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徐媚儿看出洛羽眼中的异样，开口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累了吧，就觉得那罗汉长得有点奇怪。”洛羽道。

  徐媚儿眨了眨眼，也看向那手持大剑的罗汉，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累了就休息吧。第一次，是有点累的。”

  徐媚儿很体贴的没有多问，展颜一笑道：“我负责后半夜，前半夜就劳烦弟弟了。”

  “多谢。”

  守夜之事，向来是后半夜最累。洛羽知道自己经验不足，也没与徐媚儿客气。

  “不用谢，现在还要请弟弟陪我走一趟呢！”徐媚儿笑道。

  “走一趟？”

  洛羽刚开口，就看到徐媚儿起身向角落的帷幕走去，顿时明白了徐媚儿的意思。

  先后解决了人生大事，回到柱子下，徐媚儿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浅色的充气坐垫，小口吹气将它撑开，整个人缩成一团躺了上去。

  又看了洛羽一眼，徐媚儿浅浅一笑，眼睛慢慢合上，没过多久，就传出轻微的鼾声。

  洛羽在徐媚儿旁边坐下，大殿中已然安静下来，众人或是睡下，或是打坐发呆，只有昏黄的烛火在跳动。

  也许是之前一番苦战的缘故，洛羽只觉得格外困乏，可还是努力强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徐媚儿转醒过来接替自己守夜，洛羽才终于沉沉睡去。

  洛羽是被一声惨叫声惊醒的。

  睁开眼时，却见光影闪动，那烛火不知何时已熄灭过去。

  大殿只余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洛羽听到身后有细细声响，如同老鼠过巷，又似野犬磨牙，竟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心猛地一跳，没有一丝犹豫，淡蓝色的雷光悄悄布满全身。

  那声响又快速抽离，掠向对面。

  “快点灯！”

  大殿之中，有人高声呼喊，听起来似是谷荔多的声音。几乎同时，一道剑光在黑暗中隐约浮现，殿门轰然倒塌。

  月光照进来，大殿之中一片皎洁。

  许青锋手持长剑站在殿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

  其余诸人均手握利刃，或是背靠高墙，或是倚着立柱，各自打量着，眼中全是戒备之色。

  许青锋目光在大殿中扫过，突然开口道：“白婉婷呢？”

  洛羽这才发现，大殿之中，竟是少了一人。

  谷荔多已重新将油灯点亮，灯光照进大殿深处的角落，什么也没有。

  “那……那里……”

  姬道绊颤抖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姬道绊目光所在，是殿门右手边，有一道水渍从角落里流了出来。

  顺着水渍看去，罗汉像的脚下，是一大摊的暗色液体。深夜里看不清眼色，可每个人心中都已明白这是何物。

  抬起头，洛羽就看到了白婉婷。

  白婉婷的身体被罗汉手中的宝剑穿透，就这么挂在半空。鲜血从胸口渗出，又顺着脚尖滴落，落进地上的血泊之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流淌，四周的每一尊神像，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站在神像的包围圈中，神像手中的那些刀枪剑戟，甚至琵琶与……都仿佛随时会斩落下来。

  每个人都在抬头仰望，从未有这样一刻，众人对于这漫天神佛，如此的畏惧，与戒备。

  安静。

  只有鲜血在一点一滴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谁带头，每个人都往外跑去。

  洛羽也在往外跑。

  这画面太过诡异，洛羽完全想不明白，白婉婷是怎么死的，唯一明白的，是自己最好不要留下来。

  刚踏出殿门，却又停住脚步。

  殿外月色如水，皎洁的月色中，庭下是同样皎洁的无数白骨。白骨在夜风中不断颤动，而后一根又一根地连接到一起。

  “这……这是什么东西？”

  徐媚儿几乎贴在洛羽手背上，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洛羽能感觉得到徐媚儿的紧张——任由是谁，此时此刻，面对这活动的森森白骨，都无法不去恐惧。

  可是洛羽却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有办法回答。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往生活的认知，可是细想之下，又是如此的合理，这个世界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大殿里吧？”

  姬道绊躲在人群之后，见那白骨渐渐有了形状，忍不住退了一步，有些惊慌地说道。

  “大殿？你不是疯了！那些金刚罗汉难道就好对付了？”

  “可是，在这空旷的院子里，你能保证就没有其他危险？而且……大殿里，说不定不是怪物动的手呢？”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又冷了许多。

  “姬兄，你什么意思？”许青锋忍不住开口喝问。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姬道绊梗着脖子，声音也大了起来。

  庭下的白骨还在飞速拼接着，一根接一根，如同积木一般拼接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拼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大殿前却是剑拔弩张起来。

  洛羽看看那白骨，又看看许青锋与姬道绊，有汗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洛羽辨不清两人谁对谁错，只知道大殿之内屠戮方休，只知道前路庭院白骨森森。

  进退皆是不得。

  “都冷静。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横插在许青锋与姬道绊中间，谷荔多这个队长站出来直接做了决断，“我们去藏经阁！”

  落云寺依山而建，藏经阁就在大殿后方，半山之上，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又没出落云寺的范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藏经阁地处落云寺最高处，只要占据了这里，就可以把控全局，更早地发现危机。

  唯一的问题是前往落云寺要经过一段山路，不过此时众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谷荔多一马当先，所有人都跟着他往藏经阁奔去。

  山路清幽，白日经过时没什么感觉，此时夜色凄迷，虫鸣凄厉，月光铺落下来，洛羽才发现，路边的杂草中藏着一处处坟茔。

  古坟，新漆。

  漆红如血。

  血色的字样刻在墓碑上，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深吸一口气，捏紧手中的竹剑，洛羽心中暗道，若是只有自己一人，恐怕都不敢从这里走。

  如此想着，洛羽又有些后悔起来。

  不是后悔跟随谷荔多走上这条山路，而是后悔刚刚慌乱之中没有去把白婉婷的灵剑捡来，这时候若是能有一把灵剑在手，走夜路也能多几分底气。

  “大家都靠近一点，别走散了。”也许是夜路太过阴森，许青锋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于是众人都靠得更紧了些，脚步也更快了。

  幸运的是，坟冢虽然可怖，夜色虽然阴然，却没有什么危险发生。众人顺利迈过这一段山路，又走了一小段台阶，藏经阁已在眼前。

  藏经阁铁门虚掩着，许青锋从队伍中走出来，越过谷荔多，小心翼翼地靠近铁门，蹲下去检查了一番，面色轻松了许多，道：“我下午离开后，没有人进去过。”

  说着，许青锋伸手推开阁门，当先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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