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第三十二章  诸多疑问

韩悦又是一夜没睡。虽然伤口每天都在愈合，可依然动一动就会撕裂般疼痛。浑身都是伤，不管怎么躺着都会有伤口被压到，最好的方式就是坐着，可晚上总不能也坐着吧。况且他又不想让其他人日夜守护，所以只能装着无碍。每每众人扶他躺下，他都会闭上眼装做很快睡着了，听到人都离开了才会再次睁开眼。

本以为今日喝了酒会好睡些，怎奈高粱酒虽烈，终究没有烈过伤痛。他还是无法入睡。酒喝多了，喉咙自然也容易发干，他开始想喝水了，虽然床头系了换人铃，但他终究不忍叫醒他们。

忍忍吧，他咽了一下口水，算是润润嗓子。百无聊赖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眼前不禁又浮现出日间的情景。琅琊总部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还发出了密杀令。为何单单要他们杀长阳长老？长阳长老和琅琊总部又有什么关系？这个疑问闪现的时候，让他不仅想起那日无极长老的话，“内外勾结”，他喃喃自语着这个词。

他见识过长阳长老的功力，就算身陷囹圄也不容易得手，况且还要深入重重陷阱、戒备森严的地宫。韩悦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兄弟之身犯险。让弥子接这个任务，实在处于不得已而为之。若不让弥子接下密杀令，那么接令的人肯定就是桓伊。让桓伊去失败的机率会更大。好在密杀令一般不规定任务完成时间，有时候为了杀一个人，他们会耐心地等上好几个月。还有充足的时间好好谋划谋划。

一路下来，他们都在找曹操墓和阴兵符。可荆州之后，总部就让他们中断了继续寻找。奉朝廷之命也一起寻找阴兵符的掌笠也被调回洛阳。现在所有目标又都指向了地宫。地宫、亚境和复生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各路势力竞相得之？壑子为何会变成曹操？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说？那个所谓可以召唤百万阴兵的阴兵符和曹操复活又有何联系？交到琅琊总部的金册怎么在夏侯悌手里？这些疑问都是这些日子反复出现在韩悦脑海中。

还有一个顾虑，杀了长阳长老，会不会就真的要和夏侯悌站在对立面了？毕竟那个长阳长老是他的授业恩师，就算背叛了地宫，夏侯悌也不会让他死在旁人之手的。夏侯悌在地宫从始至终都未看自己一眼。大殿太黑没看到？不可能，夏侯悌是夜视眼，再黑暗也不会看不到。或许那时的自己浑身血污，又披头散发，他没认出来吧。

想到此，他轻叹了一声。自己和夏侯悌算什么关系呢？韩悦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费力地抬起腿，脚踝上系着的那片鳞甲在黑夜中隐隐闪着五色光。出来就好，人没事就好。想到此，韩悦暗自宽慰了自己一下。

地宫，闪回到荧惑守心那夜。

夏侯悌像一位王者站在敛魂殿外的高台上，俯视着台下混战的人群，身后跟着无极长老、被称为魏王的壑子，还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神秘人。夏侯悌脚边就是阿鲁的尸身。夏侯悌没有替他把眼睛合上，他知道阿鲁一定希望看到自己的主人再次出现。

大半数的人已经死伤倒地，活着得人还在痛苦地挣扎。曹弑已经把韩悦和他的朋友都带走了，他可以动作了。夏侯悌走到殿外的石壁前，那里刻着各种古怪的假面图腾。夏侯悌摘下自己脸上的金面具，露出半张疤痕累累的脸。他把面具按在其中一个假面上，严丝合缝，然后挥了一下手，两个侍卫走到另一边的石壁旁，分别按下另外两个假面，高台的石阶间马上伸出了很多圆筒，从圆筒中喷出股股白烟。顷刻间白烟散开，并且越喷越浓。

“不好，有毒气！”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很多人还来不及唔住鼻子，就已经倒地。还站着的都是地宫的人，他们从进地宫开始就一直在锻炼适应毒气的体质，以便防止有朝一日地宫出现重大危机。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浩劫，夏侯悌不得不出此下策。所幸在意的人已经安全离开，否则他一定不想看到这个场景。

毒气一点点扩散，几乎覆盖了地宫的大部分地方。偶有强壮之人未被毒气侵害的，也很快成了俘虏。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在忙着清理地宫。地宫做事效率极高，不出三日已经清理得七七八八。夏侯悌依然住在灵渊殿，带着那位坐轮椅的神秘人。无极长老的无极殿已经烧毁，他搬进了未央长老所住的未央殿。曹操附体的壑子自然住进了地位最为尊贵的长阳殿。

曹弑也已经把尸狱腾出来关押俘虏。这次大战让他的尸人损失大半，正好这些俘虏可以补上。

灵渊殿内，那个神秘人和夏侯悌正对着一卷《老子》，不知为何他二人交谈一直都在腹语，旁人根本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这个人，夏侯悌尊称他为”智先生“。看到夏侯悌认真的样子，曹弑踌躇要不要进去打扰。

”何事？“夏侯悌感觉到了曹弑，示意智先生停下来，侧过头问道。

“俘虏都关好了，那么多尸体如何处置？”曹弑走过去低声问。

“烧。”夏侯悌果断地说，语气里依然没有任何情感。这事他早和智先生商量过，烧也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算是让客死异乡的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吧。

“还有，立刻把入口全部封死。”他又补充了一句。

“全部？”曹弑看了夏侯悌一眼，没再问下去。

“对了，二日后再烧。”夏侯悌嘱咐道。

二日后？冬至？焚尸也要看黄历吗？也对，冬至有下葬祭祖的习俗，这个夏侯悌，表面上冷，其实心里还有所着想的。曹弑思忖地点点头。

“还有按这张纸准备东西，焚烧时洒在尸体上。”夏侯悌递过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几样植物。不知何时夏侯悌也开始学着识字了。曹弑仔细辨认了一下，要的东西倒也平常，就是量大，这是作何用？不多想了，这些东西着实够他准备一阵子了。现在他都快成地宫的大总管了。

二日后，冬至，东南风骤起，山风呼啦啦地把火把吹得火苗乱窜。地宫后山坳，夏侯悌亲自引燃了第一个草堆。火借风势，越燃越大，滚滚浓烟冲上天空，随即向西北飘散而去。

大火烧了三天，大风也刮了三天。

三日后，江左军营附近的村里，有人染上风寒。又过了三日，军营里也有人开始咳嗽发热。北方的人虽抗严寒，却受不了南方阴冷潮湿之气，染病之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因此病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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