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韩沐由醒来。

  手指下意识地查看微信。

  陆廷川没有任何消息。

  她洗漱完，吃完早餐，又去了一趟福利院。

  活动，一如既往地顺利。

  她踩着油门，想到刚刚跟福利院院长的对话。

  韩沐由：“他做公益多久了？”

  福利院院长：“6年多了。很多人做公益只是走个过场，图个好名声，但是陆先生始终如一，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看望这些孩子。以前跟他妻子来过，后来就一直一个人。”

  韩沐由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

  福利院院长：“希望积攒福报。他说，他获得一份至爱，还没有来得及报恩，妻子就走了，妻子是他的恩。”

  韩沐由：“他逢年过节都来，没有其他亲人吗？”

  福利院院长：“没有。”

  后面的话，韩沐由再也没有听进去了，难怪每次见他都是很寂寥的样子。

  她垂着头，神色歉疚：“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愣神间，前方突然冲过来一个小男孩。

  她下意识地转动方向盘，用力脚踩刹车。

  车胎与地面剧烈的摩擦，留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尽管系了安全带，她的额头还是因为惯性的作用，磕到了方向盘上。

  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她直起身子，扫视前方，

  果然，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孩。

  她心中一紧，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你们没事吧？”

  男人嗓音低沉有磁性，“没事，只是小孩吓到了。”

  韩沐由蹲下身，想要检查情况，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眼神微变，“你怎么在这儿？”

  他现在不应该在国外吗？

  陆廷川见她神情着急，可能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如果你有急事，就先走吧，我送孩子去医院。”

  韩沐由语气坚定，她不想肇事逃逸，“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陆廷川扫了她一眼，“你额头没事吧？”

  韩沐由这才感受到一丝疼，“没事”。

  过了一会儿，孩子从惊恐中慢慢恢复过来，“鸟受伤了。”

  韩沐由愣了一下，“你冲到马路中间，是因为看见鸟？”

  孩子点点头，走过去抱着它，那神情似乎在说，“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陆廷川主动提出来，“我把车开过来，先去医院。”

  韩沐由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长得小小一只。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稚气的嗓音冒出来，“我叫臭臭。”

  “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别人都说我爸妈不要我了，所以叫我臭泥巴。”

  韩沐由摸着他的头：“小宝，你爸妈丢掉你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长大后你就会明白，大多数父母都爱孩子。”

  攸地，他的眼眸凝聚了一点光：“真的吗？那他们怎么从来不找我？”

  韩沐由继续道，“可能他们也在努力寻找，你先不要着急。说不定，等你读完大学后，他们就找到你了。”

  臭臭扁扁嘴，“好吧。”

  韩沐由接着问，“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臭臭：“没有，我认识一个阿姨，她偶尔来看我。”

  韩沐由：“你阿姨叫什么？她怎么把你进福利院？”

  臭臭：“我听别人叫她宋老师。”

  韩沐由：“宋老师？”

  臭臭点点头。

  恰好是红灯，陆廷川停下车子。

  她侧过头，目光直直地打量着他。

  恰好，他也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想到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心尖涌现一股暖意，“听说实验室是你帮忙的？”

  陆廷川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很快面色如初，“你都知道了？”

  她抿了抿嘴唇，本来想说“你不用这么讨好我”，感觉“讨好”这个词不好，就换了一句，“你不用这样。”

  陆廷川语气不冷不热，“我是一个商人，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冒险。我看好情感心理行业的发展前景，也看好你们工作室的潜力。更何况，现在你们工作室不是帮我赚钱了吗？足以说明我的眼光。”

  韩沐由弯了弯嘴唇，“的确好眼光，不然公司也不会成为行业翘楚。”

  陆廷川看了她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中间曲折，想必你也不感兴趣。”

  韩沐由眼眸微动，“如果……我很感兴趣呢？”

  见陆廷川不吭声，韩沐由默默地打量着他。

  几个月不见，似乎又成熟了很多。

  他的侧脸很硬朗，线条流畅，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

  确实举手投足间，都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

  臭臭突然冒出来一句，语气一本正经，“阿姨——”

  韩沐由回过头“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被臭臭的问题僵住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叔叔看？”

  陆廷川闻声别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直白灼热，像是X放射线，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韩沐由感觉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个正着，脸颊发烫，手心冒汗。

  她转过头，想拉开车窗。

  陆廷川比她动作更快一步，他摇下自己一侧的车窗，凉风灌进来。

  臭臭又继续“补刀”，“你为什么脸红啊？”

  韩沐由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呢？”

  如果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别人，怎么知道我脸红。

  臭臭还挺聪明的，“是我先问的。”

  这回，韩沐由也不拐弯抹角，“哦，我在欣赏美男，那你呢？”

  臭臭模仿她的语气，“哦，我在欣赏美女。”

  别说，还挺像回事的，逗得陆廷川在旁边笑。

  韩沐由瞬间感觉像是冰川融化了。

  臭臭继续，“叔叔笑起来真好看。阿姨，你觉得呢？”

  韩沐由“嗯”了一声，“确实好看。”

  臭臭继续十万个为什么，“那阿姨喜欢叔叔吗？”

  韩沐由心尖被戳了一下，笑着将话题扭转方向，“那你觉得什么是喜欢？你喜欢阿姨吗？”

  臭臭心思简单，“喜欢。跟阿姨在一起很开心。”

  韩沐由心里涌动着温暖的细流，“我也很喜欢你。”

  陆廷川有一刹那恍惚，心跳漏了半拍。

  仿佛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一样。

  他别过脸，韩沐由眼睛里流淌着温柔，她似乎也觉察到了有人看自己。

  两个人视线相交，眼睛里只有彼此。

  这个狭隘的空间，将世界分割成两半，他们在这一半里，紧密相连。

  臭臭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很喜欢叔叔。”

  绿灯，陆廷川启动车子。

  遥远的地平线上，琥珀色的天空像被一罐蜂蜜打翻，空气也染了一丝甜蜜。

  有了孩子参与话题，一路变得轻松愉快。

  很快就到了医院，韩沐由见车停了，扣下安全带，把孩子先抱下车。

  陆廷川看到孩子落地，慢慢蹲下去，温柔地将孩子抱起来。

  韩沐由默默地跟在后面，突然产生一个奇异的念头，陆廷川做爸爸应该很不错。

  臭臭喊了一句，“阿姨别掉队。”

  医院里，灯火通明。

  所有人看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抱着孩子走进医院，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长得这么帅，还这么顾家，为什么我没有找到这种老公？”

  “我认识他，好像是陆廷川，人家不只长得帅，还特别有钱。”

  “那个女人是谁？他什么时候隐婚生子了？”

  ……

  医生语气十分不悦，“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孩子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韩沐由下意识地解释，“我们不是——”

  陆廷川语气很平静，“他什么病？”

  医生脸色不悦，“你看这份报告，上面显示营养不良。”

  陆廷川办好所有手续过来，“我先送你回去吧。”

  她迟疑道，“他呢？你不会丢下他不管吧？”

  男人看着孩子一眼，“我让司机送他回去。你要不要去做个全身检查？”

  她摇摇头，“不用，你先送他回去吧。”

  臭臭：“叔叔，阿姨，你们会来看我吗？”

  韩沐由蹲下身去，“当然，有空就会去。”

  孩子带着天真的稚气，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空是哪一天……宋阿姨也经常说有空去看我，但每次要等几个月。”

  韩沐由摸了摸他的头，眼神笃定，“下周六。”

  臭臭：“好吧。”

  语气遮掩不住失落。

  电话铃声响起，陆廷川转过身去接电话。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冒出各种细密的情绪。

  韩沐由见他电话挂了，猜想他应该是工作的事情，忙善解人意道，“如果工作忙……没关系，我可以带孩子回福利院。”

  陆廷川看了一眼她，回了一个字“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廷川对自己好像变得冷淡了很多。

  难道是因为之前她对他爱搭不理的原因吗？

  可是，那时候她失忆了，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呀？

  当陆廷川转身的时候，她轻轻呼唤了一句，“陆廷川——”

  陆廷川脚步停了。

  她快速跑上前，正面对着他，“路上注意安全。”

  陆廷川轻声“嗯”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怎么感觉他们俩的位置互调了？

  难道之前真的把他伤得太深？

  臭臭拽着她的衣角，“阿姨！”

  韩沐由回过神，“嗯？我现在送你回福利院。”

  将臭臭送回去后，她给陆廷川主动打了个电话，“刚刚你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陆廷川轻声“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你最近很忙？感觉你对我冷淡了很多。”

  这一句颇有些控诉，语气还带着一点幽怨。

  话筒那边沉默了，韩沐由心又紧了几分，“我，我想了解你。”

  “好。”

  挂完电话，韩沐由望着手机发呆，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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