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聘书。

    怎么弄得跟古代时候，考上状元报喜一样。

    方鸿安被眼前这一通架势，弄得是有些哭笑不得。

    老脸一红。

    挥挥手，正准备以一种低调的方式结束眼前这一切。

    一边的老支书却是不干了。

    一瞪眼，拦在方鸿安身前，就说了起来。

    “好你个鸿安！你现在是真能耐了！”

    “这种天大的事情，事前也不跟我们先透个风是吧！”

    “要不是小马同志，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农校寄过来的聘书包装给摔烂了，又恰巧让我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这事情……你还准备瞒着我们不是？”

    这声音一道一道响亮，语气都有几分愤慨质问的意味了。

    听得方鸿安是只能是连连尬笑回应。

    老支书却还是不依不饶，指着方鸿安是继续训：“咱们这东岭上，那都好久没有出一个大学生了！”

    “你这一来，就是大学聘请你当老师！！”

    “这种大事喜事！那当然是宣传庆贺！”

    “亏得你，还跟我说要引导各家各户，要重视教育！”

    “这到你这里……就不重视了！”

    “你以为是宣扬伱个人……这是宣传学习……”

    “听我的……按规矩，把人小马同志，好好迎进去……”

    “还有……你准备一下，我已经跟叫了电影放映队的过来了，晚上在你们村中央大坪子放电影！到时候，你拿着这个聘书，上台去讲几句话！”

    “哦对了！放电影的钱村里出啊！”

    “在你们村放完了，接下来还去我们杉木岭、蒋家岭、西冲岭都各放一晚！”

    ……

    老支书压根不给方鸿安说话的机会。

    直接把这些事情就给定了下来。

    然后，就领着村委的几个人，回去张罗去了。

    这一段日子。

    老支书他们几个人张罗月底的分红晚宴，按理说已经是够忙了。

    但今天对这放电影的事情，那劲头却是前所未有的足。

    当然，又应该……

    主要目的不是在放电影上？

    方鸿安只能是无奈的尬笑应对。

    而那些跟随着老支书过来的人。

    则开始纷纷上前庆贺了。

    “鸿安！了不得呀！大学聘书！你这是要去大学当老师了呀！”

    “什么老师！大学那是叫教授好吧！”

    “对！对！对！教授！”

    “了不得呀，咱们村能出个大学教授了！”

    “我就说，鸿安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亲眼看见的，他生的那天，天上……”

    ……

    眼见这越说越离谱。

    方鸿安只能是挥挥手打断了这些愈发夸赞的说法。

    “各位叔婶，咱别乱扯了呀！”

    “就是个外聘，每年最多讲一个月的课！”

    “讲师都算不上！什么教授呢？太离谱了！”

    “低调！低调！咱们低调！这事……那真是没什么可吹的！”

    这一番解释，原是想把那些离谱的说法，给纠正回来。

    但那些说的起劲的人，不仅没有丝毫打住的意思，反而是更加的激动。

    “看看！看看！我就说鸿安是真真的能人！”

    “这都天大的荣誉在面前了，还都是这么的谦虚！”

    “可不像那些指挥胡吹的人呀！”

    一个大叔竖起了大拇指，直接夸赞了起来。

    而随即，立即就有人附和了起来。

    “那可不是……要不说鸿安能成大事呢！”

    “我刚就说了，鸿安不是一般人，他妈生他那天……”

    ……

    眼见这架势自己根本是平息不住。

    方鸿安是只能找了个借口，挥挥手回到了屋子里。

    当天傍晚的时候。

    电影放映队进到了石湾村里。

    这电影放映还不是私有化的年代，这电影放映队，是归属县里的电影院。

    不过，为了效益。

    早在集体大公社的年代，就开始下乡为各村各户提供电影放映服务。

    有自行下乡，然后收票放映的。

    也有时候，是受邀请，过来放映的。

    像这种邀请他们过来放映，通常一晚上都会放两部电影，称之为两场。

    费用其实不低。

    所以一般情况，寻常时候都还请不起。

    早些年的时候，一些富条件好的生产大队，一年会请上一次。

    而承包单干之后，一般是富足的人家，然后像庆祝建房、结婚、大寿这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请过来放电影。

    整个杉木岭行政村，在单干之后，日子都是紧巴巴的。

    电影放映队来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至于石湾村，在方鸿安的印象中，更是只有可怜的一次。

    可能正是因为许久没有放过。

    这消息一经传开的时候，就在石湾村引起了轰动。

    尤其是，在得知这是因为方鸿安拿到了农校的聘书，才是由大队里面特地出钱给他放的电影，这放电影的时候，到时候方鸿安还要讲话。

    那引起的轰动效应就更强了。

    电影放映队下乡都是晚上放露天电影。

    石湾村放电影的地方，位于村子中心的那块大坪地上。

    坪地的前面，是一栋老式的青砖建筑。

    这里……是村里祠堂。

    集体的年代，村里的大活动，基本都是在这里举办。

    这几年，大坪地虽然有些失修了。

    但早在下午放出风晚上要放电影后，就由村里人过来，把整个坪子，给平整了一番，清除了一些杂物，扯掉了杂草。

    等把坪子清理出来后，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就有人背着板凳过来占座位了。

    露天放映，座位自带，位置也是谁先来占着，就是谁的。

    当然，可不兴胡占乱占的。

    不然，真激起了众愤。

    那到时候会被众拳打出放映场的。

    往时的时候，那占位的人，基本都是往前面占。

    但这一次，占位的人，却都是抢着往中央的位置，那事先就放好了的一个长案桌的周边占。

    这种长案桌，在以往放电影的时候都是没有的。

    这次之所以设置了，那自然是因为，根据村委的安排，到时候方鸿安就要站在这个长案桌子上来讲话。

    能有机会近距离听方鸿安讲话，那自然是赶近了坐了。

    占座的越来越多。

    到傍晚的时候，等放映队那边到场开始放映前的准备的时候，整个放映场已经是有不少的人已经在板凳上坐着了。

    其中……

    许多还是从杉木岭村、冬瓜窝村赶过来的。

    ……

    “师父，今晚这人……有点多呀！”

    逐渐黑沉的天色下。

    石湾村大坪的边缘上。

    何小飞熟练架好放映架，看着那拥挤的人潮，忍不住是对着已经收拾好放映带的雷大江道。

    进了这电影放映队也快有一年了，何小飞跟着师父雷大江也算是跑遍了整个薪县的各个乡镇。

    到过的村子就算没有一百个，也是有大几十个了。

    但还是第一次，碰到有这么多的人来。

    这眼下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落山，离这放映，少说也得还有一个半小时。

    但这坪子上，已经快坐得满满当当了。

    而且，这小村子他们来的时候，就看过，就一个一百来户人的小山村。

    但眼下这坪子上，坐着的人只怕就不下有好几百号人了。

    这何小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盛况，便忍不住是对着自己师父感慨了起来。

    “嗯！”

    听到这话，他师父雷大江也是跟着点点头。

    这别说何小飞，就是他这个老放映员，也是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盛况了。

    沉吟了一下，雷大江是忍不住道：“穷山村嘛，正常！”

    “我记得我上次过来放电影，得是……”雷大江抓了抓脑袋，回想了好一阵，才是道，“好像是前年还是大前年了！”

    “这么久才放一次呀？”何小飞咂舌。

    “可不是！”雷大江撇撇嘴，“要都按他们村这样，我们俩这口饭都没得吃了！”

    “哈哈！”

    何小飞忍不住一笑，随即也是感叹，“这村子也确实是太高了！要不是师父你带着我来，我还从不知道，这大山岭上还有村子呢！”

    “估摸着祖上是逃难来的！”雷大江砸吧砸吧嘴巴，“也是苦了这大山里的人啊！”

    “不对呀！师父！”

    一边的何小飞，却是陡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道，“这么穷的村子，这怎么一下子就定了四天呢，还是每天两部一场？”

    “这个……我也奇怪呢！”

    说到这里雷大江也是忍不住挠挠头：“这村子里的那个老支书，我之前打过不少交道，本来是挺小气抠门的一个老头的，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

    这不仅是直接叫车去接我们！还提前就把钱都付了一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何小飞也是有些弄不懂。

    目光，不由得还是回到了那些村民的身上。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期待不已的神色，总觉得这里面就透着古怪。

    而另一边，注意到他们这一对师徒是已经把放映的设备给搭好了。

    立即有一个石湾村的村民靠了上来。

    直接走过来，对着两人就问了起来：“师傅！这放一场电影，要多少钱呀！我家老头子下个月初七过七十大寿，可不可以先跟你你们定一场电影？”

    定电影？

    一听这话，何小飞眼睛顿时一亮。

    立即是转眼看向了雷大江。

    雷大江原本是正准备卷一支烟抽的，

    听到这个声音，忙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张口报了一个价。

    他这个价，报得比一般的村子要略高。

    毕竟，是要上这座大山。

    当然，心里也是想好，是等着对方讲价。

    到时候就是留出来作为降价空间的。

    但没曾想，那看上去土气巴巴的村民听了这报价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就点头：“行！那就定下来了，下个月初七，就来这里放呀！”

    说完拍拍手，开始是准备走的。

    但刚转身，又想起来什么，手掏进了衣服内衬口袋：“对了！是要先付点定钱的是吧？要多少呀！”

    雷大江是被这豪爽的一幕直接弄得有些不会了。

    愣了一会，才有些结巴的道：“给……给个十块钱？”

    “呐！”村民干脆利落的从口袋里撤出一张崭新的票子，爽快的直接扔给了雷大江，“给你了！”

    说完，又马上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我叫方庆祥，房子就在那边那靠着塘的那座！

    你们到时候来呀！哦……提前过来赶午饭呗！尝尝我们这里的大块过油肉！还有红薯烧酒！”

    这热情之下，竟然是握着手，提前招呼起两人来了。

    听得雷大江和何小飞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目送着这位叫方庆祥的村民离开，何小飞是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巴：“师父，我怎么感觉这人，不像是穷的样子呀！”

    “谁说不是呢！”雷大江猛薅了一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嘀咕着念叨，“真是怪了去了！”

    他这还没嘀咕完。

    不远处的地方，等方庆祥回到位置上，跟周边的人应该是说了一下定放电影的事情之后。

    不到片刻的功夫，立即是又有一人起身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雷大江他们这边。

    随后，大踏步就直接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何小飞和雷大江不由得再次互看了一眼。

    预感到什么的他们，在惊愕中，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一分。

    而马上，那个村民洪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同志！我也要定放电影！”

    “嗯？”

    “就下个月十三！我孙子满百天！像庆祥公一样，定一天两场！价格……是一样的吧！”

    雷大江：“一……一样！”

    “那就行！定钱十块钱吧！呐，给你！”

    干脆利落的一掏一递，一张十元大钞就递到了雷大江的眼门前。

    在雷大江发愣的时候，那人有事顺势介绍了起来：“我呢！叫方庆明！就住在刚才跟您们定电影的那个方庆祥的隔壁！”

    “到时候你们也早点来呀……提前来吃顿好的……”

    又是一番热情和信心满满的招呼，再三叮嘱了好了时间，等到何小飞拿出了本子记好了后，才离开了去。

    这一次，雷大江和何小飞没能愣多久！

    甚至都来不及互相交流。

    因为……

    那叫方庆明的村民刚离开不到几秒钟。

    又一道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志……”

    流程。

    几乎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

    开口就是定电影。

    然后是说时间。

    付定钱，然后热情招呼要来早点……

    唯一不同的是，这位村民，对放映的影片还提出了要求。

    “同志呀！你们千万记得，要找些新片子放呀！”

    雷大江以为他是怕自己会还放跟前面两人一样的电影，马上是拍着胸口承诺：“这老乡您放心！我肯定懂的！保证是放的时候，把你们要放的电影都错开！不会放一样的炒冷饭的！”

    不曾想，那村民听了还是直摇头，“不！不！我不只是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除了要错开！还要放一些新的，没怎么放过的电影！

    像什么《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这些老电影就算了，都看厌了！”

    “看厌了？”雷大江瞪直了眼睛。

    要说这村民口中的这些电影，那确实是一些老片子。

    但老归老，根据他们放映的经验来看。

    这些经典的老片子，还就是最受欢迎的那。

    这要是那些经常放电影的大村子说这话，雷大江还能理解。

    但就这石湾村，上一次放电影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这开口就嫌这些经典老片看厌了。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怪异而刺耳。

    似乎是看出了雷大江的心思，那村民笑了笑，咧着大白牙噗嗤一笑：“怎么……觉得我是在吹牛呀？”

    他斜着嘴角一笑：“这些片子！电视上，都放过多少轮了！那剧情我们就是闭着眼听着词都能说出来了！可不是看厌了嘛！”

    那村民说这话的时候，不仅嘴上露着笑，语气间还有一种得意和骄傲。

    听得雷大江和何小飞感觉到一种被鄙夷了的怪异感觉。

    雷大江这边还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个关键词，忍不住嘀咕：“电视？你们村有电视了？”

    “什么叫有电视了？”

    村民闻言轻蔑的一笑，“你们……瞧不起谁呢？”

    “不就是电视机嘛！我们村子里多了是！”

    “至少……也得有四十多台了吧！”

    “四……四十多台？不……不可能吧！”何小飞忍不住难以置信的惊呼了起来。

    要说，他也是农村出身。

    他们村子，还是靠着县城的大村落。

    村里地多人多，还能种菜卖。

    那都是附近有名的富裕村了。

    但近四百户的村子，买电视的家庭，也不过是寥寥几户人家吧！

    就石湾村，这大山里的，连电影都两三年没放过的村子，能有这么多人家买上电视？

    何小飞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而一边的雷大江，虽然没有像何小飞一样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也透出了明显的不相信。

    “哈哈！”

    看到这一幕，那村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骄傲的大笑了起来。

    “你们还别不信！”

    “还真就有这么多！”

    “这还是现在！等你们下个来的时候，至少也得有五十台了！”

    说完，也不给雷大江和何小飞质疑的机会。

    手往周边能看到的房子边一个个指了起来：“呐！你们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看看都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手看了过去。

    随即，雷大江和何小飞那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很快就瞪得圆溜溜的，像是定格了一般，甚至是片刻的眨眼都没有。

    只见在这快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下。

    在那村民手指过的地方。

    都能看到一根根冲天而起的高高竹竿。

    那竹竿就立在屋子旁边，高度至少都在五米往上。

    而竹竿的顶端，则统一都是一根根横竖排列着的……

    天线！

    虽然天色黑暗，但雷大江和何小飞脑中立即显现出了答案。

    而随着这个答案的得出，两人的呼吸不由得是一滞！

    这次他们算是紧急被邀请过来。

    到了村子里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过来搭建放映设备了。

    所以……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室外天线的存在。

    现在经这村民这么一指点，才发现……这些电影影影错错的，看上去似乎是大部分人家的门口都有。

    而这年头。

    在什么情况下会在自己房子附近去竖这种室外的电视天线？

    那每一个天线，代表的意思都是显而易见的。

    “四……四十多台电视！！！”

    再回想起眼前村民的这句话。

    雷大江和何小飞不由得双双瞪大眼珠子面面相觑。

    大山里的穷山村？

    这……不对劲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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