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头一天，整个村子被烙猪头发出的焦臭气味包围着，久久无法散去。

  一同留到龙抬头这天吃的，还有猪蹄子和猪尾巴。

  猪蹄子和猪尾巴一般情况是不让孩子们吃的。

  尤其猪尾巴，据说吃完了会后惊，就是走夜路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怎么都甩不掉。所以父母们不敢冒险。

  而吃猪蹄子可能会导致笨手笨脚、不会握笔写字，这点有些家长倒是不太在意。

  也有的认为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就是为了阻止孩子们跟大人抢食的一种借口。

  秋丫爹把猪头烙完，用清水泡几个小时，再经过刀刮、清洗，焦糊的猪头就变得白皙干净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秋丫娘把劈成两半的猪头和猪蹄、猪尾巴一股脑摆放到锅里，添水开煮。

  大火烧开之后，放进灶膛里几块不爱起火的榆木疙瘩，让它小火慢炖。

  秋丫害怕猪头狰狞的样子，也讨厌烙猪头那种焦糊的怪味，但并不妨碍她喜欢吃猪头肉。

  炖上几个小时，猪头已经软烂脱骨，打开锅盖，香气四溢，捞起来颤巍巍的油光泛亮，让人早已忘记了它之前丑陋肮脏的样子。

  用筷子轻轻一挑，猪牙叉骨就脱落下来，这可是好东西，留到夏天把它砸开，摊煎饼时用里面的油脂蹭锅，再好不过了！

  ……

  猫了一整个冬天，大人小孩都吃得稍微有了点膘，脸色也白净了许多，随着天气变暖，开始户外活动，春风也逐渐涌入人们的生活。

  开始化冻了，白天房沿‘滴答滴答’的向地面流淌着融化的雪水，到了傍晚，就冻上了一串串长长的冰溜子。

  就在冰雪消融，春风送暖的时候，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艳红小姨死了！

  艳红娘因为妹妹跟自己的男人私通，大闹了一场之后，已经容不下艳红小姨。

  被自己的亲妹妹在眼皮子底下挖墙角，倒不如男人去外面偷情，因为叛徒比敌人、骗子比小偷更可恶。

  敌人只能制造外伤，而叛徒却是心腹大患。被偷是因为大意，而被骗却是公然考验你的智商，变相地证明你的脑子不够用，士可忍孰不可忍！

  艳红小姨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已经被堵在被窝了，还有啥可说的？任何的辩解都苍白无力，在姐姐家吃穿不愁的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那天被姐姐骂了半宿，天刚放亮，不得不把东西收拾妥当，挎上包袱、神情抑郁的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艳红家。

  艳红娘看看外面冰天雪地的，妹妹腿脚又不方便，自己也把她骂老实了，心中的恶气已经削减了大半。

  毕竟妹妹比自己小十几岁，从小看着她长大，父母临终时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嘱咐自己这个当大姐的一定要多加照拂，谁知如今竟闹到这种地步。

  想想以后也许老死不相往来了，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艳红娘不禁红了眼眶，遂让艳红的哥哥赶着毛驴车追上小姨，送她回去。

  艳红小姨没地方去，父母已经过世，也就没了娘家。唯一疼爱自己的大姐，此后再想依赖是不可能了，只能回去跟那个老光棍将就着过下去。

  哪知道没过几天，就发现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老光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又听到传言媳妇跟连襟有一腿，对她的打骂变本加厉。

  逼着她指认孩子的父亲，声言孩子可以留下，但绿帽子不能白戴，必须让那个混蛋出点血才肯罢休。

  因为他明白，艳红家有钱，要狠狠敲上一笔，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艳红小姨矢口否认跟姐夫有不正当关系，且打死也不肯说出孩子是谁的。

  老光棍就不停地折磨她，并扬言:“贱货，既然你不跟老子一条心，那么我就把你肚子里的孽种想办法弄掉，我是不会为别人养孩子的，以后你也甭想有好日子过。”

  “求求你了，咱们这么多年也没生养，如今有了孩子，以后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就是孩子的亲爹，一家三口不是很好吗？”艳红小姨苦苦哀求。

  “你要真收心跟我好好过日子，就该跟我穿一条裤子，咱俩合起伙来搞一笔钱，不然家里这般烂光景，以后再多一张嘴，都喝西北风吗？”老光棍不为所动。

  最后艳红小姨实在不堪忍受折磨，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找不到可以致命的毒药，偷偷喝了半碗卤水自杀了。

  可怜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形的胎儿！还没面世就随同母亲一起走上了黄泉路。

  这下老光棍傻眼了：这不是人财两空吗？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

  思来想去，并不急着发丧，而是拉着媳妇的尸体来到了艳红家，并大放厥词:

  “我媳妇放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你家喂猪打狗、洗衣做饭，最后拖着双身子被你们给撵了回去，以至不堪受辱、含羞自尽，总该有人给个说法吧？”

  艳红爹看到小姨子惨死，哭得稀里哗啦，哽咽地说道:“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没想到我……”

  刚开口，就被艳红娘一把拉回屋里，咬牙切齿地警告:“你要是不想给那个老光棍子养老，就擦干猫尿、闭上你的臭嘴。”

  无论艳红娘多恨自己男人，也明白此时应该跟他站在一起、一致对外，来个死不认账。至于两口子的事，等秋后再算账。

  这一爆炸性新闻在村子里再次掀起了波澜，大家原本同情艳红娘，现在开始纷纷谴责她，把艳红小姨的死，归咎到她头上。

  “艳红娘糊涂呀！当初就不该让自家妹子长住，人家有家有业的，招到家里算怎么回事？”

  “不对呀！她承继了娘家的接骨手艺，娘家老爹老妈都是她养老送终的，也有义务接济一下妹妹。”

  “那也不能把男人接济给她吧？”

  “自个儿白天黑夜的往外跑，放个妹子在家里，图得是有个帮手，明摆着让男人钻空子嘛！”

  “肚子里有人，喘气不匀，本身就是给人扎古病的，自个儿妹子怀孕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把她撵回去，不等于羊入虎口？”

  “那娘们，可不是一般的狠，就看她接骨吧！真是敢下手，无论断成啥样，牙一咬，‘嘎嘣’一下就给你对上茬，任你杀猪般嚎叫，她毫不手软。”

  “这下她心宽眼亮了，把自个儿妹子给逼死了，要是换做咱们，哪还有心思干这干那？”

  “活该老光棍子绝户，没儿没女的，好歹也是自个儿媳妇肚子里出产的，就忍下得了，白捡个娃还不要？”

  “他不是不想要，是想搂草打兔子、来个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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