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现在有空吗，来门口拿鹅腿了。”

  晚上七点三十分，王翠芬和儿子万豪出现在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的门口。

  正常送货的时间都是九点左右，但是五道口那边八点多就得开始，所以只能提前一点了。

  这个点大家基本刚吃完晚饭，所以大多数人是不饿的。

  好在鹅腿可以存放，留在晚上当宵夜也是可以的。

  “阿姨？”

  “您怎么过来了？”

  “您让豪哥过来就行了啊，这么冷的天您就在家里休息呗。”

  大家都以为是万豪一个人过来，可来到现场之后，却发现王翠芬也来了。

  顿时有些激动，纷纷跑过去围着她。

  “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过来，想你们了嘛。”

  王翠芬笑着说道。

  这倒不是客套话。

  自从换了儿子送货之后，她就只来过一次。

  虽然只是隔了几天，但十多年的习惯一下子被改了，她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她是真想这帮孩子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在得到如此“直白”的情感回馈后，圆明园的同学们心头皆是微微一颤，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学，表情有些不自然。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但透过眼神仿佛又说了很多。

  “阿姨，我们也很想您啊，您最近还好吗？”

  最终，还是岳星宇作为代表，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看到阿姨的第一眼，大家都在观察她的气色。

  发现对方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后，心里不觉多了一丝安慰。

  大家私底下都查了不少相关资料，知晓了骨癌晚期的一些症状。

  气色不错并不能证明健康，但却能说明阿姨的病情还没有完全发作，又或者此刻没有发作。

  也就是说，这一刻的阿姨，身体上没有太多的痛楚。

  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骨癌最典型的症状就是骨痛，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最为明显。

  一旦病情发作，那种骨痛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说是钻心的疼都不为过。

  一想到阿姨再过不久就要面临这样的状况，大伙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我？我好着呢！”王翠芬笑着说道，“白天精神好，晚上睡得香，好得不能再好了。”

  众人：“……”

  大家想当然就以为阿姨是在撒谎，是在故作镇定。

  正常人都未必能做到白天精神好，晚上睡得香，更何况得了骨癌的她呢？

  她大概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病情，以免大家担心。

  “阿姨……”

  几个感性的女生眼睛一下就红了，背过身去小声啜泣起来，不敢再看王翠芬。

  而其他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王翠芬满脸问号。

  这是咋了？

  怎么好好地还哭了呢？

  一旁的万豪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昨天的事儿，于是便连忙开口道：“那个，大家过来拿鹅腿吧，都是刚刚烤好的，热乎着呢。”

  好家伙，就因为没吃到现烤的鹅腿就哭？

  现在的大学生的心理这么脆弱吗？

  王翠芬听到儿子的话，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开口说道：“孩子们别这样，快来吃鹅腿吧，以后有机会，阿姨多来这边，好好补偿你们。”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更难受了，重点全都放在“以后有机会”上面。

  以后还有机会吗？

  岳星宇托关系弄到了协和总院的诊断书，那上面清楚写着，最快三个月，最慢不过半年

  算上诊断书上的日子，这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具体会是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也许明天……

  “大家先领鹅腿吧。”

  岳星宇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数字甩掉，他不愿意去计算这个时间，因为每算一次就难受一次。

  带着复杂且沉重的心情，大家开始排队领取鹅腿。

  刚开始一切正常，可轮到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鹅腿还没拿，她就跑过来一把抱住王翠芬，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声泪俱下。

  王翠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送鹅腿这十多年里，类似的场合她也见过不少。

  顶尖大学人才辈出，竞争激烈，学习压力也比普通人要大。

  学到崩溃那是常有的事儿。

  许多人又是来自外省，父母不在身边，这里也没什么亲人，就拿她当做倾诉的对象。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王翠芬如过去那样，轻拍对方的后背，安抚对方。

  不问原因，也不说别的话，只充当一个“临时母亲”亦或者“知心姐姐”的角色。

  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可没成想下一秒，又有好几个女生跑了过去。

  一群人窝在一团，跟卷心菜似的，将王翠芬包在里面，全都哭了起来。

  “呃……”

  说实话，万豪无法理解这个场面，总感觉有些尬。

  哪儿有人在大马路上抱着别人老妈哭的？

  可看到这些女生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不管啥原因，想哭就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女生为啥通常比男生寿命长？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项肯定跟哭有关。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女生就不同了。

  受了委屈，心里难受，想哭可以大大方方地哭出来，没人会多说什么。

  “那个……大家好些了吗？”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万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和老妈还有点事情，得走了……”

  眼下已经是到八点了，差不多该去五道口那边了，不然让人家等着不好。

  再说送他们来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催了他好几遍了（东西还在车上）。

  要不是看在加钱的份儿上，没准人家早就离开了。

  女生们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擦了擦眼泪，一脸抱歉。

  “不好意思阿姨，耽误您时间了。”

  “没事儿，不耽误，还来得及。”

  王翠芬也是心疼这帮孩子，“我明天没啥事儿，鹅腿、猪蹄还有酱牛肉你们想吃啥随便点，专程为你们做。”

  这么多人一起哭，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她也没太大的本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给这帮孩子们多做些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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