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沉默便是最有意义的答复。

        看着在自己的玩笑话下闭口不言的镇守之杖，夏洛特内心翻腾不已，甚至隐隐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血之圣典能够帮助夏洛特穿越历史，填补历史的“空白”，而罗伊娜的日记和记忆更是表明，在夏洛特穿越之前，莉莉丝和血族们轮回了一次又一次，希望打破注定破灭的命运枷锁。

        但夏洛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身为穿越者的她自己……又有没有像莉莉丝那样“轮回”过呢？

        她自己，是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吗？

        不。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也很难证明的问题。

        罗伊娜的记忆碎片显示，这个世界早已轮回过无数次，不过那些轮回之中都没有出现夏洛特，或者说……是夏洛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世界轮回。

        也是因此，夏洛特也天然地认为自己这是第一次穿越。

        但……如果她也不是第一次穿越呢？

        如果，她现在经历的也是发生过的历史呢？

        或许她偶尔诞生过这样的念头，但夏洛特也只是一笑而过。

        毕竟，身为穿越者，身为血之圣典的主人，这种主角一样的光环赋予她太多的特殊性和期待感了。

        夏洛特本能地认为自己是独特的，自己所在的时间便是“现在”，自己所做的便是穿越“过去”填补历史的空白……

        但是，如果不是呢？

        镇守之杖的沉默，镇守之杖那未卜先知却又遮遮掩掩的样子，或许就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

        夏洛特又回想起了罗伊娜的记忆碎片中那一个个世界毁灭的画面。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显然，如果她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穿越，如果她现在所经历的也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

        那么……在曾经的“未来”里，她恐怕也失败了。

        “所以，这是我第几次遇到你？”

        夏洛特沉默片刻后，问道。

        镇守之杖微微一愣，迟疑片刻后，叹道：

        “应该……是第二次吧。”

        “应该？”

        夏洛特挑了下眉。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如此。”

        镇守之杖斟酌着回答道。

        “呵呵，现在你倒是坦诚了许多。”

        夏洛特哂笑道。

        “这个问题，就算是我不坦诚，您也终究会自己察觉的，我需要做的，只是尽量避免在真正的终局到来前，避免出现额外的变数。”

        “额外的变数？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原因？”

        夏洛特问道。

        镇守之杖恭敬地俯首，没有回答。

        夏洛特叹了口气。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也就是说，我至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是吗？我现在其实也走在历史的道路上？”

        “……”

        “我的结局是什么？我是在和赫利俄斯的斗争中失败了是么？”

        “……”

        “你说的欺骗历史是什么意思？哈拉尔也知道这一切么？又或者说……这本就是哈拉尔的手笔吗？”

        “……”

        看着闭口不言的镇守之杖，夏洛特也有些不耐了起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因得到不回应也有些恼火的心情，冷冷地道：

        “镇守之杖，你最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如果……你还希望我配合你行动的话。”

        镇守之杖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后，它叹道：

        “果然，哪怕是重来了一次，您的性格也依旧没有改变……”

        “真祖冕下，如果您真的要知道，我恐怕也只能告诉您部分真相……”

        “部分真相？”

        夏洛特微微蹙眉。

        她略微沉吟后，点了点头：

        “你说吧。”

        镇守之杖行了一礼，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从您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吧。”

        “真祖冕下，您的确不是第一次经历今日之事，我们现在所经历的，的确也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您不是第一次归来，在上一个轮回里，您已经苏醒过一次，您继承了卡斯特尔，您当上了落星女王，您收服了那些背叛您的血族……”

        “这些，都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仅如此，我们现在也仍然走在注定的历史上，您依旧像过去那样收到了教权国的邀请，虽然比上一次早了许多，您也依旧来到了圣都，您的追随者也依旧发现了第九区的秘密，您也依旧打算像过去的您那样，拯救即将被审判的魔女……”

        “等等，但这不是你导演的吗？”

        夏洛特皱了皱眉。

        “您说的对，这的确是我在推动，毕竟……如果我不推动，那么历史或许就会出现‘变数’，就像是这一次，教权国换届就比我记忆中的上一次提前了。”

        “历史无法改变，所以历史不会容忍‘变数’，所有的‘变数’都会被修正，也是因此……我必须引导您，避免出现这些额外的‘变数’！”

        镇守之杖回答道。

        “额外的变数？但如果这样，你就不担心最终还会走向相同的结局吗？”

        夏洛特皱眉道。

        “不，不会的。”

        镇守之杖摇了摇头：

        “世界的根源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在我们无法观测到的历史里，‘变数’……已经开始出现了，而且至少已经出现了三次。”

        “三次？”

        “是的，我无法得知那是怎样的‘变数’，也无法观测到为何已经发生的历史还会出现问题，但我相信这些‘变数’必定与您有关，而我则必须保证这些‘变数’不会影响到当下发生的历史，也就是说……我必须保证您依旧按照既往的历史行事。”

        “至于剩下的……”

        镇守之杖看向了夏洛特，再次恭敬行了一礼：

        “就要看您的了。”

        就要看我的了？

        你都想要让现在发生的一切还按照历史发展了，又要看我的？

        这和家长想让成绩不好的孩子考满分，却不愿意让孩子的学习模式出现变化有什么区别？！

        夏洛特好忍才忍住没开口吐槽。

        不过，她很快又注意到了镇守之杖的某些话语……

        等等……

        已经发生的历史出现了“变数”？

        还是……三次？和她有关？

        夏洛特心中一动，陷入了沉思。

        历史无法改变。

        这是莉莉丝留给她的话。

        不过，夏洛特自己已经可以肯定，虽然历史无法改变，但已经破碎的历史却可以重新编写。

        换句话说……“不存在”的历史，是可以被填补空白，重新创造的。

        镇守之杖刚刚提到发生过的历史已经出现了三次“变数”。

        而她自己穿越历史填补历史……也是三次。

        巧合吗？

        不，这绝对不是巧合。

        或许……镇守之杖所说的“变数”，正是她自己对历史空白的填写！

        夏洛特心中一动，一下子联想了很多。

        是啊。

        历史无法改变。

        但历史却可以创造。

        而填补历史的空白，本来就是一种创造！

        而按照镇守之杖所言，哪怕是一样的结局，但不一样的过程终究会产生不一样的变数。

        即使这种变数现在无法影响什么，但到了关键时刻，便会发挥作用。

        这一瞬间，夏洛特感觉自己隐隐意识到镇守之杖在做些什么了。

        它恐怕是在遮掩。

        遮掩夏洛特“创造历史”后出现的“变数”，欺骗正在发生的“历史”。

        直到终局来临，而夏洛特对历史的“创造”，汇聚的那些“变数”，点燃形成燎原之火，最终改变既定的未来！

        而这也让夏洛特有了进一步的猜测和判断：

        显然，在镇守之杖所说的上一次轮回的历史里，上一个的“夏洛特”恐怕没有像现在的她一样穿越过去填补历史。

        “看来……您已经意识到我在做什么了。”

        看到表情阴晴不定，变换片刻后最终又归于平静的夏洛特，镇守之杖恭敬道。

        夏洛特不置可否。

        她看了对方一眼，淡淡地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剩余的问题。既然现在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那么在你曾经经历的历史里，我的结局是什么？这一切都是哈拉尔的计划吗？”

        镇守之杖面带歉意：

        “抱歉，伟大的真祖冕下，您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请您理解，很多时候，回答本就是一种变数。”

        “但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不是已经可以算作一种‘变数’了吗？这又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夏洛特问道。

        “变数也是有不同的，有的变数不至于影响到历史，但有些变数却可能导致我们前功尽弃，我只是一个引导您辅助您的神器，我知道的本来就有限，而这些有限的记忆，很多本身也很敏感。”

        镇守之杖叹道。

        说完，它又看向了夏洛特，继续道：

        “不过，关于您的另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

        “在上一次轮回之中，我并没有看到您的结局，不仅如此，没有人看到最后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

        夏洛特皱了皱眉。

        镇守之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是历史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破坏，出现了空白，也或许……根本没有迎来终局。”

        “又或许，在您意识到终局必将失败前，便已经决定重启，重新在新的轮回里寻找可能的未来了。”

        “但不论如何，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上一次的轮回里，哪怕是拼尽了一切，哪怕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怕是汇合了所有可能汇合的力量，您依旧毫无胜算。”

        “您最终会陨落，诸神最终会陨落，世界也注定会毁灭，一切超凡都注定归于虚无的原点……”

        “而这一次……”

        镇守之杖微微一顿，叹道：

        “恐怕，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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