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不准饮食。两人下了楼，来到了外面的街心花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了。

“来，多吃点。”

杜衡手捧着咖啡，自己却不喝。他望着叶星辰，不断把吃的往她手上递。

叶星辰熬了一晚上的夜，又到处跑，已经又渴又累。喝了咖啡，吃了些薯条后，她精神恢复了点。

“……还是要再去问问张子杰，找到过敏原因。”她用纸巾擦了擦嘴，“万一他又过敏了，该怎么办？”

她想起顾清河刚到医院时的样子：他眉头紧蹙，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全身都是红疹，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医生对她说，还好送来得早。万一过敏引起呼吸道肿胀，呼吸不畅，就麻烦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吓得差点哭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杜衡望着她，深深皱起了眉。

她心疼顾清河，而他却心疼毫不知情的她。

“……不用了。”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投向了灌木，“我知道他过敏的原因。”

叶星辰诧异地看向他。杜衡注视着前方，短暂地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清河妈妈是怎么死的？”他问她。

“不知道。”叶星辰摇摇头。

顾清河只说过，他母亲在他高一时去世了。是因为什么去世、如何去世的，他都没有讲。

“是跳楼死的。”杜衡眯起眼睛，“在他十六岁的生日。在他眼前。”

叶星辰倒吸一口气，她定定地注视着杜衡：“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杜衡说，“我只知道，那件事之后，他的个性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的过敏症，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倒底对什么过敏？”叶星辰追问。

“女人。”杜衡淡淡答道。

“……女人？”叶星辰一愣。

“是。他对我说过，只要一看到女人，就想到他妈妈满身血泊，四肢扭曲，倒在血污里的样子。”杜衡垂下眼睛，“……他的病，与其说是身体问题，不如说是心理问题。”

叶星辰沉默了。杜衡的描述，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他怎么能跟我结婚？”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了。”杜衡说，“你是唯一一个跟他接触，不会让他发病的女人。”

杜衡的这句话，让叶星辰哑然。

而她的许多疑问，都在听到这句话时，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身价千亿、英俊帅气的顾清河，非要追着她结婚。

为什么顾清河不准她接近，还跟她签协议，约定一年为期。

为什么她结婚以来，除了顾依依，她从没见过顾清河有同龄的女性朋友，甚至没听说过他的绯闻。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虽然她已猜到，顾清河跟她结婚，并非出于爱情。但听到真相的一刹那，她还是很受打击！

而且，这个真相，他一直没有告诉她……

叶星辰默不作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灵魂像是已经抽离了她的身体，飘在半空，冷冷地俯瞰着她自己。

果然，当初用那些话来羞辱她的人，是不可能喜欢上她的。

她在十几年后，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包，想要拿纸巾。这时，一只手伸出来，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滴。

是杜衡。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中藏着心疼。

她下意识觉得，被他这么触碰是不好的。她往后避了避，杜衡面色一凝。但他没有缩回手。

“他没告诉过你？”

杜衡轻声问。她点点头。

“那混蛋……我不会原谅他！”杜衡深深皱起了眉，“你有选择的权利。他不能利用你过去的感情，骗你结婚，更不能把你绑在他身边！”

这样发火的杜衡，是叶星辰从未看过的。她惊讶地望着他，杜衡这才发觉失态，收敛了些。

“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们才结了婚？”杜衡皱着眉，追问，“……说他爱你？”

如果把她家欠债，契约结婚的事情告诉杜衡，杜衡肯定会更生气，说不定还要替她还钱。

“他没这么说。”她摇了摇头，“……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杜衡一顿，“你还爱他？……”

叶星辰没有回答。她给不出答案。

这种沉默，杜衡经历过无数次。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来。他没有再看她，而是望向了天空。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多。晨曦将夜空的边缘，染成了淡淡的橘黄色。就要日出了。

惊心动魄的一晚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对杜衡而言，这也意味着新的选择，和新的人生。

“无论你爱不爱他，他都没有跟你一起的资格。”杜衡看着前方，说，“这是我在17年前，就想清楚的事情。我只后悔说得太晚。”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

“我遇见你比他早，比他更关心你，比他更懂你。但从初中起，一直比他晚了一步。告白也是，结婚也是。”杜衡说，“如果他真的比我好，我什么都不说，只会祝你幸福！……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在不停伤害你。”

杜衡转过头，注视着叶星辰。清风扬起了他的刘海。

远方，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金黄色的晨光，照在他的侧脸。他凝望着她，黑眸里有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上去分外温柔。

“叶星辰，我喜欢你。……如果他对你不好，能不能给个机会，跟我在一起？”

……

叶星辰不记得，她是敷衍过去了，还是根本没有回答？……

这一个晚上，她知道了太多。光消化这些事情，都要花很长时间，更别提给出答案。

她只记得，最后，杜衡并没有逼她回答。

他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只是苦笑一声，然后告诉叶星辰，他还有时间，他会等她。

说罢，他站起了身，从她手中接过了咖啡的空杯子，催她回医院。

“我知道你不会立刻答应。”他说，“我能说出来，就已经满足了。”

……他很明白他自己的想法。而她呢？

她现在对顾清河，究竟是种什么感情？一年后，她会不会想继续他们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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