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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祈行夜不喜欢太热的天气,那总是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被打湿了漂亮毛发的狗狗。

好在虽然六月太阳正烈,但他们有自己的厉鬼姑奶奶,自带降温起风的效果,在炎炎夏日也保留了清爽快意。

厉鬼,更适合侦探社宝宝体质的空调。

虽然京城在连日的高温下逐渐变成火炉,但侦探社却还保持着独有的凉爽。

清风徐来,翠绿枝桠轻晃,斑驳树影落在院落内。

祈行夜正闲适歪在商南明怀里,还在压低声音,小声和他抱怨起昨晚,恨不得直接把商南明踹到一楼客厅去睡沙发。

说着说着,就觉得咦阳光怎么没了

结果一抬头正对上柳堆烟阴森森看过来的目光。

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吓得祈行夜“嗷”一声喊出来。

惊动得旁边懒洋洋趴着的狼犬都竖起了两只大耳朵。

但在看清是柳堆烟后,狼犬又垂下了大尾巴,重新躺好。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侦探社镇宅吉祥物,还是交给它好大哥来吧。

“姑奶奶诶,你不知道这样盯着别人看,会吓死人的吗。”

祈行夜无奈,惊吓后软软倒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子。

嘴上抱怨着柳堆烟要吓死他,结果肢体语言很诚恳,装都懒得装。

甚至还懒洋洋招了招手,嘱咐道“来,再恨我一点,这样更凉快。”

柳堆烟冷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凉你个大头鬼去死吧祈行夜,死了最凉快。”

但到底还是在商南明看过来的一眼之下,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手。

柳堆烟不敢惹,根本不敢惹,商南明这尊煞神比鬼都可怕。

“祈行夜,你就没觉得这次你回来丢了点什么吗”

柳堆烟索性坐在祈行夜旁边的藤椅上,一身浅绿色丝绸旗袍柔顺垂到地面,她瞪圆了眼睛恼怒看向祈行夜时,也依旧美得像一幅夏日芙蓉图。

“丢了什么”

祈行夜摸索着下颔沉吟,冥思苦想半晌,疑惑问“节操”

柳堆烟“”

“你怎么不干脆把你自己丢在外面”

她恨铁不成钢“余荼,是余荼啊你怎么没把我家余荼带回来”

祈行夜一惊“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你家的了吗”

柳堆烟飞速瞥了眼商南明,随即向祈行夜阴恻恻冷笑“别和我装傻,祈行夜,你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白翎羽找我哭了一晚上,我陪她数了一整晚星星没合眼,这几天她就没放过过我,只要在侦探社逮到我就找我哭鬼都快熬不住了。”

柳堆烟一个穷凶极恶的地缚灵,都快要被白翎羽泪汪汪的狗狗眼看得长出良心了,被她信任期待的目光看得直发慌,恨不得立刻离家出走。

小时候道士说我一百五十岁必有一劫桃花,原来如此

就连这次来找祈行夜,柳堆烟都是看准了白翎羽不在家的时候,见缝插针的求助咳,不是,商量。

她扬了扬下颔,指责道“祈行夜你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罪不容诛要是余荼回来,我会这么担心吗白翎羽会哭我一晚上吗以前那些道士来给我哭坟都没这么敬业。”

柳堆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只从来一点就炸的小炸药,竟然还有这么多眼泪。

但再这么哭下去,柳堆烟觉得自己堂堂一只厉鬼,都快要被白翎羽哭得复活了。

连玫瑰花园都不用浇花了,直接举着一只小翎羽牌喷壶,绕着花园走一圈就发洪水。

祈行夜一愣,随即仰头笑了起来“白翎羽一直都去找你哭”

怪不得这么安宁。

他就说,这次余荼出事,一向依赖余荼的白翎羽竟然没闹事,简直是奇迹。

原来是觉得在他面前哭出来丢人,特意躲起来哭的啊。

“余荼失踪的事,一直都在我的待办事项第一条上。”

祈行夜慵懒向柳堆烟比了比手势,让她放心,自己没有忘“不然你以为,左春鸣和云翳清每天忙成那样,调查官们都忙到没时间跑侦探社,小荔枝都要时不时的去帮我跑腿送东西,忙成这样是在干什么难不成忙着玩吗”

“但是,找人也需要时间。”

他无奈摊手“那可是余荼。姑奶奶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她有多强了吗连她那样的人物都能被裹挟失踪,至今没能回来我们所在面对的敌人,强大可见一斑。”

还有一点,祈行夜没有向柳堆烟说的是余荼很有可能,根本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

从试验场回来,经过长达数日的休整和对污染能量的消化后,祈行夜在逐渐恢复力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余荼的下落。

试验场附近地区最近二十年来的动向,所有异常人士的靠近出入记录,建设试验场所需的仪器材料,污染能量的输入

在最紧急的入侵事件被解决后,祈行夜也有了更多时间,可以细致的全面排查试验场的幕后主使,让多年来一直隐身在试验场后面的真正主导者,慢慢浮出水面。

虽然不论是调查局的情报,还是陆晴舟和秋白素,都直接或间接证明了试验场成于尼尔汉克之手,但祈行夜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尼尔汉克是个商人。

a国史上最成功的金融家之一。

但私人侦探的职业经验告诉祈行夜,越是高位者,越不清楚要如何将计划具体落实。

试验场的设想或许来自尼尔汉克,但想让一个庞大而超越时代的计划,从设计图纸上真切落实在地,却还需要诸多繁琐而漫长的过程。

尼尔汉克远在a国,一定有人帮他在国内的小山村里,具体实施他的计划。

陆晴舟说,不是他。

那还有谁

祈行夜动用自己的人脉,不计代价的深入挖掘,大有要将试验场查个底朝天的架势。

有些相关人员本来还怀抱着侥幸心理,装傻卖痴说自己不知道。

可当他们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左春鸣或云翳清,认出他们的身份,得知想要挖掘此事的是祈行夜之后,大多数人还是乖乖将情报双手奉上,并不打算惹怒祈行夜。

谁不知道祈行夜的名字

不论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开祈行夜庞大坚实的人脉网络。他想要的,总是会成为现实。

祈行夜在从左春鸣那里得到汇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恶名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像他这样又乖又柔弱的人,怎么会传出那样离谱的名声。

不过他也不介意。

恐惧是最好的交际方式不想吐露的秘密,也会因此而吐露。

最后,祈行夜辗转得到了一个公司的名称。

数年前,就是这家公司秘密建设了一号试验场,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视野中,没有人知道它的去向。

虽然公司已经消失,但云翳清还是找到了当年一个小负责人。

真正淌涉过刀山血海的雇佣兵身上所带着的煞气,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小负责人能扛得住的。他被吓得屁滚尿流,没用云翳清多浪费时间,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包括当时真正的项目负责人。

而顺着这个名字,祈行夜一路追查,竟然

最终找到了悬镜集团。

祈行夜重重愣住。

同样与悬镜集团有关系的,还有另外两处被尼尔汉克设立在国内的试验场。

它们虽然都是由不同的公司和人去建设的,但这些公司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在完成试验场项目后不久,就解散注销,遣散了所有人员。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高级负责人,在公司消失的几年后,重新出现在了悬镜集团。

那些消失的公司,全部都是悬镜集团下属的子公司。

不仅如此,祈行夜还让秦伟伟和嬴大洲帮忙,追查了当时多米诺骨牌般一同爆发的其他试验场。

得出的结论,令众人吃惊。

所有试验场的建设,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指向悬镜集团。

如同所有枝叶都有共同的根系。

而悬镜集团,就是这所有试验场的共同点。

拿到这份报告的祈行夜心情复杂,立刻找来了明荔枝。

他没有一开始就将实情告知明荔枝,只是问他“以你对明镜台的了解,他会毁灭世界吗”

明荔枝毫不犹豫点头“当然,这是我在三岁就认清的事实。”

“明先生是商人,但他和寻常商人所不同的是,他有信念。他所做的事情,不仅仅只为了短期利益考虑。”

“当你了解明先生,你才会知道,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而正是那些心怀信念的人。”

商人逐利。

可信仰者,为自己而战。

没有人知道明镜台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是明荔枝,也只知道他的哥哥,想要的绝对不仅是世俗的金钱或声名。

他与明镜台在漫长的时间内相依为命,彼此依偎着取暖,在失去了父母保护后的危险丛林中小心翼翼,努力活下来。

没有人比明荔枝更了解明镜台。

悬镜集团,仅仅只是明镜台实现目标的手段之一,金钱地位只是附加赠品。

“那样的哥哥让我感到害怕。”

明荔枝抿了抿唇,眼眶发红“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不知道他的界限究竟在那里,是否会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伤害我,或许哪一天睁眼,就会看到他提着刀站在我床头。这样的噩梦,纠缠了我足足三年。”

明荔枝在十二岁那年,不小心看到了明镜台遗落在书房中的文件。

然后,他发现他的哥哥在与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群人打交道,甚至明知道自己的项目落成后会有怎样可怖的影响,依旧毫不在乎的签署。

是为了利益。

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在那之前,明荔枝从未像那样认识到,他的哥哥不仅仅是他的哥哥,更是悬镜集团掌权人,万亿身家的重要人物,举重如轻,一语可定无数人生死。

他感受不到“哥哥”的温度,可明镜台的危险,却越发清晰和沉重,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那一天起,明荔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在明家大宅中像一抹抓不住的幽魂。

他开始学着隐藏自己,让自己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暗处,无声无息的观察着明镜台,观察着每一个往来明家的人。

明荔枝积攒了足够多的信息,足够让他认清在明镜台的冷静理智之下,掩盖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危险。

于是他果断做出了决定逃离明家。

不做明家控制下的木偶人,只做明荔枝。

“如果老板你问我,明先生是否会毁灭世界,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如果问我,明先生是否明天就会对世界出手”

明荔枝缓缓摇头“他不会。”

“明先生,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判断,他是我见过最耐心的人,”

“明明对母亲的死亡始终耿耿于怀,但却从未主动提起过,没有人知道,就连明院长,都放弃了对害死母亲的那场污染事件的深入调查,但明先生却追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个间接伤害母亲的人。”

明悬镜。

明家光辉的,飒爽快意又善意温柔。

却死在一场污染事件里死在了她的善良中。

那场波及了众多人的污染事件中,明悬镜本可以全身而退。

只要她狠心带着当年尚在襁褓中的明荔枝离开,而不是向求助者伸出援手。

而她最著名的遗产,有两个。

明言,和,明镜台。

因为明镜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悬镜之名。

那位从不出错,从来冷静理智的掌权者,以这种方式,纪念他的母亲。

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包括他对那场污染案的私人调查。

当年那场事件中,将污染带到明悬镜身边的人,阻拦了救援的人,拒绝帮助她的人

明镜台像是最耐心而残忍的猎人,将当年与事件相关的所有间接罪人,都一一找出来,猫戏老鼠般,将污染中求救无门的恐惧,悉数还给了他们。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都在绝望忏悔,后悔自己当年的举动害死了明悬镜。

而杀死最后一个罪人时,明镜台不过才二十岁。

刚刚正式接手悬镜集团不久,过于年轻的年纪,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集团内外所有想要欺他年轻之人,最后都僵在无穷悔意中度过余生。

尚且年幼的明荔枝看到哥哥夜半出门,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他立刻尾随而去,藏在了明镜台的后备箱里,悄无声息和他一起去了郊区。

烂尾楼里,月光皎洁冰冷。

而罪人哭嚎忏悔。

明荔枝躲在石柱后大气不敢喘,看着明镜台一身西装文雅,却拎着,缓步走向跪地求饶的中年男人。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飞溅在明镜台的镜片上,在白衬衫上开出血色的花。

他抬手,修长手指勾着眼镜摘下,拎着漫不经心侧身,看向明荔枝的藏身处。

明荔枝立刻捂住了嘴巴,僵硬如石雕,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月光安静流淌。

血色蔓延到昂贵的皮鞋下。

明镜台背对着月光而立,银白色的光芒落进他的眼眸中,没有了那副眼镜的遮挡,仿佛利刃般锋利。

明荔枝强忍着的泪水,到底没有落下。

他小心让自己躲避过明镜台的查看,趁着明镜台离开,下属前来收拾现场时,他飞速跑开,离开了现场。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明镜台回家之前到了宅子。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销毁所有能证明自己离开过的证据,又立刻钻进被子里深呼吸平复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好像一直都留在家里睡觉,哪里也没去过。

明荔枝做完这些不到两分钟,走廊里就响起了明镜台的脚步声。

皮鞋落地,声音清脆而节奏,不急不缓的从容,信步闲庭般,却最后停在了明荔枝门外。

“吱,嘎”

卧室门被推开时,闭眼装睡的明荔枝几乎慌得想要睁眼,却还是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强迫自己呼吸平缓的躺在床上。

他能感觉到明镜台的靠近,皮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龙舌兰雪松的气味混合着金属鲜血,从明镜台身周直钻进明荔枝的鼻腔。

气味带来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明荔枝看到了月光下汩汩流淌的鲜血,的硝烟未散,脸带泪痕的罪人躺在血泊中瞪大无神眼珠,以及身穿西装,却掩盖不住危险气息的明镜台。

脚步声在床头停下。

明荔枝能感受得到来自明镜台的目光,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审视。

仿佛是对他起了疑心。

可到最后,明镜台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他床边注视他许久,俯下身为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陪他半晌,然后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门旁,大门打开又关阖的声音清晰。

可明荔枝却没敢立刻睁眼,而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直到他几乎真的要睡着了,却忽然又听到了身边的声音。

脚步声重新响起,大门再次被打开。

又关上。

这一次,脚步声终于回响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明荔枝这才敢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向门口看去。

第一次声音响起时,明镜台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抱臂斜倚在门边墙壁上,静静注视着沉睡在床上的弟弟。

直到第二次声响,他才是真的离开。

明荔枝终于敢长长松了口气,尚未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濡湿了眼角。

而第二天一早,他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与明镜台共处一室,交谈,接触,对明镜台若有所思的旁敲侧击装傻卖痴。

安静又乖巧。

没有任何威胁力,只是一团柔软又不起眼的小动物。

吃饱了的凶兽,应该会放过可爱的小兔子,对吗

明荔枝提心吊胆,却始终没有与明镜台撕破脸,也没有将自己那晚看到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他终于能用大学这个理由,远离明家。

“老板,对不起。”

明荔枝犹豫着,沮丧又不安的垂下头“我骗过你。”

“我不是因为缺钱才来做侦探社兼职的,也不是,不是因为喜欢侦探。”

他垂头丧气,连头顶的呆毛都蔫嗒嗒的,却还是一咬牙,强迫自己在祈行夜面前袒露一切“我是,为了你。”

祈行夜“”

旁听的商南明“”

那张听到明镜台做过什么也毫无波动的平静面容,终于抬起眼,幽深冰冷的看向明荔枝。

明荔枝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解释道“不是商长官对老板的那种感情我还不配。”

“我是,是”

他难过的低下头“我是为了老板你的身份,才故意找到你的。”

明荔枝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明镜台面前示弱,多年来用实际行动向明镜台证明,自己对悬镜集团或明镜台本身,都没有任何想法,不会去试图得到悬镜集团,或有能力威胁到明镜台。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让自己脱离明家大宅,顺理成章的摆脱明镜台的掌控。

身边经过的是京城大学笑容干净的师生们,而不是来自明镜台明里暗里的便衣。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连呼吸都是畅快的。

而明荔枝做的第三件事是为自己找一个足够有力的靠山。

前两件事,到底都还是让他处于被动地位,只是缓兵之计,不能长久使用。

明荔枝很清楚,他想要彻底摆脱明镜台,让对方永远都不能伤害到他不论明镜台是否这样想,他都只想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而想要做到这件事,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与明镜台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逊于悬镜集团的强大。

这样的人物几乎没有。

明荔枝在凭借着自己搜集来的庞大情报中翻找许久,但却一直都没能顺利找到这样的存在。

毕竟以悬镜集团的庞大体量和坚实人脉,没有任何人想要与悬镜集团为敌。

明镜台每次给明荔枝的零花钱,在他看来只是加剧了对悬镜集团的忌惮。

随手能拿出一个亿做零花钱的明镜台,如果要对付他的敌人,又将是怎样的冷酷狠辣

庞大资金的支撑下,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得了悬镜集团和明镜台。更不要提,还有明言明院长在遥遥照应。

即便明言实际上并不在乎自己两个孩子,但外界任何人也绝不会冒着惹怒科研院的风险,去伤害明家人来赌明言的理智。

明荔枝甚至有那么一刻,是绝望的。

他觉得自己被蜘蛛网缠住了翅膀,只能不断被拉着坠入深渊,却找不到回到人间的方法。

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了老师学长们的抱怨。

“祈行夜,又是民俗学系的祈行夜气死我了这破孩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哪哪都是他的朋友秦主任就算了,怎么那些教授都忽然改口,全都支持他了”

“你没听说过吗京城大学的内部通讯录是活的只要去问祈行夜,你就能得到京城大学近十年来所有在职不在职的人员名单。哦,详细资料他也知道。比如生物院院长不吃香菜。”

“草,这也太可怕了。还有他不知道的吗”

“所以祈学长毕业后开了个侦探社啊,他做私人侦探这事,我倒是不意外。”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荔枝愣住了。

因为他记得他见过这个名字。

在明镜台的办公桌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堂堂悬镜集团,会如此关注一个小小的毕业生,但明荔枝知道,能让明镜台关注许久却从未有所动作,那就代表着祈行夜此人的重要程度,令明镜台都有所忌惮。

明荔枝欣喜若狂。

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侦探社门口,向来开门的祈行夜笑容灿烂“老板,招大学生兼职吗我很好养的,老板要不要试试”

从此,侦探社就多了一个人。

光杆司令的老板,和他可怜又柔弱的小兼职生,在闹鬼凶宅里相依为命。

但直到现在,才终于听到了这个故事完整版本的祈行夜“”

“所以说,你来找我,是为了要摆脱明镜台”

祈行夜捂住心脏,神情心碎“你利用我没想到我对你掏心掏肺,吃烤肠都记得给你剩根竹签,我这么爱你,你竟然只是利用我”

商南明烤肠都不给人家剩一口,还说爱明荔枝真的不太有说服力。

祈行夜恼羞成怒用你呱

但不管祈行夜说什么,那张俊容在伤痛时仿佛是雨幕中的紫阳花,美丽又缥缈的破碎美感,足够击中任何看到这张脸的人。

包括明荔枝。

明荔枝当场就慌了神,赶紧伸手想要安慰祈行夜,却又担心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让祈行夜更讨厌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知道连连道歉。

“对不起老板,老板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qaq”

他看起来快哭了,狗狗眼泪水往往。

被一眼击中的祈行夜哭得这么好看,到底是谁要原谅谁

眼看着明荔枝大颗大颗掉眼泪,祈行夜当场投降。

“既然这样,那你要弥补我。”

他理直气壮叉腰“你要在侦探社当一辈子兼职生,我去哪你去哪。”

堪称压榨小荔枝的黑心老板,霸王条款。

可明荔枝却笑得惊喜“老板,你原谅我啦”

祈行夜你本来也没对不起我啊。

虽然明荔枝最开始注意到他并找来,是为了寻求自保,让明镜台无法轻易杀死自己,但在这三年里,小荔枝究竟怎样,祈行夜都看在眼里。

那些相处的时光和亲厚情感,都是真实的。

而为了帮助祈行夜找到罪魁祸首,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余荼的行踪,明荔枝甚至一咬牙,将他隐匿了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经历,都被他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祈行夜。

对祈行夜的关切和担忧,压倒了对明镜台的恐惧。

明荔枝心中的天平,彻底倾向祈行夜。

“但是,明镜台怎么会知道我”

祈行夜疑惑,与商南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荔枝说的那个看到文件的年份,可是远远早于调查局找到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对于调查局来说,不过是路人甲乙丙吧”

在与祈行夜分开的十八年间,商南明将他保护得很好,所有与祈行夜有关的消息,都被他悉数拦截,将他藏匿在自己的羽翼下,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自由去成长,去选择。

而唯一一个切实知道祈行夜真实身份的,只有商南明。

哪怕是秦伟伟,也只是隐约怀疑祈行夜是为了污染才冲着他来的,却不知道祈行夜真正的过往经历。

尤其是十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和异变。

商南明皱眉“明镜台没有理由知道你。”

“三年之前,我并不准备将你拉回污染的泥潭中。”

他平静道“我希望你能拥有选择的自由,不必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如果你喜欢寻常人的幸福日常,那就尽情去做,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你。哪怕是林不之。”

“但我现在还是在这了。”

祈行夜撑着脸凑过去,看着商南明笑眯眯道“看,兜兜转转,还是我。你失望了吗商长官。”

商南明张开双臂接住他,垂眸时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会”

“你能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命运没有比你更好的馈赠,行夜。”

即便祈行夜主动想要进入调查局,以此来调查他对自己父母车祸的疑问,想要搞清楚当年杀死父母的究竟是什么,但深知内情的商南明,依旧数次试图劝说祈行夜,不想让他靠近危险。

被商南明严防死守到这种程度,明镜台竟然还能知道祈行夜的与众不同

商南明不相信这一点。

“明镜台的父亲明言,曾经与我在实验室数年共处,都没有发现祈行夜的存在。”

他平静道“不论明镜台想要做什么,他所知道的情报来源,绝对不是正常渠道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十八年前的真相。即便是行夜。”

商南明曾背负着这样的秘密,独身行走于黑暗。

“但是。”

他掀了掀眼睫“与行夜无关,不等同于明镜台的关注没有价值。”

“行夜的老师,是秦伟伟。”

商南明话语落下的瞬间,祈行夜恍然大悟。

“哦对哦,和伟伟共处的时间太长,打趣他习惯了,都差点忘了他不仅是锅神了。”

秦伟伟,老倒霉蛋了。

本来是京城大学最年轻有为的教授,系主任,挚友遍布五湖四海,意气风发。

就算是人生规划因为碰到林不之,而不小心拐了个弯,拐向调查局的方向,从此在污染领域一路狂奔拽都拽不回来,但那也是调查局前身的特殊调查小组的指挥官,和林不之相互扶持,并肩作战,声名赫赫。

结果,大抵是命运觉得秦伟伟太一帆风顺,为了让他的苦甜守恒,就送来了一个祈行夜。

十八年前,就连秦伟伟自己都不知道祈行夜在场的那场车祸,让他和林不之彻底决裂,退出调查局,彻底回到京城大学。

原以为自己能够安心教书度日,再也不理世事纷扰。

结果十八年后,俊美青年敲响了秦伟伟的门,笑容灿烂。

“老师,你这收破塑料破瓶子废纸学生吗你觉得我怎么样重振民俗学系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秦伟伟当场就被震撼住了。

从此开启了他悲惨的背锅生涯。

好端端的青年才俊,到底是被姓祈的孽障折磨到暴躁咆哮。

祈行夜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做派,忽然心虚。

咳其实他还是很爱伟伟的,真的。

“我当年找到伟伟,也不是因为喜欢民俗学。”

祈行夜摩挲下颔,思考道“我是为了伟伟和林不之的关系。”

当时,他不知道污染是什么,但查到的线索告诉他,父母的车祸和一个神秘组织有关,而秦伟伟,曾经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并且级别不低,至今还疑似与那个神秘组织的指挥官有联系。

祈行夜想要通过秦伟伟靠近调查局。

秦伟伟大抵猜到了祈行夜的心思,相劝,却更清楚他的倔强性格,于是干脆在无奈下折中,将侦探社这处凶宅,想办法在不引起他怀疑的情况下给了他。

秦伟伟知道地脉的存在。

他知道,任何污染都会从地脉行进。只要祈行夜守着地脉中枢的凶宅,就如守株待兔,总有一天,祈行夜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只是不忍心,想要尽量拖延那一天的到来。

祈行夜想要利用秦伟伟,而明镜台,想要利用祈行夜。

它们最终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人。

林不之。

调查局局长,污染领域内举重如轻的绝对存在。

可,明镜台想要找到林不之的目的是什么

祈行夜皱眉看向商南明。

商南明却微微摇头“明镜台很聪明,他知道想要与调查局合作,必定要经过审查。所以,他干脆把事业做大做强,藏木于林。”

“这样,就算他真的有什么瞒着所有人,也难以找到。”

祈行夜勾了勾唇,一跃从躺椅上翻身站起,一扫之前的松弛慵懒。

那双眼眸坚定,熠熠生辉。

“看来,我们要找明镜台叙叙旧了。”,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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