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弯腰,嘴巴凑到萧瑾耳边,刚想说什么,便被打断。“有话说便是,这里也没有外人。”

“主子。”亦舒虽是直起了腰,可是话音却依旧很小。“主子,下面好像是咱们家老太爷。”

“哦？”萧瑾然挑了眉梢,“初满,下去看看,平日里跟老太爷赌钱的是谁,今日给你放假,也下场玩上几把。”

初满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听说你们家老太爷可是欠了不少账啊！”佳芸公主皱着眉头把赌注押到了一处。“我还押小,我就不信了,每一次睿表哥都能摇到大。”

萧瑾然也跟着佳芸公主押到了同一处。“若是骰子有问题,你我如何好的运气都是白搭。”押过之后转头看向司马睿。“睿王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为何不说本小王技艺超群？你如今的说辞倒是得罪了这屋内的其他人！”司马睿面不改色的摇起了骰蛊。

佳芸公主一愣,拍了拍萧瑾然的手。“瑾然,你是说骰子被做了手脚？”

“我什么也没说,你睿表哥说这样说很得罪人的。”萧瑾然看似无意,却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跟着伺候的掌柜的。

佳芸公主一撇嘴,“你们如今倒是默契起来,这还没下赐婚的圣旨呢,至于如此……咳,夫唱妇随么？”

八皇子听到佳芸公主的话,便拧紧了眉头。唤了一声,“掌柜的……”

此时,本就面色煞白的掌柜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猛地磕起头来。“八皇子、小王爷、佳芸公主、萧大姑娘,饶命啊,饶命啊！我这上有小下有老,也是不容易啊,你们就饶了我吧。小人下次不敢了,小人这就给您重新换骰子,您们饶了小的吧。”

“如今的认错态度倒是实诚。”司马睿身子向后靠了靠,右脚踝搭在了左膝上面,颇有些京中纨绔子弟的样子。“本小王记得,六岁那年跟几个朋友过来玩,可是输得比较惨,那时候……好像有礼部尚书小舅子家的庶子刘畅达。”

跪在地上的掌柜的听了这话,更是都若筛糠。不为别的,昨日听说司马睿小王爷要过来之后,他们现任的东家刘畅达就再三嘱咐,一定要伺候好这位爷。

而且,这位东家仔仔细细地说了当年的情形。几个世家子弟一起来玩儿,结果睿王爷输了几把,不但下令杀了当时伺候的小二,还放火烧了南坊赌场。刘畅达再三嘱咐,如今的南坊已经扩大了规模,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从头至尾只有司马睿一直在赢的情况。

“小王爷饶命啊,是咱么东家嘱咐的啊。”掌柜的有些丧气,莲藕连哭诉,把事情的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萧瑾然一撇嘴,八皇子叫停,那是因为佳芸公主说了不该说的。而这不该说的,当着自己人的面子说也无妨。可是偏偏这个掌柜的是个外人。听了便是不对,八皇子仅是想打压一番。

但是之前有了自己的起头,这个掌柜的内心早就是崩溃的边缘,如今倒是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

司马睿像审犯人一样审问,在威逼利诱之下,掌柜的竟是说了这些年,南坊赌场怎么出老千的方式说的完完整整。

佳芸公主低呼一声,“天啊,本宫说嘛,在宫里也没输这么惨啊,今日倒是不管玩儿什么,都是睿表哥自己赢,真真不是本宫运气不好,倒是这赌场自己的鬼主意。”

“这叫打钩子手,商家盈利的一种方式,与下面的人暗地里做些勾当,返些利润,但是最终还是商家赚得最多。”萧瑾然对这件事很通透,因为端木昕生前没少交给她这些营销方式。

“天啊！这宫外竟是这般龌蹉。”佳芸公主撇了撇嘴,竟是不想再看掌柜的一眼。

萧瑾然心中暗叹,外面龌蹉,宫中难道不龌龊么？德妃把佳芸公主保护的太好了,如今倒是除了会发脾气,其余的与那些十岁以下的倒也没什么区别。

龌蹉,如果德妃不在皇帝身边或者皇贵妃身边安插眼线,皇贵妃去求皇上给自己赐婚的事情怎么会透露出来？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件事萧瑾然通透的很,但是如今看来,好像也有必要提醒一下乐君姑姑,适当情理一下皇贵妃身边的人了。

面不改色,萧瑾然抬眼看向司马睿。“这掌柜的也是做的不容易,整日里赚得是昧良心的钱,今日就饶过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给咱们换上麻将吧,这总归不会再有问题了。”

司马睿身子往后一靠。“听见了吧,萧大姑娘给你求情了。”

能做掌柜的,也是因为那是八面通透的人,不光是人际上能摆平,更是因为机灵。掌柜的忙跪着向前几步,给萧瑾然磕起头来。“多谢大姑娘求情,多谢大姑娘啊！”

“那里是我给你求情？是今日在场的人心善,不过今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你都不能说出去。若是说了,怕是……”萧瑾然给了掌柜的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掌柜的立即就知道萧瑾然在说什么,忙点头称,“是是是,小的今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赶紧把骰子换下去吧。”

掌柜的连连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处时,却依旧没有忘记整理衣襟,拍去双腿和他头上沾上的灰尘。门一开,板着脸向外说,“把下面那台子撤了,极为贵客想要安安静静地玩儿会儿麻将,还不快去把东家珍藏的那副琉璃的拿来。”

外面的小厮被吓得点头哈腰,立刻奔跑着下去。而掌柜的却重新捧起笑脸回来伺候。

萧瑾然向后轻轻招了招手,亦舒立刻上前,萧瑾然仅是使了个眼色,亦舒便十分通透,下去寻初满。

四个人的麻将只是打开了两圈,便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萧瑾然将牌扣在了桌面上。“大家可是累了？不如去看看热闹？”

“萧家的热闹的确不能错过。”司马睿也把牌扣下。“你们身份倒是不方便下去。”

八皇子也点了点头。“市井小民的热闹不看也罢,佳芸咱们回宫吧,已经晌午了。”

这话说的佳芸公主有些不情愿,可是也无可奈何,毕竟想要下次出宫吗,就得听话。

上前抱住萧瑾然的胳膊,“今日着实扫兴,一副骰子败了兴致。改日你进宫,咱们再玩儿！不过今日我也没白出来,到底是把消息带给了你。”

佳芸公主的眼神瞟了一眼司马睿,给萧瑾然一些示意。然而萧瑾然像是没看见一般,便把话题扯向了别处。

楼下此刻热闹非凡,初满与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对峙。

“那人叫洪奇,早年混迹赌场,输光了家当,老婆孩子也输给了别人。后来也不知道拜师何处,竟是慢慢开始有了起色。如今也是这南坊赌场的常客。”司马睿站在萧瑾然的后面,怕熙熙攘攘的人流撞到她。

萧瑾然也不感谢,“你既是已经调查过,便是早已知道我家老太爷的事情了？”

“呃……这个么！”司马睿眼神瞟到别处。

“想要入伙瑾然胭脂行,竟是拿不出诚意,小王爷,您觉得咱们还有机会合作么？”萧瑾然盯着司马睿好看的下巴,竟是隐隐约约的发现了一条浅浅的疤痕。

“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你也已经按了手印,可是反悔不得的。如今可不是本小王想怎样,可是你想如何。”耍起赖的样子,竟是与年幼时没什么区别。

萧瑾然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想要合作,咱们必须重新签合同。”

司马睿拿起来仔仔细细浏览了一遍之后,拧了下眉头,凑在萧瑾然耳边低声问,“你要暗卫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京中无人可以养暗卫？那是杀头的罪过？”

人流量实在太大,萧瑾然只能往后倚在司马睿的身前。踮起脚尖,嘴巴凑近司马睿的耳旁。“我知道,可我也知道,司马王府是有暗卫的。陆明背后应该就是你们养的暗卫。便是如今咱们站的周围,也有几个是你们家的人。”

温热的气体喷洒在耳朵周围,让司马睿一时间觉得痒痒的。心跳竟也是加速了许多。

萧瑾然用手指着。“一楼东北角那个脸上有疤的,从我进来的时候,就盯着我,时不时往二楼这边看。南边那个穿着红黑相间锦缎袍子的那个,一身气度不凡,应该不是寻常人。

尤其他的手,十指袖长,却又是不是摸向腰间,紧接着就皱眉头,那是习惯。佩剑的习惯！摸不到佩剑心中有些不痛快。

西南方向那个一身壮汉,一脸的笑意与身材着实不符,但是肯定是个乐观的人。就是这个乐观的人,十分注意咱们这边的动态,刚才我凑在你耳边说话,他却一点不惊讶。

还有初满身后的那个人,蓝袍子的那个,时时刻刻的在保护亦舒、初满二人,就跟您一样,怕我被人挤走。我说的这四个可是您的人？”

司马睿此刻十分想为这一番推理鼓掌,也不得不承认萧瑾然的聪明。可是此刻若是承认了,便是承认自己家养了暗卫,那是杀头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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