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子头上长了一个恶疮，整日流脓淌水的，我那不孝的儿子与儿媳舍他而去，就剩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可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有钱给他治恶疮……”

“老人家，您快起来！”凤千蔚将老汉从地上扶起，拿了两个银锭递给他，“快回去带您孙子看病吧。”

“凤公子，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老汉千恩万谢起身，已又有两个妇人冲上前来，一个道，“凤公子，救命啊，我夫君前两天摔断腿，没钱医治。”

一个说，“我家前日遭了火灾，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无处落脚。求求您，救救我们一家吧。”

哭吼着，两个妇人膝行上前，一个抱左腿，一个抱右腿。

凤千蔚神色一僵，侍卫上前想要扒拉开两人，又被他抬手制止，艰难弯腰从箱子里摸出两个银锭子，“这些，你们拿去，好好照顾你们的儿子与家人。”

“公子可真是大好人啊！”两个妇人接过银子，倏的起身，眨眼不见了影。

“公子，救救我，救救我啊！”

更多的人拥了过来，一个个冲凤千蔚伸着手，“救救我吧，前天我家的牛丢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救救我吧，我家的猫昨日被人毒死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就有人悄悄的将手伸到了那装有银锭的箱子里。而后面，更悄悄有人将红漆托盘下盖着的脂粉，箱子里装着的药材摸走。

“让开，让开！”

“分我点，也分我点啊！”

“人家永昌侯府不差钱，这……这啥也没有啊，来，来，搭把手，这箱子抬回去还能装冬衣。”

“别动！不许乱抢！”

京兆尹的差役高喊着，拽住这个又跑了那个，拉住这个又溜了那个，一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到最后，甚至连凤千蔚带来的，准备要送给大长公主的药材都没有保住。

“大公子！”

侍卫看着被人扒了黑色狐皮大氅的凤千蔚。

凤千蔚眸底翻滚着无尽的怒气，可脸上却依旧保持这和煦的笑容，就如此刻斜斜挂在檐角的太阳，看着亮堂堂，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一群刁民，大公子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京兆尹的差役冲上前来宽慰凤千蔚，“我们送大公子回府。”

“狗屁的大公子，装的还挺像。”

刺耳的声音中从悻悻四散的百姓中飘来，“慕小姐收购牛黄，那告示都贴了两天半了，连我都知道了，你说大公子他能不知道吗？非要等到人家求上门了，才装好人。”

“是啊，要我看，慕小姐才是好人，为了那么点牛黄，把这一半家产都拿出来了吧？”

“对呀，这大公子可真会做好人，他一个铜板没出，还让那么多人感谢他，刚才他给人的银子都是慕小姐的吧？”

“啧！没看出来啊！”

……

凤千蔚脸上的笑容皴裂，他努力扯了扯唇角，却怎么也不能将脸上怒火的痕迹掩盖。

“快看，大公子动怒了！”

人群中，不知又有谁高喊。

“真的？不会是因为这些银子心疼了吧？”

“那么一大笔银子，放谁谁不心疼？”

“他心疼个屁啊，那又不是他的银子，是慕小姐的银子啊！”

“嗨，看你这话说的，人家送给他，那不就是他的了？可怜慕小姐，花费了那么多，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混上。”

凤千蔚咬牙，“回！府！”

他一把抢过路上的一匹马，翻身上去，策马狂奔。

若是再慢上一步，他怕他会杀了这些满口胡言的贱民。

“我的马，那是我的马！”

“买了买了，永昌侯府买了，十倍价钱买了这匹马。”侍卫赶忙拉住被从马上拽下鬼叫的书生。

又过了许久，玄武路口才又重新恢复平静。

百灵从一家铺子探出头来，左右望了望，看向慕云兮的眸光满是敬佩，“小姐，您太厉害了！他们果然落了个没脸，只是可惜了那么多银子。”

百灵有些心疼，虽说刚才在人群里故意挑事的有两个是她们安排的，可那箱子里的却是真金白银，托盘上的也是人面桃花货真价实的胭脂水粉，箱子里的也是济世堂的上品药材。

“有什么可惜的？”慕云兮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些东西，早早晚晚有人会给我们送回来的。”

百灵一怔，“不会吧？就算他们再好面子，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今日这场面，慕云兮不但倾家荡产，还搭上了慕子川与慕秀的所有。

“等着看吧。”慕云兮抱紧手中的梨木匣子，“走，咱们回去。”

到了永和堂，云华正在给大长公主施针。

“等我师兄好了，你让他去找我，我先回去处理牛黄。”

回到厢房，慕云兮忙打了盆水放到桌上，将梨木匣子打开，捧着牛黄正要放入水中，就听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哪来的牛黄？”

“夜公子！”

慕云兮回神看向身后之人，他薄薄的唇角有一圈浅浅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至极，比起之前少了一丝妖孽的气质，却多了分沉稳的魅力。

“你这几日去哪了？我都差点以为你被人害了。”

凤千夜凝视着她手上的牛黄，“哪来的？”

“之前，永昌侯府从济世堂买走的，我又和他们……”

“你去求了他们？”凤千夜一口截断慕云兮的话，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就如阳光照射不到的幽暗深谷，出口的声音滴水成冰，“你竟然去求他们？”

“我……我没有。”慕云兮嗫嚅。

她一夜未睡，才想到这个主意，看似是她在示弱，实际上却打了永昌侯府一个响亮的耳光。

“没有？呵！”

凤千夜冷笑，后退一步，看向慕云兮的眸光透出一丝失望，“我忘了，根本就不需要你求，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你开口，只要你站在他们面前，那些伪君子怎么会拒绝？”

“我真的没有。”慕云兮愈发委屈。

“有没有与我有什么关系？”凤千夜转身，“你不必与我说，我不过是你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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