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场后，谢孤鸿便安排管家带着韩公公一行到山腰间的客房内休息，又让竹心前往后山摘些刚成熟的流炎草，随后带着司凌空进了内室。

  “觉得如何？”谢孤鸿问道。

  “回帝主，此人言语恭敬，但心机颇重。听此人言语，似有大皇子在背后指使之意，只是其中颇多蹊跷。”司凌空言道。

  “哦？那你说说蹊跷在何处？”谢孤鸿看着司凌空，微微笑道。

  “平西王在边关打了败仗，这时候世子却升迁入都，还得陛下赐婚，如此倒也罢了。可来的偏偏是大皇子的心腹，这着实让人费解。”司凌空说道。

  “皇帝的人也好，大皇子的人也好，无论谁来，都是皇家的平衡之术而已。

  幽州边关至关重要，平西王打了败仗皇家怎能坐视不管。

  可平西王手握兵权，在边关威信甚高，皇家也难以妄动。

  于是便将世子调遣入奉天城以便监管，名义上奉为奉天王，实则夺了世子兵权，若之后平西王战死，皇家便可将兵权收归于己。

  至于赐婚，呵呵，只怕朝廷的矛头还在我谢家啊！

  这大皇子当真有趣得紧，只是现如今我还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待晚些时候，你让茹儿来我这里一趟。今日茹儿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是啊，师妹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其实心里比谁都在乎谢家。”

  “如此才不枉我救她性命，待她如女。”

  “师父说的是。”

  “韩公公一行你得留意一些，这些日子你且盯着他们。

  自上次周公公说了朝野之事，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目前来看，大皇子继承皇位势不可挡，也不知这大皇子究竟是何意图。”

  谢孤鸿手指敲着椅子，一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沉默了片刻，再次说道：“今后你要辅佐少主，凡事要多小心谨慎，今日你可有些失态了。”

  司凌空单膝跪下，“弟子一时气愤，请帝主责罚。”

  谢孤鸿没有睁眼，只缓缓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性子上你还得向竹心好好学学。”

  “谨遵帝主教诲。”

  “下去吧，你去将茹儿叫来，我有些话要对她讲。”

  柳茹进得正厅内室时，已然换了装扮，重回一副淡然素雅的样子。见了谢孤鸿，柳茹深施一礼，恭敬说道：“师父，今天我……”

  谢孤鸿温柔一笑：“你无需解释，这么多年来，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清清楚楚，你且安心出嫁，若是不顺心随时回来便是。”

  柳茹心中一暖，说道：“多谢师父。师父现下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叮嘱茹儿的？”

  “是有些事情，既要和你说，也需要你帮忙。”

  “师父有命，徒儿自当遵守。”柳茹说道。

  “先不忙，茹儿，这些年我也知道你的性子，自小你便温顺恭谦，至于你为何决定嫁给世子，即使你不说，我也猜得一二。

  这些年，师父一直没有为你报得家仇，你可知是为何？”

  柳茹一听这话，心头一惊：“大师兄曾说杀我爹娘的仇人就像这天，‘以人之力，如何弑天’，连大师兄都说出这话，想必是我的仇家极为厉害。”

  “空儿说的不错，若以世人眼光看之，你想报仇，比登天还难。

  但也并非报仇无门，柳元帅乃我昔日好友，他的仇我自会报。

  只是茹儿，若是你想借着皇家之力报仇，这个算盘可就打错了。

  以世子现在的处境，只怕无法助你。即使如此，你还愿意嫁过去么？

  如若你不愿，我便修书一封寄给陛下，帮你回绝了这门亲事。”谢孤鸿缓缓说道。

  柳茹惊讶地看着谢孤鸿，见其面色和蔼，慈爱地看着自己，轻叹一声说道：“原来师父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

  起初茹儿确实如此想着，但后来越发觉得，世子殿下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婿，能嫁于他实属茹儿之幸。

  茹儿天生不能修炼，报仇已然无望，一生安稳无忧也算还了父母之愿。”

  谢孤鸿说道：“你若真能这么想，那便再好不过。柳元帅和玉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足以欣慰了。”

  柳茹立刻双膝跪了下来，“师父，茹儿自小没有了爹娘  ，师父大恩茹儿此生无以为报。”

  谢孤鸿扶起柳茹，摸了摸柳茹的发髻，“你无需见外。

  我这里有一剑法，本想等几年再传授于你，但没想到这么快你便要嫁出去。

  今日我就把这剑法给你，纵然你无法凝聚内力，将这剑法练至大成，也不弱于一般高手。”

  说罢，谢孤鸿将内室桌上放的一本剑谱交予柳茹。

  柳茹接过，立刻眼前一亮。

  这剑谱样子极是古朴，上书“神女重霄剑图”。

  待柳茹翻了翻便知这剑法何等珍贵，再次拜道：“多谢师父。”

  “今日你的言语得罪了韩公公，嫁到奉天城之后，定当要小心行事。

  尤其这剑法，定要好好保管。

  若是将其全然记下了，便将其焚毁，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这也算是师父为你准备的嫁妆之一，你可要记好了。”

  “是，徒儿定当谨记。”

  “茹儿  ，还有几句话，师父要嘱咐你。

  先前宫里的周公公说陛下怕是龙寿无多，大皇子登基已成定局。

  如今朝野上有人将谢家视为眼中钉。你嫁给世子，此一去，一是要多加小心。

  你夫妻二人命运与共，虽说世子被封为奉天王，但司天监和崇礼司乃是皇室祭天礼仪之职，既不得决策政事，也无权统领兵马，实在无权可言。

  与其说是进爵  ，倒不如说是皇家欲囚禁世子以制平西王。

  二是为师要请你帮忙关注朝野动向，若朝野有风吹草动，定要传信于我。

  你也不必为难，只需将我方才所言告知世子。

  世子身为奉天王，要上朝事，如今朝廷对我和平西王如鲠在喉，世子必然知道该如何做。”谢孤鸿正色道。

  “师父，当真这么严重么？茹儿只怕手脚笨拙，若是辜负了师父之命该如何是好？”柳茹面露忧色，这事关政事柳茹难免心慌。

  “你无需担心，现在世子比你更加忧心。

  你且放心去告知世子，若有不测，谢家定会助他一臂之力，他自会知晓利害。

  如今大皇子心思让人琢磨不透，还需要他多加留意大皇子的想法，如此才能保全谢家，保全平西王。”

  “是，师父，茹儿知道了。”柳茹应道。

  谢孤鸿点了点头，如父亲般地将柳茹揽了过去，说道：“那便苦了你了。”

  “师父将谢家之命托付给我，茹儿就算粉身碎骨也定当完成师父之命，此去乃茹儿自愿，何来之苦？”

  “不愧是柳元帅和公孙将军的女儿，这份胆识和心性，就算是比少年英雄也不遑多让。”

  谢孤鸿这一番话似是言出法随，柳茹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心中突然澎湃起来。

  “比少年英雄也不遑多让”如若天庭皇钟，震彻心扉，不停地在其耳畔回响，随即浸润心头，让柳茹瞬时无比坚定。

  谢孤鸿接着说道：“不过茹儿，为师并非要你去粉身碎骨，无论何时，你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重。”

  “是，师父。”

  “你下去吧，好好准备准备，师父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到奉天城。”

  柳茹向谢孤鸿请了辞，将《神女重霄剑图》揣在怀中，出了正厅。

  待柳茹走远后，谢孤鸿“噗”的吐出一口浓血，跪在地上，正巧司凌空进来。

  “帝主！”司凌空小声惊呼，连忙将谢孤鸿搀扶起来。

  “无妨！只是用了些内力而已。

  大皇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孤鸿缓缓站起身，嘴角一扬。

  陡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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