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怀玉对兰陵公主这个儿媳妇有多满意，那么心里对高阳公主做自己八儿媳就有多抗拒。

如果这世上真有克夫的女人，

那高阳绝对是一个。

她把皇唐李家公主的口碑拉低了一大截。

“犬子只是妾生庶出，实在是配不上金枝玉叶，”武怀玉委婉的拒绝。

并不是所有公主都是襄城公主兰陵公主那样贤惠的，高阳就是那种刁蛮且放荡的公主，武家可接纳不了。

李世民愣了下。

“高阳虽离了婚，可也还年轻，”李世民道。

在皇帝看来，皇家公主，就算二婚也是身份尊贵的很，随便赐婚给勋戚名门子弟也是不愁嫁的，就好比李世民的姐妹就有好几个二婚再嫁的，而且二婚嫁的也都是名门。

高密公主初嫁长孙孝政，再嫁段纶，长广公主初嫁赵慈景，后嫁杨师道。

还有房陵公主、安定公主也都是二婚再嫁。房陵公主就是那位跟亲外甥私通的兰陵公主，离婚后，改封房陵公主，在高宗时又改嫁贺兰僧伽，却依然风流成性。

武怀玉也不是嫌弃二婚，只是嫌弃高阳公主，

但这事也没法提。

毕竟高阳公主嫁到房家才半年，现在只是有些刁蛮表现，还没有给房遗爱戴绿帽子，武怀玉不能拿还没发生的事来当理由。

这让人很为难。

“你嫌弃朕女儿二婚？”

“绝无此事。”

“那你是嫌弃高阳比八郎年纪大，可也就大三个月？”

“女大三，抱金砖。”

“那你为何不愿意？”

“八郎只是妾生子，实在配不上公主，”武怀玉也只好咬住这一点了，反正他三个嫡子，老大尚兰陵公主，老二老三也都订了婚，老三更是还年幼。

李世民皱眉。

他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是否因为高阳刁蛮？”

高阳虽才出嫁半年多，但却不肯跟公婆房玄龄夫妇住在一起，不愿意晨昏定省早晚伺候，她住在自己的公主府第，对丈夫房二也是毫无敬爱，虽然现在还没有说在外乱来，但贵族勋戚之家，也是对此都有所耳闻的，风评很不好。

“那朕把城阳公主许给你家八郎？”皇帝道。

“犬子更不配。”

城阳公主可是长孙皇后所生，是长乐公主和晋阳公主的胞妹。

城阳公主嫁给杜如晦的次子杜荷，杜荷也因娶城阳公主为妻，被封为襄阳郡公，授尚乘奉御。这本来是一桩美满的姻缘，京兆杜氏做为关中六姓之一，贞观朝出了两位宰相，

但因杜淹杜如晦死的早，杜楚客早前又因过于积极的在魏王府上窜下跳，结果贬为县令，如今多年过去，都在地方上做了三地县令了，仍然在县令这个位置上打转，没机会回长安。

杜荷是个比较有才华的人，却也野心很大，一心想学他父亲、叔祖那样建拥立之功，结果最后却落得个谋反流放的下场。

城阳公主出嫁也并没有多久，

杜荷被判流放，他却意象轩骜，毫无畏惧之色。最让人惊叹的还是城阳公主，皇帝心疼女儿，让公主与杜荷离婚，但公主却请求随杜荷一同流放碎叶。

但李世民怎么可能让他和长孙的女儿流放碎叶，她本也只是被牵连。最终是皇帝强令离婚，还把公主强留在宫中。

相比下，房遗爱一出事，高阳立马就要跟他和离，不仅和离，还不忘把房二名下的许多财产也都拿走了。

“陛下，从没有臣家子，能尚两位公主的先例啊，臣不敢破此先例，恩宠过重，无福消受。”

武怀玉这理由也算勉强过的去。

武家若是兄弟俩，尚两公主，确实太惊人，何况这城阳公主还是嫡公主。

“朕发现长安勋戚子弟，你武氏子弟最教导有方，朕如今给城阳、高阳、巴陵她们再选驸马，不以门第高低来选，而是首选人品再看才华，然后才看门第家世。

你家八郎，朕是了解的，是个很不错的儿郎。”

“怀玉啊，咱们君臣相识相知也十七年了，今日丽贞回门，一脸幸福，朕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啊。朕也希望那三个刚离婚的女儿再找夫婿，也能跟兰陵一样婚后幸福，

什么破不破例的，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朕这三个女儿，你任选一个。你要是看不上高阳，那城阳和巴陵你选一个，她们是都比你家八郎大点，但也大不了多少。”

李世民把这话都说出来了，很像后世家里有大龄剩女的老父亲，去公园角无奈为女相亲的样子。

虽然皇帝让他选，

巴陵公主和城阳公主，也不是高阳公主这种风流成性放荡无品之人，但武怀玉还是不愿接受，

中庸之道，不能极端。

过犹不及。

以前房玄龄一家，跟皇家结了三门亲，结果现在牵连的两个儿子流放。

“陛下，朝中公卿勋贵家才俊很多，臣倒也知晓一些，可以向陛下推荐几个。

比如卫尉卿薛怀昱，他有个儿子薛瓘，高标朗秀，颇有才学。而且河东薛氏，也是名门望族。”

河东薛氏是三国蜀汉灭亡后，薛氏举宗五千户徙于河东汾阴，魏晋以来，由地方豪强发展为文官武将盈门的一流士族，分为南祖、西祖两大房。

薛瓘就是西祖房的。

薛瓘跟皇家还有亲戚呢，

薛瓘的祖父薛德元娶了当今宰相高士廉的妹妹，高士廉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长孙晟，也就是长孙皇后和国舅的母亲。

因此长孙所生的城阳公主，跟薛瓘还是表兄妹。

河东薛氏还还是有名的出帅哥美女的家族，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可能跟他们长期处于北地，与当地的胡人通婚有关。

隋唐薛家出了很多名人，比如文坛宗师薛道衡，再比如秦王府叔侄两学士的薛收薛元敬，还有西秦霸王薛举薛仁杲，又比如刚塌房的薛万彻薛万钧兄弟等。

薛瓘父亲是卫尉卿，这也已经是三品亲贵高官。

他还是城阳公主的表哥，亲上加亲，挺好一门亲事。

李世民对妻子这个姨母的孙子也是有些印象，确实长的不错，也蛮有才华，薛怀昱则算不上很出色，但有高士廉和长孙无忌做靠山，所以年后也就升任了卫尉卿。

眼看武怀玉这般推脱，

李世民也很无奈。

“那你再给巴陵公主介绍个才俊。”

“太穆皇后族孙，少府监窦德素之子窦怀悊，门荫入仕，现任清河县令，清廉干练，颇有政绩。”

窦怀悊的高祖父窦毅，那是窦太后的父亲，他喊李渊姑祖父，喊李世民表舅。

扶风窦氏家族，大唐也是出过两个宰相的。

李世民当然也知道这个表外甥，确实是很有能力的，二十来岁，也还未婚。当初，李世民就曾差点把兰陵公主许给这个表外甥了。

“薛瓘和窦怀悊，确实是两个年轻俊彦，但你家八郎也不差。”

“犬子差远了，一妾生庶子，哪能跟这两位名门俊彦相比，他们都是嫡子，又有才华，还是皇亲国戚。”

武怀玉很不客气的一句句贬低着自家犬子，别人家的就是才俊。

见此状，李世民也只好不再提再嫁公主给武家的事，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回门宴结束回家，

武怀玉跟玄符提起这事，“高阳公主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但城阳公主和巴陵公主倒听着不错，尤其是城阳公主，杜二郎被判流放公主不肯和离，甘愿陪着一起去万里外的碎叶，着实让人惊叹佩服呢。”

“咱家已经尚了一位公主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尚一位。”

“那可是金枝玉叶，又不是白菜萝卜，哪能都往家里拿。”怀玉笑道。

“相公说的是，”玄符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那你也得尽快给八郎也说门亲事，他都十五了，这两年也可以娶妻生子了，前些天曹氏还跟我提起这事呢。你这当阿耶的可得上上心。”

“不能让人说你一碗水端不平。”

“这事我也一直在考虑，”

皇帝女儿不愁嫁，武家儿郎也不愁娶，想跟武家联姻结亲的太多，哪怕是妾生庶子，也有很多勋戚贵族名门想要联姻，甚至都愿意以嫡女出嫁。

不过武怀玉现在对联姻也比较谨慎，比较挑。

不是谁想扑上来联姻都行的，早些年武怀玉还仅是刚冒头的新贵，也很愿意跟那些勋戚名门联姻，也是给武家涨涨声望，拉拉盟友。

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挑仔细点，容易被牵连。

“这事你得找个时间，跟八郎当面聊聊，你直接就把这金枝玉叶给他拒绝了，甚至还有位嫡公主，你不怕他不高兴么。”

武怀玉的角度，武家再娶公主很不合适，尤其是皇帝先把高阳公主拿出来联婚，武怀玉只能拒绝，若是他真还挑上了，还挑嫡出的城阳公主，那就真是有些犯浑了。

所以尚公主这事，要么武家能接受高阳公主，要么就拒绝。

但对武八郎来说，他一个妾生庶子，若是能娶到公主，甚至嫡公主，哪怕是二婚，也是很难得的机遇的，

“老八也是个比较明事理的，我明天跟他聊聊，说开了他就理解了。我给他寻门好的亲事便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你是看上哪家了，是五姓七宗，还是关陇六姓，还是江南十二华族？”

武家跟皇族李家，外戚长孙家、高家、张家都有联姻，也跟山东士族的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联姻，

也跟陇西李氏的李客师家联姻，另外和程咬金家，跟许敬宗家，还跟地方上的不少豪强联姻，如岭南的冯冼宁陈杨等几家，跟朔方的杨唐等各家，跟燕云山后的高家等都结了亲。

“我先问问八郎自己想法，到时再安排。”

第二天，武怀玉便叫来八郎承远。

“陪阿耶去喂熊猫。”

爷俩到了豹坊，先叫仆人去抱了些嫩竹来，笋子过季，大熊猫们也就少了一道美味。

不过新鲜的嫩竹子它们也很喜欢吃。

“昨日你大哥大嫂回门，我进宫参加回门宴，陛下提起一事，”武怀玉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一遍，还特意解释了一番其中内情。

“你不怪阿耶给你拒了吧？”

承远笑道，“阿耶也是为我好，其实我在国子监也听说高阳公主名声不好，这样的金枝玉叶可不敢要。”

“哈哈哈，这话在外面可别说。”

“知道。”

“那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门第什么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阿耶帮你娶来。”

承远却突然扭捏起来。

“怎么，你难道有自己中意的姑娘了？”武怀玉看他模样，有点意外。

“我，我，我喜欢大姑家七表妹。”

他这话一出，武怀玉倒愣住了，大姑家七表妹，那就是武玉娥和马周所生的女儿。

“不行。”

武怀玉拒绝了。

承远愣住，瞪大眼睛望着武怀玉，“阿耶，为何？”

他急了，憋红了脸，“儿子是真心喜欢七表妹，而且，而且表妹也喜欢我。”

靠，这里面居然还有内情，这表兄妹居然已经互生情意了，就是不知有没私订终生。

姑舅家的表兄妹，这可是近亲啊。

“八郎，你大姑家的七表妹，跟你血缘太近，近亲结婚，危害很大，会导致无子女可孕，即使有育也容易产后夭折或是患有先天残缺。”武怀玉解释。

可承远却认为这只是父亲随便找的一个借口。

因为自古以来历朝虽有禁止近亲结婚，但这个近亲指的是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同姓婚姻，大唐律法规定，直系血缘关系的同姓婚，处罚两年徒刑，緦麻以上亲之间产生关系，则以奸伦罪处理。

但并不否认表婚、姑表婚、舅侄婚等母系血缘的婚姻。

甚至还会认为这种表亲通婚，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从皇家到士族，再到黎民百姓，这种表亲结婚非常多。

甚至长孙皇后把自己女儿东阳公主，嫁给了舅舅高士廉的儿子，东阳公主就是舅给自己的表舅。

武怀玉觉得承远娶姑姑女儿，这是近亲通婚，是不可以的，但在这个时代，唐人观念里这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反而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武承远就很不理解父亲，他能接受父亲拒绝他尚公主，甚至三个公主里挑一个这样的好事，但他跟表妹情投意合，早就郎有情妾有意了，本想借着今天这机会，跟父亲说明，让父亲同意这门亲事。

不想，父亲却用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阿耶，儿子不尚公主，也不想要什么山东五姓七宗、关陇六姓，什么宰相公卿家女儿，儿子这辈子非七表妹不娶。”

武怀玉皱眉，看到破防失态的儿子，有些无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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