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风应了一声，再次跑进雨里，踩着院里的水坑，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年宿宿和秦君郁在玉林居住了下来。

到了晚上，雨又下得大了，雨滴拍在小青瓦上的声音很清脆，积在滴水瓦中形成一条小河流簌簌往下落。

天空是暗的，一点光亮都不见。

秦君郁站在长廊上，雨被风摇散打湿木地板和长袍，他无动于衷。

顶上的瓦片传来零星响声，秦君郁耳朵一动，侧目就见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朝他走来，停在两步远的距离。

黑衣人抱拳低头，声音压得低了在雨声响显得很压抑，“主子，长老那边没问题，各个部门的接任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就等您的指令了。”

秦君郁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看着檐外的雨。

过了一会儿，黑衣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秦君郁侧目，挑眉问：“怎么？还有事？”

按理来说，报告完毕就该自己隐身了，怎么还傻站着？玉林居可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黑衣人将头压低了一指，语速迟疑：“主子……长老们希望您回去办一个卸任仪式，也算是对下任庄主的交代……”

天地良心，这是长老们的原话，黑衣人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将山庄给抄了。

秦君郁眉头紧锁，略有些不耐烦，“上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仪式，怎么不干了倒要走这些流程？”

听出他语气中的怒火，黑衣人不敢再提，委屈地紧了紧拳头。

“还有一事……”

“部长们问……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是多年的心血，天玄山庄的庄主之位，除您之外无人敢坐。”

以至于现在还没有选出新的接班人。

不是没有能胜任者，而是有为之士太多，较不出一个高下，又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超越玄机，于是就这么拖到了今日。

秦君郁闭了闭眼，“我下好决定的事，便不会反悔。”

“希望下次你再来见我的时候，是他们已经选出了新的庄主。”

言外之意：除了这事儿，其他的别来烦我。

黑衣人明了，默默退下，冒雨翻上屋檐。

正巧年宿宿洗漱回来，看到一个黑影消失在雨夜中，秦君郁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边擦头发边靠近他，“刚才和谁说话呢？”

雨飘进来，她往里躲了躲，藏在他背后。

秦君郁笑了笑，搂着她转身回房，“盛京的人，让他监视着宫里的情况，若有变数随时汇报给我。”

年宿宿“哦”了一声，并未起疑。

关上门，所有风雨都被挡在了外面，屋子里温暖又安全感十足。

两人挤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窗户被摇得呼呼响，豆粒大小的灯火在旁边亮着，年宿宿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说我们都到吴郡了，我应该叫你什么？”

秦君郁知道她这是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没话找话。

他一把将人搂进臂弯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调整到一个两人都舒适的位置，闷声道：“你喜欢就好，怎么叫都行。”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开。

光线微弱，根本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看着她，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他声音中带着笑意：“要不夫人就称我为夫君，可好？”

年宿宿一拳砸到他胸口上，很是嫌弃，“咦——不要，肉麻死了。”

秦君郁压抑着笑声，继续揶揄她：“干嘛，白天时你不就是这样和丁长风介绍的吗？”

“切。”年宿宿撇撇嘴，懒得和他争论这个。

沉思好一会儿，终于有想法了：“我知道了！”

“我就像箫公子那样叫你阿郁吧？怎么样？是不是既亲近又得体？”

“夫君难道不得体……”

黑暗中，年宿宿精准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嘘——闭嘴，你不要再说了，就听我的。”

秦君郁只好悻悻将话咽回去。

阿郁……好吧其实还不错。

——

盛京，祈年宫。

“记得要卧床静养，不要让皇上出门，这几日风大，万一又添新病就不好了。”陈院判煞有其事地交代林守德。

两人一同从祈年宫出来，注意力集中，根本没看到丹墀上聚了四五个人等他们。

走近了，林守德才“哎呀”一声，一副惊讶的模样，“几位大人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知奴才一声，也好叫大人们有地方落脚啊。”

天气炎热，也不知道他们在门口等了多久。

为首的是吏部尚书丘思邈，他圈着手上前，忧心忡忡朝祈年宫里头看了一眼，关切问道：“林公公，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守德后背瞬间惊出冷汗，忐忑不安地过了这么多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笑着示意陈院判可以先离开，旋即调整好情绪转过身面对几位大人。

丘思邈重重叹了口气：“听说皇上这几日时常批复折子，若是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公务什么时候都能处理，当下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

同僚附和：“是呀，都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肯定不是小病小痛，得好好将养才行，切勿病中逞强呀。”

林守德心里咯噔一下，诶？怎么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难道不应该时怒气冲冲地逼问，要见皇上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丘思邈已经和人走远了。

林守德皱眉，转身回祈年宫。

在秦君郁的寝殿内，秦文渊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看折子，为了照顾他的臂长和身高，龙案和龙椅的距离特地挪近了一些。

林守德默不作声回到他身边，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折子，是以往秦君郁批复过的，原本存在藏书阁中，秦文渊命人暗中找了出来。

大臣们担心秦君郁太过劳累，不益于养病，除非是很急紧的事，否则一般不递折子进祈年宫，秦文渊闲来无事，这几日一直在看这个。

“陈院判回去了？”他突然问。

声音平缓，语气沉稳，当真有几分威严在。

林守德应了一声，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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