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早就有人看到大驴子赶着车拉着刘凤英回来了，闲话很快就在小范围传播开来:

  “大驴子可真是个潮种，不知他咋想的？”

  “听说新娶的小寡妇哪方面都比刘凤英强，最重要的是人家可以跟他堂堂正正地一起过日子。”

  “奇怪了，他咋偏要跟刘凤英混在一起呢？不知道是不是把小寡妇休了，还是人家已经不和他过了？”

  “没准他跟刘凤英两个人一直就没断，被小寡妇给逮到了。”

  ……

  人们闲的无聊，胡乱猜测他俩的事儿，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个情况？

  刘凤英早几年就下了喝令，告诉全家大小几口人，家里的事儿不要出去乱讲，别人问起一概说不知道，就算问‘吃啥饭’这样简单的问题，也最好不要回答。

  所以孩子们已经习惯三缄其口，而谁又好意思直接跟刘凤英和王礼打听人家的隐私呢？

  ……

  下午，刘凤英正蹲在西屋灶坑烧火做饭，门突然被推开了，因为有热气，加上来人裹的严严实实，只露着眼部，头帘、眉毛和睫毛上挂满了厚重的冰霜。

  刘凤英端详了好半天，还在猜测是村里哪家闺女，直到女孩扒开捂在嘴上的围脖叫了声:“婶，是我。”才发现是大驴子的女儿来弟。

  刘凤英有些诧异，起身问道:“哎呀！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来的？”

  说完，看了下来弟身后，怀疑她跟后娘小寡妇一起来找‘大驴子’了。

  来弟看出了刘凤英的心思，加重语气强调：“没有别人，就我自个儿。”

  顿了一下又问道：“我爹他在不？”

  她已经收起了在家时的锋芒，不像每次见到刘凤英那样，没有好腔调。

  “在，在，你爹没回去，是病倒了，得了重感冒。”刘凤英忙不迭地解释道。

  “奥，他在哪儿？”来弟说着往里面走了几步，但不知该进哪屋。

  刘凤英闪开身示意道：“在这屋发汗呢！”

  来弟推开门，见父亲躺在炕头，盖得厚厚的，只露出半个脑袋。

  “爹！”刚喊了一声，就哽咽着哭了起来。

  大驴子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咋来了？咋找到这儿的？”

  “我……”来弟满脸委屈，已经泣不成声。

  刘凤英随后跟了进来，殷勤的招呼来弟:“快脱鞋上炕，把脚伸到毡子底下暖和暖和，婶去给你拿毛巾擦擦，再倒碗热水。”

  ‘大驴子’见女儿的样子，有些心疼:“出啥事了？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干啥？”

  来弟向父亲告状:“那个女人欺负我和妹妹，在家作死呢！”

  ‘大驴子’似是松了一口气，质问来弟:“你往日的尿头子呢？她还能把你吃了？”

  ……

  原来，小寡妇昨晚左盼右盼，始终没见大驴子回去，气的叮当摔了一阵子，骂骂咧咧地发狠等他死回来，绝不善罢甘休，一定得要个说法。

  可第二天又等了一上午，还是没见他的影儿，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开始跟他的几个女儿撒气:“狼心狗肺的东西，没一个好种，以后少吃我做的饭，我才不伺候你们这些个赖逮崽子呢！”

  两个小的不敢吱声，来弟可不管那些，跟她对着干:“谁稀罕让你伺候？你没来的时候，我们还不是好好的？”

  小寡妇恨恨地说道:“跟你爹一个德行，咋着也喂不熟……”

  越说越来气，索性把昨天做好的豆腐‘啪啪’摔到地上几块，大声骂了起来:“合着我猫腰撅腚的做吃做喝，不如拿去喂狗。”

  来弟尖声回击:“真敢说！你拿啥喂我们来？都是我爹挣的，你们娘俩还得靠我爹养活呢！不愿待抓紧卷铺盖走人。”

  小寡妇气急:“给你脸了，真是没老没少！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往外撵我？有种把你爹找回来，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来弟丝毫不妥协:“甭拿大话压我，怕你不成？等着，我去找他。”

  说完，快速穿戴整齐，摔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寡妇以为她说的气话，梁东离着三四里路，这么冷的天，积雪一直没融化，不但路难走，还几乎看不到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去？可能赌气跑去奶奶家了。

  哪想到来弟也是个倔脾气，真的就走着到了村里，跟人打听了一下，直接找上门来。

  大驴子一听家里反了天，起身穿衣，要马上回去。

  刘凤英劝道:“已经这样了，不差一时半会儿，你这还发着烧呢！刚出了一身汗，出去冷风一吹，不加重才怪！”

  “我要是不回去，两个小的怎么办？来弟已经出来了，连个照应她俩的人都没有，总不能把来弟再打发回去吧？”大驴子看起来很无奈。

  刘凤英听他这么说，转过头问来弟:“你来之前没去跟奶奶打声招呼吗？”

  “没有，要是跟……跟奶奶说了，她肯定不让我来，我寻思用不了多会儿，就……就跟我爹回去了。”来弟嘴冻的还有些没缓过来，说话仍然不太利索。

  “还是回去吧！让王礼去帮我套车，我们爷俩赶着车，一会儿就到家了。”说话的功夫，‘大驴子’已经穿戴整齐。

  刘凤英思索片刻给出建议：“那……你自己个儿赶车回去肯定不行，要不这样，让王礼去送你，你坐到车厢里，多围上点。”

  “嗯，行吧！正好让他把车驴赶回来，不然还得放在我家，我年前肯定是不能过来了，你们上个街赶个集的咋也得用。”

  刘凤英看了来弟一眼，试探着问‘大驴子’:

  “要不你先回去？让来弟在这儿住下，省的她跟后娘再吵吵起来。再说闺女还没暖和过来，肯定是空着肚子来的，待会儿我给她做口热乎饭吃。”

  怕来弟不同意，刘凤英又看向她亲昵的说道:“在婶这儿待几天吧，还从来没端过我家饭碗呢！”

  大驴子听刘凤英这么说，问来弟:“咋着？是跟我回去还是在这儿？”

  “我要回家。”来弟说完就要下地。

  刘凤英赶紧哄她:“听话，明儿婶领你去街里办年货，再给你买身新衣服，相中哪件买哪件。”

  来弟有点心动，低下头，绞弄着手指，似是犹豫不决。

  刘凤英继续动员:“咱不回去了昂，一会儿婶给你热羊骨头吃，再喝上一碗羊汤，香着呢！”

  不等来弟回答，又快速回身站到门口探头向东屋喊了一句:“哎！他爹，快去套车。”

  她是不想给‘大驴子’爷俩商量的机会。

  来弟看向父亲，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可‘大驴子’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这样的小事上，她不得不支吾着问了一句:“爹……你说我是回去……还是……”

  “哦！你个人拿主意，要是嫌冷，不回去也行。”

  刘凤英见来弟有意留下，‘大驴子’也不反对，自作主张道:“就这么定了，来弟住上两天，啥时候想回去，让志杰他爹再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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