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山路下来，藏经阁的风铃在风中叮铃作响，老槐树沐浴着晨光，洛羽才发现上面还开着黄白色的小花。

  昨夜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

  许青锋带头走进藏经阁中，将姬道绊等人的尸体搬了出来。

  洛羽看到姬道绊的身上多有烫伤痕迹，显然是张三飞饼的痕迹，而钱铎的致命伤，却是扫帚打出的印记。

  可以想见昨夜的混乱。

  洛羽和徐媚儿又去了趟大殿，将白婉婷的尸体也带了过来。

  “一起帮忙，把灵器清理一下吧。”

  许青锋双手合十，朝尸体拜了一拜，伸手在姬道绊身上摸索起来。

  谷荔多和徐媚儿也动起手来，只有洛羽愣在原地。

  徐媚儿从钱铎身上摸出一盒灵丹，回头见洛羽还在发呆，怅然道：“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没事的，多出来几次就习惯了。”

  沉默地点了点头，洛羽也上前帮忙。

  片刻后，洛羽没有找到灵丹，却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从白婉婷身上找到的，照片里的白婉婷还很小，身后站着白婉婷长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女，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洛羽沉默地看着，将照片塞回白婉婷胸口的衣服里。

  灵器和灵丹都被清理出来，一共有灵器6件，各种作用的灵丹11颗。

  “我就不参与了。我已经收走了小曦的……”谷荔多道。

  许青锋看了谷荔多一眼，叹道：“行吧，那我们一人两件拿了吧，洛羽你先选。”

  最后洛羽拿走了钱铎的灵剑和张三的护心镜。

  算上手上白婉婷的那把灵剑，洛羽的身家突然就丰厚起来。不过这种丰厚，却怎么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洛羽和许青锋等人一起在山路旁挖了个大坑，做为张三等人最后的归宿。墓碑是从藏经阁中寻来的木板，许青锋用剑在上面刻上四个名字。

  洛羽突然想起后山小路上被扒出的白骨和怀表。

  “谷兄，高敏敏他们是你葬下的么？”

  “嗯。是我。”谷荔多应道。

  “妖兽无法避免，不过总归是要替他们下葬的。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也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

  洛羽默然。

  “谷兄，小曦她，是什么时候……”许青锋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上次落云寺之行。我和她在迷雾中走散。后来再汇合，就感觉不太一样了。也是为此，我才又急着再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已经被……”

  谷荔多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不过眼中却已恢复了理智。

  “走吧，这落云寺有点邪门。不能呆了。”

  一路向东。四人都没有再回头。

  回程的速度很快。

  一同出生入死，彼此底牌看尽，也不用再藏着掖着。许青锋御风开路，洛羽鹰瞳躲避，一路向前，只有谷荔多沉默不语。

  一路没有停歇，中午的时候，四人已回到那名为不归泉的山泉边上。

  泉水边残留着昨日的痕迹，那些没有来得及使用的枯枝随意地丢在一边，倒地的猪妖被不知什么野兽啃食殆尽，只留下几截残骨。

  洛羽把那些枯枝重新聚拢起来，用火折子点燃了。哔哔啵啵的声响中，黑烟袅袅升起，不归泉静谧平和，一如昨日。

  许青锋独自进了丛林，出来时剑已归鞘，两只手却各提了几只山鸡，就着溪水去毛洗净，随意挂在火上烤着，没多久便有肉香飘散出来。

  没有任何调料的山鸡味道算不得鲜美，但四人都吃得很认真。

  连续的战斗之后，唯有食物可以补充体能。而充沛的体能，是这片危机重重的山林里，活下来的前提。

  半只山鸡下肚，困倦就被拱了起来。

  这一路归来，并未经历什么战斗，可洛羽还是能感觉到一种疲乏，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体内的灵能也堪堪保持着一个勉强能够战斗的限度，迟迟无法恢复过来。

  对面的青石上，徐媚儿的坐姿也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变成了半摊半倒，那些原有的妩媚似乎又回到身上，只是这份妩媚之中，却充满了肉眼可见的疲惫。

  “这一趟，真的是……”目光落在旁边树干的剑痕上，徐媚儿轻轻叹。

  沉默被打破，许青锋也不再打坐，而是伸了个懒腰，叹道：“张三这一出事，古镇中情势，只怕是要更糟糕了。”

  “糟糕？”洛羽有些不解。

  “是啊。张三战斗力出众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他擅长酿酒，镇子里那些灵酒，就是他鼓捣出来的。”许青锋摇了摇腰间的酒葫芦。

  洛羽不解道：“可是我听说那些灵酒，相比于温泉中心的灵丹，效果似乎并不算出众？”

  “要不是张三酿出了灵酒，灵修们又哪里肯把灵丹拿出来。”

  “他们不过是怕我们都把灵物拿去酿酒和尝试，糟蹋了他们心中的宝贝罢了。”

  洛羽有些懂了。

  “所以灵修们不肯将灵物的作用告知我们，也是担心我们将灵物乱用？”

  “那倒不是。我觉得……”

  许青锋正斟酌着该怎么说，谷荔多已把话接了过去，道：“他们不过是觉得没必要罢了。或者说，我们不配。”

  谷荔多已经吃饱了，蹲在水边洗了把脸，把玩着两块黑色的鹅卵石。

  “你以为在灵修们眼中的我们，会是什么？不过是蝼蚁，是牛马罢了。他们明明可以把信息都告诉我们，明明那么多的牺牲根本就没有必要……”

  谷荔多言辞多有愤慨之意，可说出来时，却只剩下些许凄凉。

  洛羽转过头去，就看到他将手中的鹅卵石飞出。鹅卵石在水面弹起又落下，起起伏伏，最后还是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你可知道，这一趟出来。看似是谷兄主导，实际上却是灵修们在背后推动。包括我和钱铎，也是被下了命令，才在最后时刻加入了队伍……我们本可以在更安全的地方继续修炼，现在却要在这里……不明不白，连自己战斗的东西究竟是何物都不知道！”许青锋继续道。

  这些事，连徐媚儿都不曾知道，洛羽听了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望着眼前的泉水。

  泉水清澈，映出四个人的倒影。昨天还是九个人，如今已不足一半……

  几句话说出口，许青锋似乎好受了一些，转而道：“洛羽，你还有机会。回去后，能不出名就尽量别出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多谢许兄提醒。”洛羽郑重道谢。

  “算了。走吧。先回去。古镇的事情，若你有兴趣，我再慢慢说与你听。”眼看大家都已吃饱，许青锋站起身来。

  正要离开，古镇的方向，却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迷雾之中，迷雾之中，隐约出现了几道人影，一开始只是几人，后来影影绰绰，竟有十几人，隐隐对将不归泉包围起来。

  为首之人，赫然是之前有过照面的韩老大韩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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