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风凛冽，一场大雪降临北域。

……

古淆关，议事厅内燃着一盆火，柴火烧得噼噼啪啪，不断有火星升腾，一旁温着两壶酒，更远处，则是磐石军的巨大沙盘，沙盘一旁，殿帅林弱神色凝重的站在林昭一旁，而林昭则单手按着沙盘，仔细的研究古淆关以北一带的地形，许多细节、许多想法都在脑中反复不断的推演着。

林弱一直缄默不语，没有打扰林昭的思维，磐石军的出兵北上击敌已经成了定局，完全由不得他林弱了，所以如今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如何将这场几乎不可能获胜的仗给打好，将自身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事实上，林弱的磐石军中也有不少参军、谋士，但全部都被他屏退了，在林弱心中，这全天下的参军谋士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林白衣。

许久之后，林弱拿起一壶温好的酒放在沙盘上，道：“如何了？”

“头绪还没有完全理清。”

林昭深吸一口气，拿起酒壶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暖热的酒，转身看向林弱，道：“双方实力悬殊，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只有一夜罢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北上这一战必然是败仗，至于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场败仗打得好看一点，尽量减少磐石军和雪域军团的折损。”

“林昭……”

林弱神色复杂，道：“你没必要参与进来的，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拖累你们雪域天池。”

“有必要。”

林昭皱了皱眉，道：“如果我们雪域天池的铁骑不进入战场的话，你的十五万磐石军最终的下场应该就是被全部歼灭，孤军北上，而且是以弱攻强，师君纲再蠢也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当磐石军、蓟寒军团离开古淆关的时候，师君纲就会派遣重兵抄后，直接断了你们的退路，古淆关以北的地形大部分都是林地、平原，是魔族铁骑的天下，恕我直言，磐石军和蓟寒军团加在一起都不够杀的。”

“……”

林弱也深知其中的利害，一声叹息道：“如果真的惨败，就是我林弱牵累了林白衣，过错不在你。”

“未必会惨败。”

林昭轻轻一拍林弱的肩膀，笑道：“你们明天正午就要北上，所以留给我们筹谋的时间不多了，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秋风原一带的地形，可以给你们磐石军提供一套进攻、阻击的路线，你姑且听一下，觉得有道理就采纳，觉得没有道理你就再想办法。”

“嗯！”

林弱点头：“你说！”

“磐石军是一支擅长守御的军队，长矛阵、盾牌阵、弓箭阵的精锐程度都是大商王朝屈指可数的，所以，磐石军既然决定要北上，那就要第一时间进入预期阵地，将防御的姿态摆出来，等着妖族来进攻，这一点很关键。”

林昭的指尖落在了秋风原中部的一片山林区域，道：“这里有一座翠羽山，东西横亘，延绵十里地，是一座天赐的屏障，妖族、魔族都不可能从翠羽山的北方攻杀过去，而翠羽山的南面是一片林谷地带，适合于步兵军团作战，向南五里是一座雀鱼湖，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妖族没有战船，不擅长水战，魔族铁骑更不可能涉水而战，所以翠羽山和雀鱼湖之间是磐石军的天赐战场，只要你提前进入这片战场，派遣重兵封住两头出口就能发挥出磐石军的天生优势。”

“……”

林弱听得有如醍醐灌顶，他也是一位当世名将，但对战场与地形的捕捉能力显然比起林昭还有一段距离。

“时间紧迫。”

林昭道：“你在磐石军三军将士的面前宣布明日正午出击，那就不能真的等到那时候了，磐石军的消息不可能密不透风，所以天没亮的时候粮草就应该先出发了，把所有的粮草辎重全部运送到预定的战场之中，然后派遣重兵镇守战场东西两个出口，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嗯。”

林弱点点头：“蓟寒军团当如何？”

“你指挥不了蓟寒军团的。”

林昭淡淡道：“王凌是李纯阳的人，不可能听从你的指挥，不过你可以给王凌发飞鱼传书，让他在翠羽山的东侧山林中布防截杀魔族军队，魔族铁骑在山林中的战力至少被削弱三成以上，这也是对蓟寒军团最好的安排。”

“知道了。”

林弱道：“林昭，如此安排的话，你的雪域军团就不要再动用了。”

“不动不行啊……”

林昭皱了皱眉，一双眸子看着沙盘，道：“说得好听，你们磐石军抢占地形，是以守代攻，而说得难听一点，也是将自己关进了活棺材里面，一旦师君纲、羽枫传令围而不打，那磐石军肯定会耗尽粮草物资最终全军覆没的，所以雪域军团出动的意义就是搅浑这一池水，让师君纲失去判断，我会亲自率领雪域军团在翠羽山南侧的东西方向上来回冲锋，你在山上布置一些弓箭手驰援我们雪域铁骑就足够了。”

“嗯。”

林弱的神色有些复杂，看向这位同宗兄弟：“林昭，你又何苦趟这浑水呢？”

“我总不能看着你战死吧？”

林昭看着对方，道：“不用太担心我，如今我们雪域军团有两位十二境剑仙，三位天元武夫，兵力是比不了磐石军，但战力未必比你们弱。”

“知道了。”

林弱沉声道：“我这就下令粮草辎重先行，天亮时磐石军主力就会偷偷北上，最快速度占领翠羽山有利地形。”

“我也该回去安排一下了，我们沙场再见。”

林昭仰头再次喝了一口酒，笑道：“你们磐石军的酒，真不怎么样。”

林弱哈哈一笑：“若是这一战能活着，以后去了白帝城，我请你喝白帝城最好的酒！”

“行，这可是你说的。”

林昭抱拳一笑，转身飞离古淆关，而林弱则看着这位本家兄弟的背影，心头百味杂陈，林昭本不必参与古淆关的战事，但他偏偏还是来了。

……

雪域天池，天亮时。

大营中一道道炊烟升起，各营已然开始做饭了，大饼烙了一张又一张，这一趟东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多带一些吃的总不是坏事，除了人吃的东西之外，所有骑卒也在开始打捆战马的粮草，战马两侧均悬挂厚实的草料，同时骑卒们也从物资库里领取了大量的黄豆，倒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用来喂马，长途奔袭，对战马的体力消耗极大，特别是在冲锋之前的几小时里，若是给战马喂上一些精粮，则战马的体力会更加的持久。

“大人，点算好了。”

木笡一身戎甲，将头盔夹在腋下，恭敬道：“外放出屯田的骑卒们陆续回来了一半，如今雪域天池上能下山的铁骑大约在三万人左右。”

“三万……”

林昭皱了皱眉：“差不多了，铁骑出战之后，老黄、木笡、陈犇、徐盛，你们四个复杂率军冲锋、突击。”

“是，林帅！”

四名战将齐齐抱拳。

“杦栀，唐广君。”

林昭看向了另外两位大剑仙。

“大人！”

“山主！”

两人齐齐点头。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道：“蛟龙舟会跟着我们一起出战，你们两个人就在蛟龙舟上出剑好了，拱护整个战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哪里需要救火你们就驾驭蛟龙舟去哪儿，同时要严防妖族上五境的偷袭，你们两个十二境，加上一艘蛟龙舟，妖族就算是来两个十三境应当也能挡得住了吧？”

“能挡得住！”

两人点头。

“行。”

林昭微微一笑：“唐广君。”

“山主……”

唐广君身躯一颤，这位吊儿郎当的兵家邋遢十二境急忙抱拳：“唐广君静候调遣！”

林昭笑笑：“你要多出点力，毕竟，这一战你不仅仅是为我们雪域天池出力，更是为整座人族天下出力，之前三师兄说你心境稀烂，我也觉得，我之所以觉得你心境烂，是因为你唐广君凡事只想着自己，在你的眼中只要老子境界够高就行，别的都不重要，你所追求的是这些，但我不觉得这样真的对，相反，人心中该有道义，所以我希望这次你唐广君是为天下的道义出剑。”

“道义……”

唐广君皱着眉头：“是，山主，在下记住了！”

“打完之后，回来就给你一个山巅别苑末席供奉的头衔。”林昭笑道。

“啊？！”

唐广君惊喜万分：“多谢山主！”

但旋即，他扭扭捏捏，道：“山主，其实这话您不应该这时候说的，而是应该等打完仗之后再说，毕竟江湖上的那些话本传奇小说里，基本上说过这句话，给了承诺的人，出征之后是绝无生还的可能性的，山主这么一说，我命休矣……”

“哦？”

林昭扬眉看向他，一脸笑意。

唐广君心头一沉，这笑容也太吓人了，山主这么一个俊逸儒雅的剑修武夫露出这笑容感觉跟十四境大妖一样恐怖了，他急忙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

就在此时，林昭的心湖之中传来了林星楚的声音：“小昭，来一趟洗剑江？”

“来了！”

林昭心头一动，其实本来他也是想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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