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许瓷观察了在座每个人的表情。

  卫爷爷惊喜，卫执意外，卫母诧异，卫暖偷笑。

  卫执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

  那个样子仿佛在说，你想好了，后面就不许反悔了。

  许瓷坚定地回望过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可一直是言行合一的典范。

  于是，卫执站起来，双手插兜朝她说了一句，“走吧”

  两人的一些系列操作快得让所有人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还在消化中，他们二人就坐在开往民政局的车上了。

  直到红本本拿在手上，许瓷才感觉到一丝不真实感。

  “怎么，反悔了？”

  卫执看她看着结婚证发呆，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问。

  许瓷摇摇头，小声嘀咕，“我从不对做过的决定后悔……”

  也不知道是回答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反正卫执是没太听清楚。

  但许瓷显然不打算多说，她又陷入发呆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开口，“第一次见面我们两个达成的协议，我可以增加一条吗？”

  “嗯？”

  卫执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回事。

  “记得这么清楚呢？说说看，想加什么”

  他嘴角噙着笑，当时他是说过两个人一定会离婚，但什么时候离由他来决定。

  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在婚姻期间，我们双方都要相互尊重，不能逼对方做不想做的事。爷爷似乎很想抱重孙，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要孩子，你觉得呢？”

  卫执万万没想到许瓷刚和他领证，就一本正经地讨论起要不要孩子的问题。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脑子挺跳脱的呢？

  把车子停到路边，卫执决定好好跟她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确实不适合，这个我可以答应”她都还是一个孩子呢！

  “但是我什么时候逼过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儿了？”卫执纳闷道。

  “上次你逼我喝汤。”

  许瓷怀疑他记忆力不太行。

  “说不定你以后还会做类似的事情，虽然是对我好，但……”

  许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你还知道是对你好啊？”

  卫执没好气道。

  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这样，不领情不说，居然还嫌弃。

  许瓷知道这个理由立不住脚，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有些垂头丧气地。

  卫执看见她没精打采的，松了口。

  “要我答应可以，说点好听的”

  许瓷见有希望，绞尽脑汁想卫执喜欢听的话。

  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以后绝对不给你惹麻烦，你想出去找乐子我也不会拦着，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完，她忐忑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

  商业联姻的男性应该都挺想要这样的另一半吧？

  听完，卫执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真是好样的！净说些他不想听的。

  什么叫尽管出去找乐子，怎么高兴怎么来。

  “真想让我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伏过身，一只手靠在副驾驶许瓷后背靠着的椅背上。声音低沉，呼出的热气都喷在她的脖颈上。

  许瓷感觉此刻的卫执有些莫名的危险，但她说出口的话没有不承认的道理，所以她迟疑着点点头。

  “包括我亲你也可以吗？”

  卫执又凑近了些，薄唇快要碰到她的肌肤，声音沙哑，眼睛漆黑深邃，像是看猎物一样，准备把她吞吃入腹。

  许瓷急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快要被他吓哭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

  见许瓷眼眶里包着眼泪，卫执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点也不经逗，居然就哭了。如果他来真的，还不知道她会哭成个什么样子。

  面前的压力消失，许瓷才把手放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他。

  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卫执启动车子，“行了，擦擦你的眼泪，我答应你。以后没有你的允许不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许瓷当时松了一大口气。

  只要他答应了，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当很久以后的卫执克制不住摁着她亲，把他说过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的时候，她才突然觉得自己当初有多傻，竟然还妄想跟卫执讲条件，以为他答应过她，她就有了免死金牌。

  经过了刚才的小插曲，车子里陷入了安静，许瓷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眸想着卫执的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想了很久什么没有结果，她抬头看一眼车窗外，才发现是回许家的路。

  “我们不回你家吗？”

  她有些诧异地问。卫家长辈还等着他们去汇报情况呢。

  “你去通知你父母，爷爷他们那边我来说”

  卫执简单答了一句。

  许瓷点头，这样也好。反正今天脑子里挺乱的，正好回家好好理一理。

  到了家，她一进门，就见到父母一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佣人炒菜的声响。

  父母见到她有些诧异，“小瓷，你怎么回来了？”

  平时去卫家都是晚上才被送回来。

  而且这个点应该晚饭都没吃呢。

  许瓷走过去，从包里拿出红本本，递到两人面前。

  许妈妈迟疑着接过，翻开，和许爸爸一起看。

  里面的红底照片格外显眼，许瓷和卫执穿着白衬衫，肩靠着肩。

  看了好一会儿，许妈妈才合上它。

  然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

  “怎么也没有给爸妈说一声就去领证了？”

  许妈妈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缓缓开口。

  “今天卫爷爷突然提起的，我想反正都是要领的，早点领早点结束，免得大家都惦记。”

  许瓷老实回答。

  “那后面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打算的，你要搬出去住吗？”

  许爸爸问。

  “我还没跟卫执谈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没工作之前都想住家里……他应该会同意的”

  “他同意，他家里人同意吗？”

  许瓷不知道，但她猜卫执能搞定他家里人。

  佣人将菜一样样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好，叫开饭了，许父长话短说，“你现在是卫家的媳妇了，不比以前可以凭着性子做事，卫执看起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你以后凡事与他多商量着来。”

  “我知道了，爸爸”

  “快去吃饭吧”

  当天晚上，许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睡着。

  她以前觉得结婚就结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没有想过它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现在看来，一旦结了婚，卫执就可以自由行使他作为丈夫的权利，卫家长辈开始催促他们生孩子，她的父母也开始教她不能任性……一件件不能按照她的意志行事的事情都纷纷冒了出来。

  说实话，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但只能进不能退，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她只有说开始的权利，却不能说结束。

  她只能指望卫执能够信守自己的承诺，然后早点放过她。

  许瓷在家里待了两天，心绪始终很乱，满脑子都是结婚这件事。连闲书也看不下去了，别说敲代码搞研究。

  为了及时止损，她当机立断收拾了行李，订好去石头镇的车票，给父母说了一声后就启程去看外公了。

  希望石头镇的山山水水，还有悠闲的生活可以帮忙她忘记在洛城不开心的事。

  许父许母看她委实低沉了不少，知道她还没适应新转变的身份，爽快地放人。

  或许去她从小熟悉的地方放松一下也好。

  早上从家里出发，下午就到了石头镇。

  还是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许瓷见到许久未见的外公，他正在跟老伙计们下棋。

  像是不久前她来时那样，同样的人，事，景，不同的只是上次她未婚，而这次已婚。

  这一次她才刚站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她，因为她几个月前来过一次，而且棋技厉害，所以很多老爷爷老奶奶都记得她。

  外公不出意外地很开心，他的双颊被晒得发红，笑起来很喜庆。

  “丫头啊，回来啦”

  “外公，我回来了”

  她每一次回来，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归属感，今天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哭。

  这是回时洛城所没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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