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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 40 章 这个败家子是想拖全家……


“支书,有事吗?”

  水琅和三个丫头吃完饭后,打算去公社的招待所休息,免得周卉在那等着担心,结果车刚开出去,村支书就一直追在后面,开了一段距离,才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停下。

  村支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走到车边,来来回回打量着车身,“这车,你,你现在跟邹家还有联系?”

  “邹家?没联系。”

  村支书刚脸[se]一变,就听到水琅又道:“我只跟琼姨有联系,这是她送我的生[ri]礼物。”

  “琼姨?”村支书看着水琅的眼神瞬间变得亲近,“孩子,你认你琼姨,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琼姨的亲哥哥啊!”

  水琅诧异坐直身体,“什么?”

  “真的!孩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村支书恨不得爬进车里跟水琅套近乎,“你来这里,你琼姨没告诉你,这就是她的娘家吗?”

  “没有。”水琅摇头,“.......是不是你们关系不太好?”

  村支书连忙摆手,“没有的事,爹妈都死了,我是她哥,是她娘家,怎么会关系不好,你......你应该是小凯的那什么?怎么成了这三个丫头的舅妈了?”

  水琅脸[se]顿时冷了下来,“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和邹家没有关系。”

  “看我,一下子又忘了。”村支书一拍脑门,笑道:“行行,我跟你一样,都讨厌邹家,我们都不搭理他们,你记得你琼姨就好,水琅,你以后可以叫我虎叔,在村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倒还真有一桩事情。”水琅将手臂搭在车窗上,“本来琼姨嘱托我办一件事,我还想糊弄过去,没想到遇上琼姨亲哥了,唉。”

  “嘱托?”

  村支书眼神一闪,这地方兰琼不可能有任何嘱托,一定是妹夫有什么嘱托,通过兰琼转达,“是什么事?虎叔帮你去做!”

  “她非让我去农场看一个人。”水琅皱着眉头,“叫什么名字我忘了,还说必须得我去,也不知道非要让我往那个地方跑做什么。”

  听到这话,村支书心里更确定这是妹夫的嘱托,不是妹子的。

  幸好他留了一个心眼,追上来了,要不然水琅真的不办了,回去以后,妹夫肯定要来找他的麻烦!

  村支书在心底松了[kou]气,“是不是让你去看詹鸿栋?你要是一个人不想往农场那个地方跑,我陪你去?”

  詹鸿栋?

  永城米厂的董事长!

  没想到是这位最重量级的人物。

  更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水琅不动声[se],“要不然你自己去?你去了就当是我去了。”

  “那怎么能行!”

  虽然村支书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资本家和资本家见面,但姜老太太说了,资本家要翻身了!

  妹夫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且这个考量一定是要让水琅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水琅见到人!

  “孩子,要不然这样,你不用进到农场里面,你去农场办公室,我把人带出来跟你见一面?”

  水琅轻叹一声,“行吧,真的是,琼姨怎么都没跟我说,这里是她娘家。”

  说了你肯定不会来了。

  资本家要是能离开农场那样的地方,别说回去了,就是做梦梦到,都会觉得晦气。

  怪不得不想帮兰琼办这个差事。

  但是,村支书暗笑,嫩姜怎么能跟老姜比辣!

  “那我们现在过去,出了村里的路,往后拐,一直走就到了。”

  村支书说着就去开后车座的门,其实副驾驶指路更合适,但是之前去城里,大外甥说了,马夫才坐副驾驶座,主人都坐后座,他看到香樟园里的那些大领导,确实都坐后座。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快点跟上来。”

  水琅客气说完,车子一溜烟开了出去。

  摔了个踉跄的村支书:“?”

  他还没上车?

  还没坐进后座!

  他还想体验一次当主人,当大领导!

  为什么不等他就走了!!

  农场办公室

  水琅站在窗前,看着村支书带着一名躬着腰,瘦骨嶙峋的老人缓慢走过来。

  老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蓝褂,裤子膝盖破了洞,沾满了泥灰,像是正跪在地里干活,被人临时抓了过来。

  而在水琅眼前浮现的是,一身熨烫笔挺的西装,手里端着白兰地,被众人举杯拥簇的成功人士。

  眼前的老人,找不出半点以前的影子了。

  老人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黑[se]汽车,一抬眼又看到站在窗前的水琅,身体顿时以一种奇异的弯曲姿势僵直了一瞬,很快,就低下头,像个任人欺负的木头,走进办公室。

  村支书推了老人一把,“说话,不认识她吗?”

  詹鸿栋扶住桌子站稳,又看了看水琅,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你老糊涂了吧!”村支书指着水琅的脸,“这孩子跟她妈长得一模一样,你会认不出?”

  老人还是面无表情,“那就认识。”

  “那就?”村支书抬高手臂就要打出去时,水琅出声,“就你一个人还活着?”

  詹鸿栋脸[se]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眼眶深沉盯着水琅,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问你话,回答!”

  “虎叔,你先出去。”

  村支书眉头一皱,他当然不想出去,想听清楚两人聊什么,这样公社来电话了,也能说个清楚。

  但看着外面的汽车,妹夫的公家车,都能给水琅开了,这已经足以说明,水琅与邹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万一他继续留在这里,给水琅弄不高兴了,她本来就不愿意办这事,最后成了因为他才不办,那责任不就都成他的了?

  想到这里,村支书立马走了出去。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老人表情还是那样木然。

  水琅又问了一遍,“就你一个人还活着?”

  詹鸿栋不满褶皱的眼皮动了动,低下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不愿意搭理水琅。

  水琅并不着急,隔着窗户看着车子里的三个丫头。

  “栩安在大西北窑厂,盛禄只剩下佳芮,茂华予霄在北大荒。”詹鸿栋突然将声音压低,“印染厂总工程师储煦,一定要找到他。”

  水琅转身往外走,“挺住。”

  老人弓着的后背一颤,凹陷的眼眶出现泪光。

  -

  北大荒,林穆公社农场。

  申琇云坐了几天几夜火车,下火车又颠了两天一夜的拖拉机,坐火车的时候,每天还有一块热的玉米饼吃,下了火车被公社的人接走后,这两天一夜,就给了一块路上捡的冰块当水喝。

  不是没有热水,而是人家不给她。

  不但不给,在她咬着冰碴子解渴,冻得五脏六腑都打颤时,还故意打开保温壶吹着热气。

  这一定是水琅那个小贱人干的好事!

  申琇云饿的头晕眼花,牙齿直打哆嗦,全靠骂水琅,才保持清醒没晕过去。

  终于在全身冻麻了,颠散架时,拖拉机停了下来。

  申琇云缓缓睁眼,看到一望无际的雪山荒野,再也不见沪城的高楼大厦,忍不住流出两行热泪。

  流出没多久,就被零下二十度的温度冻在脸上。

  “下来!”

  申琇云被拖了下来,空虚的身体没有力气,摔在地上,顿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雪山的光芒晃了眼睛。

  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走哪里都能吃得开,每天数不清的好东西等着她吃等着她用,做梦只想过住更好的洋房,吃更高级的餐厅,开汽车戴钻石,数也数不完的钱。

  梦都梦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方,饿肚子受苦受罪!

  唯一的安慰是,女儿还在沪城好好的,没有下乡,没有受罪,她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申琇云突然生出了些力气,从地上撑着坐起来。

  突然,另一辆拖拉机到了,一个[shu]悉的身影像条死狗一样,被人从拖拉机上拖下来丢在结冰的地上。

  申琇云瞳孔颤抖,身体僵直,看着那个人缓缓蠕动,慢慢转过脸.......

  “啊!!!”

  一声刺耳但又[shu]悉的尖叫,邬琳琳好不容易才缓过神,顿时差点又被吓得魂魄离体,正哆嗦的时候,看到一个厉鬼一样的女人,血红着双眼,披头散发朝着她冲过来,顿时吓得惊叫:“啊啊啊!!鬼啊!!!”

  她是死了吗?!

  什么时候死的?!

  是火车上,还是拖拉机上,是被冻死的,还是被饿死的,难道是被气死的???

  这怎么能行!!

  她还等着回沪城活剥了水琅,让她生不如死呢!!

  她怎么能死!!!

  正当邬琳琳惊恐万分,又急又气的时候,被人一把抱住。

  一声琳琳与脖子里的眼泪,让她顿住,狂喜涌上心头,“妈?”

  “你怎么在这里!”申琇云掐着邬琳琳冻红的脸,颤抖着瞳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在沪城工作,等着嫁给邹凯救妈吗?!!”

  “妈!”邬琳琳冲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知青办抓我下放,一定是水琅搞的!”

  听到这话,申琇云瞬间崩溃,满腔怨恨喷薄而出:“水琅!你不得好死!!!”

  “妈!”

  “完了!我们母女这辈子都完了,完了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声里的绝望,快把雪山给震碎了!

  ....

  “妈,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没那么怕了。”

  听到女儿的话,申琇云冰凉的心出现安慰与庆幸,“妈也这样想,事已至此,我们母女俩万幸是在一起。”

  光是这一点就比许多人强多了。

  尤其是水慕晗,当年到死都在担心女儿。

  申琇云特地去监狱里,告诉水慕晗,水琅死了,从外滩大楼楼顶跳了下去,尸体就摔在大马路上,头摔地稀烂,血流一地。

  想到那个时候水慕晗眼里出现的绝望崩溃,抱着女儿的申琇云突然觉得好受多了。

  即便同样落到这个地步,但起码女儿在身边,不用提心吊胆。

  “邬琳琳!”

  突然,几名壮士冲了过来,将邬琳琳再次拖上拖拉机。

  申琇云愣住了,下一秒就冲了出去,“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

  “妈!”

  “你负责在农场打扫厕所猪圈,所有脏活都由你负责。”农场的干部指着车上的邬琳琳道:“她负责去碳窑出碳,打井,刨大冰,暂时是这些,以后有什么险活,都由她负责。”

  邬琳琳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恐,“不!”

  “不!!!”申琇云爬起来冲上去,却因体力不支摔在地上,绝望大喊:“不要!不行!!!”

  炭窑出碳,一定是需要人钻进去,那里面看似都是死灰了,但一旦接触氧气,火星子就很有可能立马燃烧起来,将人困死烧死在土窑里!

  打井,要深入到三四十米的地下,那更是一个把命栓在裤腰带上面的活,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把女儿活埋在井下!

  “不要啊!她是个小姑娘啊!怎么能去干那些危险的活!!”

  回答申琇云的只有远去的拖拉机轰鸣声,以及北风里隐隐约约传来邬琳琳崩溃绝望的哭声。

  申琇云觉得北风变成了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脏。

  前脚还在庆幸比水慕晗强,转眼就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干最危险的活!

  从今天起,她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夜夜难眠......

  “水琅!你个贱......”

  “咣当!”

  两个臭烘烘,沾着屎[niao]的茅桶丢在申琇云面前,迎面吸了一[kou][sao]臭味,不但打断了后面的话,还直接被熏到直翻白眼,要厥过去。

  “抓紧去把茅坑里的冰刨了,把粪便舀出来,挑到生产队地里浇了,十二点挑不完,今天就没饭吃了!”

  “呕!”

  申琇云终于忍不住趴在冰天雪地里呕吐苦胆里的水,流着绝望的眼泪。

  -

  “不管怎么样,汽车以后不能再随便让家里人开。”

  纪检领导在邹家与邹贤实谈话,“除此之外,一定得约束好家中小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难道不比我懂吗?”

  邹贤实连连点头,“是,刘书记,这次是我的疏忽,平时忙于工作,对家庭关心太少,才会出现这样的过错,组织对我的惩罚,我一定牢记在心,立马改正,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看到邹贤实的态度,刘书记表情舒缓了些,“这次情节非常严重,但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人民勤勤恳恳,组织也是看在心上,你一定要牢记这次的教训,不要再跟任何不可以牵扯的东西,牵扯在一起,否则,下一次,我也没法保你了。”

  “不会,绝对不会!”邹贤实一脸坚定,“刘书记,我是什么样,你最清楚了,要不是组织强硬让我住在香樟园,我是宁可住在棚北的老窝棚里,我生活上从不铺张[lang]费,哪怕是当年为人民,去和资本家打[jiao]道,也丝毫没有沾染那些资本主义的毛病。”

  刘书记看着邹贤实穿到发白的布鞋,“就是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才特地又过来警告你一遍,你这位置,多少人盯着,我相信你......”

  “有人在家吗?”

  门[kou]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刘书记的话,送货员坐在卡车上,“一整套十八件红木家具到了,请签收完,我们帮你搬进去。”

  卡车车斗上,红木家具堆积如山,在太阳下闪着奢侈的光芒。

  刘书记:“.......”

  “不是,不是我!”邹贤实急忙拉住刘书记,“我没有买过这些东西,绝对没有,你是不是送错门了!”

  “香樟园五号邹凯,是这里吗?”

  邹贤实:“.......”

  刘书记从鼻子发出一声怒哼,一甩袖子往外走。

  “刘书记!”

  邹贤实追着人到花园,迎面被送货员拦住,递给他一张单子,“你买的红木家具太多了,占了一卡车,装都装不完,还有一张红木书桌,明天同古董瓷器一道送过来。”

  邹贤实:“?!”

  还他妈装不完?!

  还他妈有古董瓷器?!!

  这个败家子是想拖全家人去死吗?!!!

  “刘书记!刘书记你等等,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刚才说了,不是我,是我小儿子邹凯!”

  刘书记停住脚步,回头,“头两天一个小辈,今天一个小儿子,明天是什么?纪检那边我先不过去担保了,这段时间你暂且在家待着,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小辈管好了,到时候再谈恢复工作的事!”

  邹贤实面[se]一慌,追着刘书记往外跑,“刘书记,不用停职,真的不用,我今天晚上就把他们.....刘书记,等等,刘书记!!”

  刘书记的汽车扬长而去。

  一卡车红木家具,大大咧咧停在邹家门[kou],其他干部家属经过,全都吃惊注视。

  邹贤实双手握拳,气到青筋暴突。

  “请问,可以开始卸了吗?”

  送货员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邹贤实忍耐的怒火,“拉走!滚!”

  “爸!”

  二楼突然跑下来满脸兴奋的邹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甩了一巴掌,顿时被甩懵在原地。

  “你个祸害!”邹贤实怒吼,“你哪来的胆子!你想把全家害死,你不如直接从公安部拿把枪回来,把我们全给枪毙了,给个痛快!”

  邹凯捂着脸,表情吃惊,“爸,你说什么呢!”

  邹贤实指着门外不肯走的卡车,“那些是什么东西,是你买的吗?”

  邹凯下意识摇头,“不是。”

  邹贤实怒气一顿,眉头皱起,“有人陷害你?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陷害我邹家!把人给我揪出来,我要让他......”

  “水琅。”

  邹贤实:“........”

  “是水琅买的。”看着外面真有东西送过来,邹凯脸上挂着笑,“爸,那些都是水琅买的,特地[jiao]给我保管!”

  邹贤实:“........”

  “都搬进来吧。”邹凯指着客厅,“摆在这里就可以了。”

  “住手!”邹贤实终于咬牙切齿发出声音,“又是水琅!”

  “为什么住手?”邹凯莫名其妙看着父亲,“爸,这可是水琅买的东西,[jiao]给我保管的东西,你难道不想让我管吗?”

  “你这个脑子,进水了吗?!”

  邹贤实怒极,“她这是故意的,包藏祸心,想害死我们家!”

  邹凯拧起眉头,“你是说这些红木家具?怎么可能,水琅肯定是确定能买,才会买的,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邹贤实突然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拉到别的地方去,还有那些剩下让你保管的东西,都拉到别的地方去,不能让这些东西出现在香樟园。”

  邹凯打量着父亲的脸[se],“哦”了一声,“行。”

  等他爸走了,他再让人搬进来。

  这可是水琅对他态度软化的第一步,也是服软的第一步,他必须得给办成功了。

  再说,这些东西,以后也是他们的财产。

  “叮铃铃——”

  邹贤实走过去,平复怒气,接起电话,“哪位?”

  “爸,水琅开着汽车出城了,去了锡山阳南。”

  邹贤实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立马挂掉电话,重新拨通了红庆公社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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