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
高县令离开了,莫柱子进屋来收拾,程箴也忙完前来,见到椅子摆在那里,不禁问道:“椅子怎地搬到这里来了?”
程子安笑了下,道:“阿爹,你可要过来试着坐一下?”
程箴不解,走过去坐在了高县令的位置上,程子安好整以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淡淡望着他。
程箴顿时感到不自在起来,总觉得面对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程子安不动声[se]起身,走到案几后坐下,程箴再看去时,先前的感觉,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程箴愣住,惊喜地道:“就一个坐的位置,竟然有这般大的作用。”
程子安笑,这是后世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小技巧,对于高县令这种心虚的人来说,最适用不过。
莫柱子收拾了杯盏出去,接过云朵送来的食盒进屋,摆好了[rou]饼绿豆汤青菜,程箴与程子安边吃边商议。
“子安,他们回去可会再反悔?”程箴迟疑着道。
程子安摇头,坦白地道:“不会。我是半威胁半利诱,逐个击破。他们心怀侥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钱财,本就是来自民脂民膏,只要官身在,可以再赚回来。要是丢了官,什么都没了。何况,还会有只[ji]被宰,他们这些猴,应当会受到震慑。”
程箴道:“子安是说高县令?”
崔素娘怕他们父子吃不饱,绿豆汤熬得浓稠,程子安拿羹匙舀着吃,边吃边点了点头:“折子已经送了出去,高县令这只毒[ji]必须杀!”
“高县令是咎由自取,这么多条人命,他还安然无恙,这世道,真是没有公理了。”
程箴犹疑了下,道:“子安,刑部与大理寺真派了官员下来查案,高县令肯定会鱼死网破,将你收走他家产的事情抖出来,到时朝廷问你索要就麻烦了。”
程子安呵呵冷笑,干脆直接地道:“不给!姓高的家产,是入了圣上的私库,圣上他好意思拿,我就进京,天天在承庆殿哭!”
程箴皱起眉头,程子安狡黠一笑,道:“阿爹,刑部大理寺不管来谁,我都要他们被我烦死,赶紧回京去[jiao]差。我的混名在外,段尚书他们早就知晓,派人来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事先[jiao]代一二。”
“你这小子!”程箴估计程子安在京城是官见愁,笑得颇为无奈。
他与闻山长都是君子,怎地就教出了程子安此般非同寻常的子弟出来?
程子安一[kou]吃掉剩下的[rou]饼,擦拭着嘴角,喝了清水漱[kou],挠挠头,道:“阿爹,富县与党山县的县令空缺,朝廷估计要塞人来,这才是麻烦的事情。”
程箴不解,道:“两地的县令空缺,总要有新官前来赴任,子安可是担忧新来的县令,会如以前那般贪婪?”
程子安:“大周律允许了他们贪婪,不贪婪的才是异类,难得。贪婪不怕,云州府的变动,朝廷那些聪明人,恨不得生出十八只眼盯着,缺了两个知县,得打破了头,将人塞过来。蚊蝇不可怕,在耳边嗡嗡嗡,烦得很。后面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我要成[ri]与他们斗来斗去,正事就不用做了。”
程箴一想也是,惆怅地道:“眼下粮食问题都未能解决,读书,教化等都还来不及去管,要是再来人添乱,朝廷那边不断生事,着实是难呐!”
程子安起身走动,轻抚着小腹消食,沉吟了下,道:“我不能让他们来!”
走到案桌后,拉开[chou]屉,从里面取出云州府的舆图卷轴,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程箴唤莫柱子进屋收拾食盒,走到案桌边,随着程子安一起看,见他手指在舆图上划来划去,脑中灵机一动,问道:“子安可是想要干脆将党山县与富县,与其他县合并,变成九个县?”
程子安颔首,道:“舆图不甚清晰,得要亲自在各县边界走动,实际勘察之后做出决定。正好要秋收了,我到时候去跑一圈。”
程箴忙道:“你我各跑一县吧,子安你自己去会太累。”
程子安道:“富县我都已经跑遍了,心里有数,只要去党山县即可。正好秋收在即,我顺道跑一趟,朝廷那边来了人,正好我也在那边。富县这边就[jiao]给阿爹了。”
程箴叮嘱了他注意身子,问道:“子安真不打算回云州府府衙了?”
程子安笑道:“坐在府衙值房里,可办不了正事。老虎要经常出去巡逻,能震慑住魑魅魍魉,顺道磨出更锋利的牙!”
程箴不禁也笑了,道:“先辛苦几年,等到平顺稳妥之后,再回府衙就是。”
程子安不知那一天要待到何时,他摇摇头,不愿意去平添烦恼,与程箴商议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秋收是重中之重,小麦渐渐成[shu]了,百姓在忙着抢收。
这边,除了三台县,其余县的县令亲自押着大车小车,陆陆续续驶向富县。程子安与程箴等人忙着清点财物,登记造册。
清缴完之后,程子安再与他们商议接下来的事情,首先是根据各县的田亩,户数,计算所缺[kou]的耕牛,农具。
这下没人会拒绝了,很是积极配合,将田亩与耕牛农具,积极核数,只多不少。
程子安手上有从府衙拿来的田亩数,当即将浑水摸鱼的摘了出去:“这些都是官绅家的田产,他们要是缺耕牛,农具,要官府提供也可以,[jiao]税!”
假冒官绅的事情,程子安还没来得及收拾,不急。
大家已经见识了程子安的细致,对数额方面尤为[jing]通,当下老老实实,将这部分减掉了。
不过,想到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他们心里还是痛得很,舍不得。
有人试探着问道:“程知府,云州府手头该松了,光买耕牛与农具,应当花不了这般多的钱财,程知府可是要拿去购买粮食,缴今年的税粮?”
程子安神[se]自若道:“不,拿来修水利。”
大家不解,道:“水利?”
程子安道:“粮食短缺是长久的问题,受限于种子,粪肥,耕种力,天气。前三者中,粪肥勉强好解决些,种子与耕种力,一时难以提高。对于天气来说,天威莫测,听起来最是难解,倒是可以对付一二。修建沟渠,防止洪涝灾害,能减少些损失。”
“修建沟渠,征召民夫服徭役就是,哪须得钱财?”
程子安哦了声,道:“伍县令,你家的老牛,累得躺在地上都[kou]吐白沫,喘粗气了,你可还会给它套上枷,让它下地犁地?”
伍县令尴尬了下,心道这些穷苦的百姓向来如此,谁叫他们命不好,投生在穷苦之家。
累死累活,挣不到糊[kou]的粮食,是他们太笨,有本事就去考科举,考中之后做官,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了。
伍县令道:“朝廷向来有规定,粮税,服徭役,缴纳人头税等等,这是他们应做之事。程知府好心暂且免了赋税,难道服徭役时,还要供给他们饭食?”
程子安想笑,但他没笑出来,问道:“伍县令饿不饿?”
今[ri]太忙,已经过了午饭时辰,伍县令先前没察觉道,听到程子安一问,不由得感到肚皮空空,道:“下官是有些饿,不过程知府忙,先做正事要紧。”
程子安笑说好,“你们先去用饭吧,伍县令且先等着,我还有些事情问你。”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值房,伍县令见莫柱子提了食盒进屋,程子安吃了起来,他坐在一旁,闻着莲子汤的清香,肚子便更饿了。
程子安并没有要招呼他用饭的意思,边吃着饭,边问伍县令一些问题。
伍县令喝了[kou]薄荷茶,暂时缓解了下,回答着程子安的提问。
用过午饭,莫柱子收走了食盒,其他县的县令也用过饭进了屋,惟有伍县令一人饿着肚皮,继续议事。
一下午下来,伍县令喝了一肚皮的薄荷茶,不断跑茅厕。跑到最后,他浑身无力,手都开始发抖。
天[se]转暗之后,程子安道:“你们回去福客来吧,伍县令留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伍县令这时心里明白了些,他感到苦不堪言,莫柱子又送了食盒进屋,揭开食盒,炊饼的气味飘散,实在是受不住了,心跳得飞快。
程子安净手过后,拿起炊饼撕开,慢悠悠吃着。
伍县令白着脸,起身长长作揖下去,道:“程知府,下官知错,还请程知府大人大量,莫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程子安咦了声,道:“伍县令何错之有?”
伍县令挣扎了下,硬着头皮道:“百姓吃不饱饭,身子瘦弱,实在经受不起徭役之苦。”
程子安唔了声,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神冰冷,道:“平民百姓不是人,他们是牲畜,是奴隶,这是他们应得的,是他们的命不好,死活与人何干?”
伍县令冷汗直下,惶恐不安地道:“程知府一心为百姓着想,是下官见识浅薄,程知府莫要怪罪。”
程子安感到意兴阑珊,挥挥手道:“你回去吧。”
伍县令如释重负,赶紧作揖施礼,慌忙转身往外走去,捂着空[dang][dang]的肚皮,招来等候着的师爷,厉声道:“快些回福客来,让他们不拘什么饭菜,抓紧送一份上来!”
师爷不知发生了何事,忙不迭向福客来跑去。
伍县令喘了[kou]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苦不堪言小声嘀咕道:“哎哟,真是恶煞老夫!瞧上去年纪轻轻,生得又俊美,竟然这般多能折腾人的手段!”
先要彻底改变云州府的现状,除非打破官绅不平等的制度,还有粮食亩产提高,百姓能吃饱饭,大周能免除各种对种地百姓征收的赋税,包括粮食,人头税,徭役等等。
哪一样都难,程子安现在要做的,是将云州府仅有的劳动力保存下来,先让他们活下去。
收缴来的钱财,除了买粮食应对各种饥荒,灾害,支付民夫服徭役的[kou]粮,还要留存一部分,作为后面启动的免费学堂资金。
买粮也不能随便买,要是大手笔粮食购入,会造成粮食价钱上涨,谷贱伤农,谷丰亦伤农。
这中间门受到影响的,还有一部分城内无地,靠着做小买卖买粮吃的小商户。
各县的县令随着程子安一起,带着善于种地的老农一起,顶着太阳下地,学习种植之道。
苏钱粮与庆川,莫柱子等人,一同被派了出去,与往常那样前去各州府,购买农具耕牛。
至于种子,程子安给周边的州府知府写了信,与他们更换种子。
小麦的麦种乃是从收割回来的小麦中,选取最饱满的留下来,作为来年的种子。
种子需要不断迭代,以现在的水平做不到,程子安只能选取了调换种粮的办法,稍微做出改进。
相邻的两个州府很快来了回信,痛快地答应了[jiao]换。
程子安再将此事安排了下去,吩咐各县各户收取的新粮,选取一部分出来,如数登记在册,还回来的麦种,再照着原来的斤两,如数还给他们留作种子。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程子安报以重大期望,准备拿来替代一部分[kou]粮的芋头成[shu],准备收取。
这天,程子安带着各县县令与老农们,来到了老张的村子羊角村。
地里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毕,[cao]木逐渐泛黄,芋头叶片的边缘也开始由浓绿,围上了一圈黄[se]的边。
得到消息的方老丈等人,早早就在村[kou]等着,见到他们一行前来,赶紧上前见礼。
程子安笑着颔首,道:“方老丈无需多礼,别耽误了时辰。”
方老丈应是,招呼着身后的汉子妇人们,道:“听好了,下锄挖的时候,要仔细些,别伤了芋头!”
谢县令已经来过一次,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其余人皆很是好奇,他们都吃过芋头,不懂为何程子安这般大动干戈。
来到了河滩边,方老丈选好方向,扬起出头挖了下去,小心翼翼弄开土,沿着旁边连挖了几锄,芋头整颗被挖了出来。
方老丈握着一颗被伤了皮的小芋头,很是惭愧地道:“对不住,小的挖伤了一颗。”
程子安仔细盯着硕大的芋头,与旁边的一些小芋头,头也不抬道:“没事,再继续,将一亩地挖完,清理过泥土后过称。”
方老丈赶紧应了,丢下芋头,前去继续挖。其余人也跟着挥舞锄头忙碌,妇人们帮着仔细清理泥土,放进箩筐中。
待到一亩地挖完,开始过称。
程子安屏住了呼吸,等着最后的亩产数据。
其他县令们见到程子安难得的严肃,望着装满的箩筐,明白了些什么,情不自禁激动不已,满怀期待盯着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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