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放心吧爸爸。”航林的回答里总带着一副敷衍的神情。

  爸爸很少这么说航林，几年前，路瑶曾经看过爸爸给航林发的信息，那时意气风发的航林刚刚遭遇滑铁卢，爸爸尽是安慰、鼓励，让他振作，最后一句路瑶记得特别清楚“老爸恳请你牢记。”

  爸爸一生要强，为了自己，这是有多么谦卑。航林很过分时，爸爸也骂过他，那时路瑶就想方设法地让航林明白，爸爸是因为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在中间劝和。

  航林也不计较，他本就不是个细致的人，过后就忘掉了。

  但爸爸却不是，他心思细腻，这种事情对他来讲要做很久很久的思想斗争。

  骂过航林后，爸爸跟路瑶说：“哎，爸爸和航林是结下梁子了，以后见面多尴尬吧，你说当初不让你嫁，你发疯了一样非他不可，现在让我和你妈上多少火。”

  路瑶自知是当初不听话，可她又不敢对爸爸说航林霸王硬上弓，先占有了自己，自己才不能再换性伴侣。

  如果真要深究，爸爸难道没有责任吗？从小父母就告诉她，女孩子要洁身自好。那时懵懂的路瑶不懂性，只是凭着自己青春期的天真去猜测，大概就是不能和别人上床再和另一个结婚的意思吧。

  父母从来不明确地聊性这个话题，像中国很多普通家庭一样，性成了家庭里最为猖獗的禁忌，是只属于大人的秘密。

  国际着名心理治疗师、家庭治疗师萨提亚曾在一所高校里做过这样的活动，有大约800名学生参加，几乎所有的学生陈述了至少三个不能询问父母“不好意思公开问的问题”的原因：1、父母会很生气并谴责他们这是不好的操行；2、父母们会感到羞辱和难堪，还可能撒谎；3、或者父母也不知道答案。

  所以孩子们以无知为代价，不再向父母询问此类事情，只能在其他地方寻找信息。

  路瑶的家也没有逃过这个“魔咒”，她以为只要被侵犯了就是不对的，不能讲的，好在航林那时是爱她的。

  如果是被性侵呢，她也许会像台湾那位美女作家一样，带着自责活下去，直至自缢。

  没有人会为她在不愉快的性的阴影下送出一道光，路瑶以为这是自己的错，她放不过、放不下的不是航林，而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认为自己就不干净了，根据父母列举的例子来推理，她不适合再和别人结婚，那样可能会传染疾病，也许还代表着对那个人的不尊重。

  父母经常说的那个姐姐，婚前和别人睡过了，所以结婚后不被善待。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路瑶的生命里，久久不能散去。她当然期待航林能够善待自己，感情可以让步给性。

  但是如今的状况，难道爸爸就没有责任吗？

  她不想跟爸爸说责怪的话，毕竟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埋怨也没有用。

  她清楚地记着妹妹告诉她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时，她第一时间就是引导她性很美好，但要注意安全措施，保护好自己。

  她把曾经自己的遗憾悉数弥补在妹妹那里。

  她至今都不能把性这个行为看作像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她看了一篇报道：

  一位女子在旅游时遭到了当地醉汉的强暴，事发后，她很淡定地走向警局报案，然后去诊所处理身上的伤口，俨然像是被狗咬过一样，没有什么难于启齿，没有什么从此背负污点，更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这个女生的内心该是多么强大，路瑶一边同情她的不幸经历，一边又暗自羡慕她对性的坦然和从容，这是她此生都难以拥有的。

  在此以前，她想换了生活里的航林却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航林的性需求。此后，她慢慢疗愈自我，也许有人会代替航林给她更美好的性与爱的平衡，如果没有，自己也要学着适应那清心寡欲的世界。

  所以，这一次爸爸教育航林，路瑶一声不吭，因为她觉得爸爸说得没错。

  她决定向爸爸摊牌，不要再对航林抱有什么期待，毕竟自己都心如死灰了，不必再劳心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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