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同于皇城内的暗流涌动。

此时，整个北京城，乃至于整个京畿大地都已经陷入了疯狂。

虽然距离‘皇帝垂拱，天下事决于诸臣工’的旨意从宫里出来，仅仅过去了三个时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明朝的天要塌了。

“辽东王琦囚皇帝于大内皇宫！”

“齐国公欲自立！”

“大明武曲即将登基！！！”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已经向着最为疯狂的路上狂奔而去。

顺天府已经将北京城戒严，十三道城门紧闭，没有人能够进出。

虽然大明朝的北京城内居住着近百万的人口，但是这个时候，十三道城门一闭，你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别要想着出城了。

顺天府和锦衣卫已经全面倒向了齐国公。

这是京城百姓们最为直观的感受。

今天一早京城东来顺米行开门，宣布一斗米涨了七钱银子，只一刻钟不到，东来顺米行的掌柜便被锦衣卫抄了家，丢到诏狱中，全部家当充公。所以，目前为止最为紧要的，米面粮油等物还未开始短缺，价格也还算正常。

北京城的街上百姓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但是大多是来打探消息，以及换取物资的，倒是没有出现那种想象中的暴乱和惊慌。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齐国公的名头在现实面前也抵挡不了多久，如果短时间内王琦解决不了外部反对的声音，那么这次的政变就要面临彻彻底底的失败局面了。

北京城，黄华坊。

“皇城还是无法进入吗？”史可法找到了刚刚从衙门回来的姜曰广：“你不是那所谓议会的成员吗？现在想要见一面皇帝，也不行？”

来不及坐下，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咕嘟嘟饮尽，平复了些许姜曰广才扭头看向史可法：“宪之，齐国公已经将整个皇城围的跟铁桶一般，只有少数三两个人才能进去，你找我，也是无能为力！”

“皇帝生死不明！我等忠臣却在外面无能为力，姜居之，伱有面目称自己为大明重臣，东林中坚！”史可法此刻脸红脖子粗，看不出半点东林俊才的风度。

“我做的事，比去见皇帝要重要百倍！”姜曰广没有理会史可法的暴怒，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又有亲卫来找姜曰广。

“大人，户部衙门下辖的顺丰仓口已经聚集了近百百姓，声称家中无米，想要进衙门寻粮库，不然就要拆了仓库！”

“熊廷弼呢？”姜曰广皱眉问道，他刚刚从崇右坊平复了那里的闹事百姓，顺丰仓又出事了？

“熊大人亲自前往火器厂坐镇去了，那里有数千吨火药，紧要无比，熊大人不放心其他人，自己去了”

“带路，带本官去顺丰仓！！”姜曰广又倒了一碗凉茶，灌了两口就要随着亲卫离开。

“哎哎哎，居之，你真的不去管天子的死活了吗？”史可法见状急忙上前拉住姜曰广的袖子：“你还是不是大明朝的忠臣了？”

“皇帝在内宫有吃有喝，至少短时间里，齐国公不会为难他的！你自放心便是，现在我有更加紧要的事情去做，宪之，你可随我同去？”姜曰广心中焦急，只能好言和史可法说。

“皇帝都要没了，还管什么百姓的死活？”史可法喝骂一声：“不忠不孝之徒！今日起，史某与你割席！”

言罢，一甩袖子，越过姜曰广，先一步而去。

“大人，您看？”亲随望着姜曰广：“顺丰仓那里”

“速去！”姜曰广不再理会史可法，随着亲随而走。

————

大明天启三年四月二十七号子时刚过，天黑无云，阴恻恻的深空看不见哪怕一颗星星。

此时距离政变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里就是你说的无人知晓的暗道？”史可法望着皇城下深不见底的暗渠，里面不时传来啮齿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阵阵刺鼻恶臭传来，心中一阵发毛。

“大人，这里除了小的，整个北京城没有人知道，”老太监佝偻着身子，仿佛是怕史可法不信，继续道：“这条暗渠，连接着皇宫内的净房，就连皇帝的出恭秽物，也是从那里运出来的，咱在宫里当差四十年了，万历爷当年还.”

“得得得！！！”史可法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从袖中取了一锭银子扔给老太监：“今天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您放心，咱家的嘴巴，那是出了名的严实.”

“赶紧滚！！！”

不多时，将老太监赶走之后，史可法蹲下身子，望着黑暗中不断发出恶臭和窸窸窣窣动静的排污暗道，半晌没有动作。

不多时，夜空中传来，扑通一声响动，好似是什么东西落水。

不过除了几只老鼠，这处污秽所在无人关心。

天启皇帝刚开始被禁足与乾清宫，不过后来王体乾觉得乾清宫太大，不方便看守，所以将皇帝和皇后等数人全数压往奉先殿。

奉先殿靠近文渊阁，又和皇城外的锦衣卫衙门相隔不远，至少心理上，王体乾觉得安心不少。

而这几天朱由校也从刚开始的担惊受怕，逐渐平复了下来。

等待，等待勤王大军救驾，或者等待王琦内部瓦解，就是朱由校活下去的目标。

今天王体乾派人送过来的伙食有些油腻，半夜里朱由校翻来覆去睡不着。

便叫了太监伺候自己出恭。

朱由校蹲在桶上，瞄见门外小太监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黑暗中，看着这位年轻皇帝一阵发毛：“滚出去！”

嘎吱一声，门被关住了。

朱由校紧紧抿着嘴唇，表情有些悲愤：堂堂大明朝皇帝，怎么落到如此的地步？

正悲愤间，朱由校突然看到自己面前不远处，墙低下一溜小行道旁，石板在轻轻拱起。

一下一下，极富有节拍。

朱由校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咔嚓！

一声脆响。

石板被突然顶起，一个满脸污秽的头颅从石板下冒了出来。

昏黄烛火下，君臣对视，霎时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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