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夏无寒继位
薛蛮硬着头皮劝道:“王上不可啊,之前王上就是拿他父王母后还有他王兄的尸骨相逼,才把他逼上自立为王这条路,有句话叫:龙有逆鳞,触之则死。这苏氏一族便是他的逆鳞,若王上再拿他至亲相逼,微臣恐怕他还会做出更危害王上的事情来。且他已经将王上拿太傅和先王遗体来威胁他的事情公之于众,王上若还执意如此,必遭天下人诟病指责,诸王一定会觉得王上过于残忍,不会再与王上结交怎么办?先王的贤名犹在,玉瑶国的百姓也会不满。到时候百姓滋事起义,诸王冷眼旁观,或是转头支持了苏陌颜,那于王上可是极其不利的呀!”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谏,威尚辰终于放弃了鞭尸辱尸的计划,也稍稍的静下了心,仔细的斟酌着。
“你说的对,是本王一时气昏了头了。”
威尚辰拍拍薛蛮的肩膀,沉声道。薛蛮苦笑着,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王上的脾气确实是……十分的不好,但他最好的一点就是无论脾气再暴怒的时候,也听得进去旁人的话。这先王要是真的被鞭尸三百、挫骨扬灰,他能保证来日自己也会被苏陌颜这样报复回来的。
所以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的太极端,不是什么好事,风水轮流转,谁知道自己就一定能笑到最后呢?
“如今苏陌颜已经将本王威胁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本王确实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一旦先王或者太傅一党出了一丁点儿差池,本王就是众矢之的,会被整个天下所斥——他苏陌颜当真是聪明啊!”
“不过,他以为,他就赢了吗?”
傍晚时分,一道镶着滚烫金边的朱红折子从玉瑶王宫里快马加鞭的送出,往璇玑的方向而去。
祈和郡。
“王上,该休息了。”
沐青卿走进房间,看见苏陌颜还在微弱的烛火下执笔疾书,福身后轻声道。
苏陌颜在祈和郡自立为王,便将祈和郡改成了城是为祈和城,因为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财力物力和时间来建造宫殿,祁子衿便将自己的郡主府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从郡库中拿出许多东西来添增富丽,让苏陌颜暂时住了进去,作为临时处事点。
苏陌颜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很快收了回来,淡淡的道:“还不晚,这些都是打算投靠我的郡主、城主,或者是来示好探意的人,得及时回复,不能让他们觉得受到怠慢。此外,还有许多事宜都等着我处理呢。”
沐青卿看着那样一丝不苟、沉稳从容的苏陌颜,柔软的心像是琴弦被人拨动了一般,无端的生出几分心疼和妄念。
“派去玉瑶王城的人可有回信?”
沐青卿摇摇头,皱起好看的眉,秀目里溢出无奈和担忧。
“按理来说,一日的时间,从祈和郡快马加鞭到玉瑶王城也该够了,大概是威贼脚下,行事比较束缚艰难,所以才耽搁了。王上您确定三殿下的信里真的有那意思在吗?”
苏陌颜微微一笑,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色彩,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陌颜吧,如今骤然间唤了称呼,怪不习惯的。”
沐青卿一愣,心下隐隐有些激动,这是……只有她才有的独特称呼吗?陌颜哥哥……
苏陌颜抬起头来,沐青卿赶忙将眼里的激动与爱慕之色藏了下去,好在苏陌颜也并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所以未曾发现。
“天欲雪酒楼是玉瑶王城最大的酒楼,九曲糕却不是陌玉爱吃的东西,以前我难得出宫,给他带过一份,他未曾动过。柳暗花明一鹿鲜这道菜他倒是喜欢,还曾与我打趣,说这道菜的名字很特别,可以作为暗语。再加上那幅图,两只鹿隔岸亲昵,或许是意为我与他要绕开陛下联络。所以,他一定另有深意,只是我们的来往信件都要经过陛下之手,所以不能明说,陌玉聪慧,才想出这个办法,他一定是在暗示我去天欲雪。”
“那你怎么找他呢?”
“陌玉的信中有两句诗。凭花遥寄思无涯,尺素逢春玉颜开。又再次提起花手鞠,只需要派人去天欲雪,看谁在摆了花手鞠的地方或者身上有花手鞠图案之人,对出这句诗,便能与他取得联系了。”
沐青卿由衷赞叹道:“你们真是好生聪慧,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也能传了话来,一个敢写,一个猜得出,要是我,只怕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苏陌颜笑笑,不再说话。
他本就心思敏捷,精通心计算谋,这并不难猜,倒是陌玉,苦了他了,也不知道陛下对他是不是真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吃亏,在陛下身边传递消息调查往事有没有被发现。
既然他能派人在天欲雪与自己联络,那想必……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了吧?
他会焦急难过的吧,他会愤怒怨恨的吧,他会怪自己这个兄长没本事、保护不了人也对付不了威贼吗?他会恨自己做出自立为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吗?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可后悔,也没有后悔的回头路。他只能一直走下去,无论输赢胜败。
时间转眼又过了两日,整个玉瑶国,看上去倒没有多大波澜,左右不过是一些昔日深受先王恩惠的百姓和郡城之主在闹事。很多人公然站在了苏陌颜这边,还有许多百姓纷纷游街示众,高呼着“威贼篡国,千刀万剐。苏氏为王,众望所归。”之类的口号,不过很快就被威尚辰镇压了。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尚在掌控范围之内,但游街大有愈压愈烈之势,让威尚辰头疼不已。而其他诸国诸王,态度不一,大部分还是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暗地里还是在计较着陛下的态度,亦或者是作壁上观,希望来个渔翁得利。
倒是另外一件事,将天下人的目光稍稍吸引了一部分过去。
故夏国主了一道王折给陛下,说将退位给膝下唯一的子嗣——大王子夏无寒。一般来说,除非陛下十分不满意将要继位的人选,以天下共主的身份命令其不得继位,否则这王折也就是如同通知一般,陛下看过了,摆摆款,批几句望其以后修德修性、慎行循良之类的希语,再赏赐些东西以示帝恩浩荡便也无事了。
随即故夏国向各国发出了国柬,来参加夏无寒的继位大典。
轮到玉瑶国时,无论是故夏王还是夏无寒,都选择了邀请苏陌颜。各国暗自里嘲笑着威尚辰,却也暗自为自己发愁。毕竟,从前夏无寒人尽可欺,谁也没想到他有继承故夏王位的一天,那些以前毫不留情的欺辱过夏无寒的王公贵族们,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在八月二十这一天,夏无寒顺利的从他父王手中接过了王位,登上了故夏国的巅峰。
高坐在故夏国的王座上,看着所有人向自己下跪,夏无寒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赢了,站起来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克亲引灾的贱婢之子,而是故夏国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一国之主!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仿佛这些年里流过的汗与泪与血,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连带着那些侮辱他的、标志性般的词汇,也一起灰飞烟灭了。
摸着身上的华服锦绣,看着眼前如蝼蚁一般匍匐在他脚下的人,夏无寒高昂起头颅,冠冕上的玉旒也跟着晃动跳跃,如同它主人此刻的心情。
从今以后,他,便是故夏国的王!
只可惜,陌玉,你没看见。
不过不要紧,我一定会救出你,你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看我。
新王继位大典的第二日,就得立马启程,去璇玑帝宫中,拜见陛下,聆听陛下教诲。
陌玉,明日,我便要启程去救你了,等着我!
巍峨的大殿富丽堂皇,丹楹刻桷,玉砌雕阑,六根巨大的蟠龙金柱矗立,柱子上的金龙盘旋环绕着柱身,龙头高昂着仰望殿顶。地面上都是上好的玉砖,明晃晃的,一尘不染。殿正中的六尺高台之上是一把雕着金龙蜿蜒的奢华帝座,金漆闪着如水纹粼粼一般的光泽,如同帝王的威严一般不容直视。帝座的靠背板表面是柔软的布垫,椅圈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玉珠。帝座上,那个一袭玄色金边华服的绝美男子正正襟危坐着等着自己的叩拜。
那是今后自己唯一要跪的的人,也是唯一能抢走自己的挚爱的人,但他,依然会抢回来。
带着风尘仆仆的倦容缓缓步入殿中,两旁的百官肃穆庄严,无人敢出声半点,夏无寒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上,越过那九层玉阶,看见了那帝座上之人的鞋、腿、手,然后看见了他的脸。只不过相隔甚远,陛下的面容还是有些模糊,纵使他毫不惧怕帝威,却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甘心的将目光一寸一寸的收了回来。
那就是……欺辱陌玉的那个人!
走到殿中央,夏无寒忍住心中的难受,逼迫自己一定要沉稳,不疾不徐的提起前裳下摆,跪下。
“小王——夏无寒,叩见陛下,陛下长享春秋,盛世不败。”
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回荡,跪在殿中央的夏无寒又磕了三个头,双手五指并拢交叠,放于磕下去的头前,手心朝上。
“故夏国主免礼。”
“叩谢陛下。”
繁琐的礼仪规矩还在继续,无论是楚绯澜还是夏无寒,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不过不同的是,看着夏无寒跪在自己脚下,楚绯澜心里是得意的,而夏无寒看着高高在上的陛下,心里是愤怒而难受的。
好不容易将一整套仪制完成,已经是未时两刻了,夏无寒回到了国客署草草用完午膳,因为马不停蹄的赶了一整天的路倦意难耐,夏无寒便休息了两个时辰。
到了酉时末,又赶忙去参加了宫中的晚宴。临走前,夏无寒不厌其烦的问了无数遍自己这个发冠整不整齐有没有歪,衣服好不好看,和自己搭不搭,自己的精神好不好,休白也不厌其烦的应着好好好,夏无寒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镜子,再三确认自己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之后,才上了马车。
今晚,他一定要见到陌玉。
脖子上的玉坠被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攥得手上都发青了,就像夏无寒此刻的心情,想紧紧的把苏陌玉搂在怀里,在也不放开。
而这一边的苏陌玉,也已经知道了夏无寒继位,并来到了璇玑帝宫的事情,十分为夏无寒欣喜。
原本楚绯澜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谁知白日里温池去御膳署给苏陌玉端蜜水的时候,听见几个小宫婢在嘀咕唠叨,便知晓了,忙不迭的跑了回去告诉了苏陌玉。
苏陌玉当即就向楚绯澜献好,带着那张藏不住的笑靥如花的脸跑到了右弼殿去,却来迟了一步,被大宫监告知夏无寒刚刚出宫。苏陌玉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和刚才的雀跃不已判若两人。这些表情,楚绯澜都一一看在眼里,黑眸中蕴酿着浓浓的醋意,脸色也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心情不悦生人勿近的气息,可偏偏苏陌玉看不出来似的,还很惋惜的来了一句:“还以为终于能再见到他了呢,这么久不见,好想他啊。”
呵!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他最好!免得你们又唧唧歪歪。
楚绯澜大约也是明白,记起上次在诗良郡陌玉中药那一次,那个夏无寒看着苏陌玉的眼神,他就知道夏无寒对苏陌玉的心思绝对不简单。但苏陌玉对夏无寒是什么心思,他却不敢敲定,又不好直接问出来,于是便千方百计阻止他们见面,以防夏无寒用什么手段把这只傻乎乎的小白猪给拐走。
偏偏此时,萧烬来了。
萧烬走到殿门前,拱手问道:“陛下,今晚的新王华宴皆已安排妥当,各位大臣们都会准时赴宴。但太师说,他身子不适,昨夜风大,太师贪凉吹了半宿风,不小心着了风寒,所以今晚不便出席,请陛下见谅。”
正垂头丧气的苏陌玉听见了这句话,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烬,随即笑容满面。
萧烬感觉到有三道炙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心下疑惑,略微抬头,从拱起交叠的双手中漏出点缝隙,一窥视,只见冷漠郁沉的陛下、满脸无奈与怜悯的大宫监、笑容满面喜不自胜的苏陌玉三人,眼睛都一瞬不瞬的在盯着他,饶是在刀光剑影里磨砺出来的七尺男儿,此刻心里竟也生出几分心惊胆战来,背脊发凉。
……
这是怎么了吗?
“寡人知道了,下去!”
楚绯澜语气生冷,每一个字仿佛都在牙齿里嚼烂了才吐出来一样,再加上此刻那张阴沉沉的脸,萧烬心肝儿一颤,赶忙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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