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五月二十一日下午五点十八分。

　　在我与魏招娣两人一道离开学生寝室楼的时候，顺手在自己的手机上记下了学生寝室楼内的消费器具不知所踪一事。

　　“魏招娣，话说起来，你知晓原本放置在学生寝室楼道里的消防设备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吗？”

　　“咦？我不知道，”魏招娣疑惑的询问我，“话说在女子学生寝室的楼道间，原本就是存放着消防设备的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抱歉，我是不是没能帮到你什么？”

　　“……是这样？不必在意，我只是对此略有些猜测，但眼下，这事情还不那么重要，我稍后会自己再去询问这条线索的。”

　　“抱歉，我确实不记得校方曾在学生寝室的楼道里存放了消防设备，但或许是我记岔了罢……怀玉，我们现在是要往教学楼去？”

　　我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魏招娣一眼，随后才回答道：“是的，负责教导我古代文物鉴赏一课的教授眼下正有课，按照济德学院的原定时间，这节课将会在两分钟以后结束，我正巧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他。”

　　“现，现在？”

　　魏招娣大惊失色的看向我：“可是怀玉，你知道，昨日在济德学院里曾发生了这种事，你如何能确定那位教授还是活人？”

　　她先是把自己的话说了，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说出这种话的……怀玉，你知道，我本意不是在诅咒那位那位教授。我的意思是，方才我所说的那种状况，其实也并非绝无可能。”

　　我确认了一次现在的时间，随后又扯着魏招娣的手腕强行指引着她继续往楼上走：“话虽是如此，但魏招娣，我想你对济德校内的状况或许还存有误解。”

　　“可我不明白，怀玉，这话却是怎么个说法？”

　　“济德校内的状况虽说诡异，但如果能此前能意识到不对，原本也是没那么受骗的。只是济德校内学生的状况与我导师却不同，他们不懂玄学，此前又对这灾难本身一无所知。”

　　“魏招娣，话说起来，你自己不是也知晓这件事情吗？迄今为止，济德学院内的危险大都潜伏在夜晚，可白日里却是瞧不出这学院有什么异常的。即使张才哲此前上传过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一文，但不得不说，如果某人此前从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那对于接受无神教育至今的寻常人来说，大概率会误以为这只是一次大张旗鼓的恶作剧。”

　　“话说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里列举出的那些条例，其实在正常生活的条件下，原本就没这么容易触犯，他们或许偶尔能意识到不对，但长久以来的无神教育对他们的影响重大，这是容易使人固地自封的。”

　　“话说到这里，我忽然回想起自己很久以前曾在古籍里读到过的一件事，在明知道做出选择以后，自己的处境将要九死一生，寻常人在这时候其实是偏向于沉默的。相比起置死地而后生，他们常常会漠视自己的命运，即使知道自己眼见着就要不幸而惨死，他们也常常会在无法遏制的焦虑中困惑又茫然的等待这一切。”

　　“如今在济德学院里绝大多数人的现状，或许就是如此了。幸存者从未真正直面过济德学院正面临的这场灾难，毕竟真正在夜晚违纪的人想来是早已经被异变的死者杀害了，哪里能活到今日。至于如今幸存下的这些，他们恐怕只是远远隔着自己眼前这扑朔迷离的雾感知到或许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在意识到这事实以后，他们甚至不敢在睁眼……”

　　“可是怀玉，”魏招娣忽然出声打断我，“既然如此，那他们昨日不是应该倾向于选择留在学生寝室内？”

　　“或许是这样吧，魏招娣，我倒是认为，这恐怕正是女子学生寝室里仍然存在着活人的原因。毕竟我们此前已经竭尽所能的尝试着向她们验证自己活人的身份了不是吗？”

　　说罢，我又意味深长的笑道：“如你所见，既然选择了固地自封，她们眼下已经无法再信任任何人了，其实我早在许久之前就对这状况有所预料，今日一试，事情果真如此。”

　　“可怀玉，人数不对，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如今在学生寝室内的幸存者想必也远不只是现在这些人。”

　　“济德大学的灾变一直持续至今日，即使他们再如何有意忽视这个中的异常，也只怕心里早就疑窦丛生了。就像站在石墙内的固地自封者，即使眼睛被白布遮盖上了，鼻子却能嗅到风雨将来的海水气。张才哲既然选择在这时候下放自己的筹码，那求生者自然也是趋之若鹜。”

　　魏招娣没有在劝说我，但她的神情看起来仍然疑虑重重。

　　“怀玉。”她忽然出声叫我的名字。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九分。

　　“什么？”我简短的询问她。

　　现在我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在谭记史教授左侧的二三十米处，具体还有三秒就要下课。

　　“——谢怀玉！”

　　魏招娣固执的看着我，原本无神的一对玄黑色的眼眸里竟像是无端燃着一道火。

　　她说：“你且放心，怀玉，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会活着，我绝不会让你最终沦落到杨志远这般……”

　　可魏招娣的话并没能讲完。

　　在她念过我的名字以后，济德校内的下课铃声很快响起，而我两人这时正巧站在门下，巨大的机械播音声因此占据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我没能听见她那时究竟在说什么。

　　我正要在询问，可原本授课礼堂内的学生却一拥鱼贯而出。

　　他们的动作机械，神情则僵硬的如同无生命的操线木偶。仿佛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意志，数百人竟动作齐整如正规行军那样的有序离开。

　　竟不像是活人。

　　反倒和灵堂里摆放着的纸扎人偶近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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