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弋顿时眯起了眼睛，秦小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这在生活中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牛村长梦境的原因？’

  李弋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按照牛村长胆小的性格来说，他可能真的是从那一日将秦小莲赶出安魂村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因为愧疚和恐惧会让他不敢面对已经发生的现实，对戚家的小心翼翼，又会让他下意识地忽略补救的机会。

  然后结果就是，从那之后，他就算送饭，也只是将饭菜放在秦小莲的门口，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再见过她。

  这个男人，因为这恐惧而失去了补偿别人、救赎自己的机会。

  而那个女孩，也因为对方分的忧虑和胆怯，导致没有了原谅别人、和解自己的机会。

  之前将秦小莲赶出安魂村的行为，对于双方来说，都像是一根刺那般，扎在两人的心头。

  所以，在牛村长的记忆中，秦小莲依旧是那般稚气的样子，只有她的声音，显得成熟了不少。

  “你不是不敢来见我吗？”

  小屋前，秦小莲依旧在发问，质问着牛村长：“你不都是放下饭菜后就走了吗？”

  “你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敢直面我，再也不敢见我一面，不是吗？”

  “你今天怎么又鼓起了勇气，敢来到我的面前，说要见我一面了？”

  牛村长被她问得有些发懵，额间的冷汗不断落下，只见他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是他、是他说的，他要见你！”

  事到临头，他还是选择了逃避，选择手指一点，将问题推到了李弋的身上。

  ‘唉。’

  李弋摇摇头，最终，牛村长还是没能鼓起勇气，面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遗憾和悔恨。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再逼迫对方做出抉择了，否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就凭之前自己肯定他、支持他的情谊，最多也就是放过他们一行人，不再为敌罢了。

  他不可能叛变的，因为没有勇气，从出生到死后，永远深处恐惧的这份心，会让他极力避免与戚家为敌。

  所以，李弋必须展露出能够说服秦小莲的能力，让他可以提起勇气，和他一起对抗戚家。

  但是，这并不容易。

  牛村长记忆中的秦小莲，被他加诸了各种各样的负面，看之前那苛刻的模样就知道，他幻想中的秦小莲和现实中并不一样。

  仇恨会使一个人胆怯，也会扭曲他对困难的看法，而牛村长本人，恰好完全将这些扭曲，加诸在了秦小莲的性格之上。

  说服真正的秦小莲或许并不困难，但要说服牛村长想象中的秦小莲，却可能更难。

  “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弋无奈地深吸口气，站到了牛村长的面前：“是我，是我让他来找你的。”

  “哦？”

  秦小莲斜撇了李弋一眼，默不作声地看向牛村长：“这就是你敢来找我的理由，一个外村人，如何能化解我和你之间的矛盾？”

  ‘果然。’

  李弋长叹口气，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秦小莲口中的这番话，根本不像是她本人会说出来的。

  这应该是牛村长，借助了秦小莲的口，表达出了自己对于李弋的不信任。

  “你不要再怪他了。”

  李弋摇摇头，沉声道：“是我让他来找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原谅？你懂什么！”

  秦小莲的声音蓦然变大，紧紧地盯着李弋：“他凭什么值得原谅，你也知道的吧，他究竟做过什么，我本来，还有可能让母亲多留几日，是他和那个张铁匠，让我的母亲生生断送了性命！”

  李弋摇摇头：“这不是他的错，是戚家要他这么做的，包括将你安排在这些常人无法生活的地方，也是戚家的要求。”

  “呵、呵呵呵……”

  突然间，秦小莲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说这都是戚家的错？”

  “戚家让他们安排这种住处，反而让我和小鬼们做了朋友，让我有了玩伴，戚家，有什么错？”

  “你说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将我赶出村子，间接害死我的母亲，这难道都是戚家指使的？”

  此刻，秦小莲冷笑的声音宛如夜枭般尖锐，嘲讽地看向李弋：“如果你是我，你会痛恨戚家，还是……他？”

  随着秦小莲的手指指向牛村长，李弋也随之陷入了沉默，无奈地长叹口气，老实道：“如果是我，我会更痛恨他。”

  “那不是就是了……”

  秦小莲的话还没说完，李弋就摇了摇头，打断道：“可是，你不是我，你是你自己。”

  “如果是你，你或许在最后一刻后悔的，就是没有与他达成和解，没有告诉他，你已经原谅了他。”

  “你、你在说什么？”

  秦小莲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尖叫出声：“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原谅他，原谅这个杀死我母亲的仇人！”

  “因为，我曾在义庄见过你啊，”

  李弋的话让秦小莲一下子愣住了，跌撞着后退，看向他：“你，你真的见过我。”

  “嗯，”

  李弋点点头，跨前一步道：“当时的你，很厉害，但也很吓人，你曾经一度想要杀了我。”

  “但我知道，那并非出自于你的本意，你只是被人控制了而已……”

  李弋的声音很沉，他就像是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了发生在了他和秦小莲之间的点点滴滴。

  发生在义庄的、两人之间的故事，从李弋的口中说出，不断飘入牛村长和秦小莲的耳中。

  “……最后，你穿着那袭鲜红嫁衣，让我不要为了你，去找那个害死你的人报仇，你消失前问我最后的问题，只是当时的你，是否足够漂亮。”

  李弋长叹口气，看向秦小莲：“你最后的选择是放下仇恨，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你本身就是那种，即使身处于这个罪恶的世界，即使人们对你施加凌虐，即使命运不公，也依然愿意温柔相待，回以笑容的，善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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