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宝和阿萍走在迷宫般的巷道。

  他没想到回来东区一趟竟碰到这种事。

  瞥了一眼阿萍，阿萍低垂着头。

  凌乱的头发没打理，她心里充满了对她母亲的担忧。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其实不想连累你，但但但是我害怕……”阿萍道。

  “无碍。我们加快点脚步，你妈妈在家等你。”陈小宝道。

  两人加快了脚步。

  看着周遭环境，陈小宝想象不到阿萍每天凌晨三四点从东区回到西区。

  每天提心吊胆走这样惊悚的一段路。

  还时不时有猫叫，有老鼠窜，还有蟑螂脚上爬，“道友”这东西，东区和西区都会碰到。

  他自己都有些害怕，何况弱女子阿萍？

  陈小宝把她送到她家楼下，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往回走。

  一摸口袋，把正要上楼的阿萍叫住。

  他从大佬D给他的三万块钱抽出十张，把剩下的塞到阿萍的手里。

  阿萍一摸知道是钞票，“不不不不……”一边推一边摇头如拨浪鼓。

  “好好照顾你妈妈，我帮不上什么忙，这是心意。”

  陈小宝退后几步，向她招招手，转身走回家。

  阿萍捧着钞票，怔怔呆在原地，泪水已经“扑簌簌”落下。

  陈小宝回到家里，看到梁凯欣在陪着陈灵儿玩宝马汽车模型。

  买玩具？她不怕赵宝珠骂吗？

  “现在几点了，一点都不顾家，哼！”梁凯欣瞥了陈小宝一眼。

  把汽车模型交还给陈灵儿，“姐姐和你哥哥说事，灵儿自己玩。”

  陈灵儿摆摆手，用稚嫩的声音道：“姐姐，你去吧，灵儿会玩。”

  “你们家不是搬了吗？”陈小宝问道。

  梁凯欣一把扯住他往天台走去，“搬了不能回来呀？”

  “那你今晚住哪？”

  “你说呢？又不和你一起住，我晚些再回去。”

  两人来到天台。

  漫天的星光，夜色如水倾泄下来。

  远处高楼大厦星星点点。

  还有附近的启德机场，飞机闪着灯一降一落。

  两人的周边都是电线、铁丝、锅盖（电视接收器）、栅栏。

  还有挂在上面各种颜色的衣服、袜子、被子。

  当然，还有垃圾。

  垃圾这东西，即使有街坊福利会，城寨内还是到处可见。

  就连天后古庙顶上的保护网也是成堆的垃圾，一年才清理一次。

  陈小宝记得天后古庙大门两旁有幅对联：

  “水德配天，香岛慈般普济”。

  “母仪称后，龙城庙宇重光。”

  城寨内和城寨外是两个世界，一个炼狱，一个天堂。

  一架飞机发出轰鸣声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声音低沉有力，似要穿透他们的耳膜。

  梁凯欣赶紧捂住耳朵。

  飞机飞走后，梁凯欣道：“我感觉你比以前深沉多了，看来你是长大了。”

  以前飞机飞过，陈小宝总会捂住她的耳朵。

  现在不会了。

  陈小宝哑然失笑，“人总归要长大的。”

  梁凯欣沉默良久，而陈小宝望向远处的闹市区也陷入了沉思，忽略了她的沉默。

  梁凯欣小粉拳捶了下他，叹道：“唉，不懂跟你说什么好，还是小时候好，什么都可以说。

  “现在我想说我的事情给你听，又无从说起。”

  “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太顾忌那就不是朋友了。”

  “你不懂，朋友之间也有顾忌的。不说我了，你咧？宝珠阿姨说你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公司还给你租房子。恭喜你！”

  梁凯欣见外地伸出纤细的手。

  陈小宝愣了下神和她握了握。

  “小意思，不出半年，指不定公司还送套别墅我呢。”

  “瞧你得瑟的，你这么有本事，我立马嫁给你，我就不会考虑别人了。”

  “哈，哈，你现在最好不要考虑别人，真的有这种可能。”

  梁凯欣又一锤过来。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次过家家吗？”

  “那么多次，是哪次？”

  “就是扮演‘奸夫淫妇’那次。”

  “不止一次吧。”

  小时候大家都“早熟”，得益于街坊福利会那台黑白电视。

  孩子们吃了晚饭就搬来小凳子。

  坐在电视机前，托着腮看TVB和亚视。

  那时候综艺节目也多，艺人们插科打诨，粗话、俚语……还有那些情不情色不色的演绎情节。

  演艺人员使出浑身解数，宗旨就是逗观众发笑。

  但两人最爱看的还是周星星的《430穿梭机》。

  梁凯欣道：“还记得那个被你打的小胖子吗？我们叫他尹志平那个。”

  “尹志平？玷污小龙女那个尹志平？有点印象。他怎么了？”

  “他其实不叫尹志平，真名叫伊之平。‘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伊人的伊，也不是志气的志，是之乎者也的之。”

  “哈哈，原来是这样，谁懂他是哪个尹志平，他怎么了？”

  “每次玩游戏你都故意扮演‘奸夫’，打得他满头包，后来他家搬走了。我当时还把你给骂了，说你把人打跑了。”

  “我打的人多了。你不也是扮演‘淫妇’吗？”

  “哎呀，那不是想跟你凑一对嘛，那些小伙伴个个歪瓜裂枣，就你长相还稍微耐看点。

  “伊之平现在长得白白净净的，戴个斯文眼镜，还挺帅。”

  “现在想起来，他老爸或许是个有钱人，不懂犯什么事躲来这里，事情解决完了，就出去了。”

  “你真聪明，给你猜对了！”

  梁凯欣暗道，小时候小宝就很聪明，像这事跟他一提，他就能猜出来，真厉害！

  唉，可叹他生在贫民窟……

  这是陈小宝根据脑海里的记忆推测的。

  小胖子的说话和衣着都跟他们不一样，后来搬到这里也没一两年就搬走了。

  进来这里的，如果是穷苦人家，哪有这么快搬离？

  如果是穷苦人家这么快搬离，估计犯事又得搬回来。

  “他现在追我。”

  “……追你？那你厉害嘛，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又来一个，你很吃香呀！”陈小宝道。

  “他在无线唱片部做音乐总监，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很多明星都围绕他转，他真的很厉害！”

  梁凯欣抬眼看星空，发出感叹。

  小胖子比陈小宝和凯欣大三四岁。

  陈小宝当年调皮，还是把他打哭了。

  想到小时候，陈小宝忍俊不禁。

  “怎么了嘛，你笑什么？”梁凯欣推了一下陈小宝。

  “我笑呀，一个亚视，一个无线，两家公司都给你承包了，他们没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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