简单又直白的解释，里面包含的意思却是千万般。

卿玉晓目送着那个少年进了院子，肩上突然一沉，卿玉晓注意到右肩上那只手。

回过头，看着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重楼无阙，春风拂面地一笑，揽着她往前：“阿玉，走了。”

卿玉晓收回了目光。

……

两人在这里养伤，卿玉晓住了几天，的确有一种万事万物都是虚无的错觉。

佑双腿交叠靠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右手拿着一个酒壶，左手拿着一只酒杯，自饮自酌。

瞥见出来的重楼无阙，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一下。

重楼无阙在离他不远处站立着，平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佑将嘴边的酒，仰头饮尽，动了一下身子，蜷起右腿，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又将杯子满上了。

“重楼哥哥想问什么？”

重楼无阙收回了眼光，眼神从月亮移到了佑的身上，面容沉静，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什么想问的，你若是有想说的，我愿洗耳倾听。”

佑送到嘴边的酒杯停顿了一下，想是重楼无阙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嘴边的酒杯又仰了个底朝天。

左手一动，靠近窗边的一扇窗户被弹开了，桌上的一壶酒、一只酒杯被他吸入了掌中，方向一转，直直向重楼无阙击来。

重楼无阙衣袖一动，再看，酒壶和酒杯已经握在了手中，重楼无阙看着手中的琼浆，笑了笑：“谢了。”

佑没有出声，继续斟满了酒，面向重楼无阙，酒杯在空中虚对了一下，仰头喝完，动作代替了回答。

“人鱼一族曾是神域琴族最卑贱的奴隶，尊卑等级的观念持续了上万年，人鱼一族也遭到了大规模的屠杀。王族存在的地方，不可能有人鱼，换言之，人鱼族一直是琴族不被承认的物种。”

半响，佑忽然开口，空酒杯搁在了一旁，重楼无阙饮完杯中的酒，听着他的下文。

佑的眼神迟疑了一阵，才继续开口。

“到我接手的海底王宫，神域琴族不苟同这种世俗观念，又碍于民众口舌，曾要我将人鱼族的幸存者秘密转移，对外只称已被处刑。”

佑说完，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天空，那样可耻的尊卑观念，他们不愿意承认，却无法立马将它消除。

“重楼哥哥，你救了人鱼族。”

佑脸上一股伤感：“可是我没有来得及救那些亲人，那个时候势力还不稳定，王宫内权利纷争很大，争功夺利也是随处可见，人鱼更是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是你让灵儿带我们逃走，找到这一处深谷，让我带着人鱼隐匿在这里，慢慢地政权稳定了，人鱼也从神域琴界淡出去了。人鱼族虽然骁勇善战，心性却很善良单纯，就比如你面前的我，看起来是成年模样，心性却长不大，这是我的诅咒。”

佑说完，停了很久，拿起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苦涩的笑意，他放下那只支起的腿，懒散的靠着身后的柱子，抄起双臂，有一口没一口地啄着杯子。

“我们来到这里，岂不是会连累了你们。”重楼无阙思索了半响，静静地开口，先前小山村的事，他没有忘记。

佑斟满了杯子，又继续先前的动作：“你不用担心，人鱼族今非昔比，他们虽然隐居在此，却从来没忘记自己的本性，防御能力很强，而且有灵儿在这里守护，加上天然的地势，外人根本进不来。”

“包括靳越?”

听到那个名字，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清冷的杀气，很快又变成了一种轻蔑。

“靳越的人生，是他自己经历的。靳越虽然是神域琴族的人，但他永远比不上你。”

重楼无阙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茫茫夜空中：“我早已算是神域琴族的叛徒，琴族的事，我不好评价。”

“那是重楼哥哥你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还有天帝他们，当年你是战神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他们竟然对你的心上人用雷刑！妖又怎么了？活该被灭吗？”

“你舍了仙体，甚至在幽冥殿修出心魔，找了那只小花妖三生三世，重楼哥哥这么执着就说明你的心上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忽然，重楼无他瞅向身后的门，心中不禁有了一丝笑意——长本事了？被偷听了这么久，他才发觉。

佑也注意到了，身后第三个人的气息，看样子不像刚来。

见瞒不住了，屋内的人索性大大方方打开门，嘴里叼着一块绿豆糕，将手上的绿豆糕都扔到口里，嚼了嚼咽下去。

见到面前的两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卿玉晓方清了清嗓子，谄媚地笑着：“抱歉啊，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看样子她从一开始就在了。竟然才被发现？能瞒过自己和重楼无阙，内力长进了不少。

如今她这样厚脸皮的模样，倒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女人如今看来也是深不可测了。

佑这番心思揣测着卿玉晓，岂又知卿玉晓其实是健忘加比较乐观而已。

逝者已逝，生者长存。

过往的事情不能挽回，那她就努力地向前走，凄凄惨惨不是她的风格。

想争取，那便努力，身体强大，内心也要变强大，这样才能去应付那些不可预测。

以前遇到那些事情，是因为自己情绪太外露，反而束缚了自己。不要想着自己失去了什么，而是要把握自己手中拥有的。

她不会再哭。

在城楼之后，在小山村之后，她告诉自己，流血也不再流泪。何况若是注定的，一切都会到来，所以她等，变得更强大了，能活命才等得起。

佑起身从栏杆上跃下，一边走一边举高了手中的一杯酒，向后面的人晃了晃，转背向里屋走去

“你们在这里停歇几天，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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