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雪羽，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老夫下了重手，反而坏了你们虚家的好事？”

  “老夫出手，向不留情，以惜才为念，方才劝你一次，莫要自误了。”

  萧家十方擂台上，萧无情正面虚雪羽，吐字开声的同时脸上有溶溶银辉浮现，周身衣袍鼓荡，银色的波纹在周遭震荡。

  三合通元功，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在台下看去还不觉得，站在虚雪羽的角度，顿时感觉整个天地好像一下子沉入了银色的汪洋当中，波浪铺天盖地而来如欲将她拍击得粉碎。

  面对如此威势，虚雪羽身姿不动，任由秀发为扑面而来劲风扬起，手印凝结不变，脸上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萧长老无须再以言语攻势，小女子既上擂台，挑战前辈，自是没有退缩的道理。”

  虚雪羽侃侃而谈，轻柔的声音仿佛有着坚韧的骨，传遍了整个十方谷而不消散。

  “萧家有萧季安莫世兄这般少年绝世之才，萧前辈身为萧家执事大长老，自不可能再以小辈轻视我等，如此言语攻击，不过是想要瓦解小女子斗志而已，还是……”

  还是什么，虚雪羽却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所有人都不难明白，无非是“贻笑大方”一类的话。

  萧无情的脸色先是姹紫，再为嫣红，只觉得眼前这个娇美的女子看上去远没有方才那么动人心魄，反而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之感。

  虚雪羽并不知道萧无情与萧季安之间的关系，但有一点她说对了，就是自从当日祖祠外试探后，萧无情对他们这些少年天才，当真再没有半点小觑之心。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为虚雪羽点破心事而面露羞赧，他还真是做着这个打算。

  实力上有着萧季安作为参照物，萧无情对这些少年天才们已是看得极高，这番举动不过是欺对方经验不足，心志不坚而已。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虚雪羽竟是真如皑皑白雪天地中飘零的羽毛，空灵剔透，不仅仅没受他的影响，还直接点破心机，反过来乱他的心神。

  “出手吧！”

  萧无情深吸了一口气，将种种纷乱思绪尽数压下，本来须发皆张的怒容敛去，一副古井不波模样。

  “好！”

  萧家阵营处，萧季安见状也不由得心中喝彩，对这等老一辈长老级高手的老辣愈发了解。

  先是言语动摇，不顾及长辈身份，利用所有可以增加胜率的手段；失败后全不受不知多少人讥嘲的影响，沉浸入了唯我唯敌的状态。

  自从往后，无论胜负，都是双方真实实力的体现，没有任何场外的因素在其中。

  “晚辈，僭越了。”

  虚雪羽盈盈一礼，整个轻盈柔美的动作下来，一双纤纤素手结出的手印分毫不乱，反而随着她起伏的身姿，显露出了一种微风拂过，池塘中花骨朵儿迎风绽放出美丽水莲花的韵律美感。

  “轰~”

  与虚雪羽这方的柔美完全相反，萧无情在她出手的同时，一双蒲扇大小的手掌提至胸前，豁然推出，大片硬朗的银光汇成风暴涌去。

  一柔至极，一刚无双，刚柔碰撞处，俨然一道无形无质的高墙划分阴阳。

  一击，便已将双方的特质与独门手段展露无遗。

  “哈哈哈哈~~~~~~~”

  “小丫头，你给老夫下去吧！”

  萧无情仰天大笑，一声大喝的同时天地元气蜂拥入体，又随着他的双掌破出，最终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漫天的银辉捏合。

  “三合手！”

  十方谷中，知晓萧无情威名者多有变色。

  所谓的三合手施展出来，银辉尽凝聚，在虚空中化出一只银金色的硕大手掌，泰山压顶一般向着虚雪羽按去。

  不是真的手掌，又胜过真实手掌攻击，即便是拍打在一处土丘上，也可熔金化石，落处豁然深坑。

  面对这萧无情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虚雪羽俏脸上神色微变，那结着空寂印的手掌翻转，成向内环抱状，向前一迎。

  “空空荡荡，沉沉寂寂，以我之无，抗敌之有。”

  萧季安看着虚雪羽空灵无比的动作，感受到那种从内心到体内一片空寂，好像融入了天地元气本身，那个吸引了几乎所有少年爱慕目光的倩影，仿佛也随之隐没了一般。

  “隆隆隆~~隆隆隆~”

  银辉滚滚，巨掌临近，虚雪羽的空寂掌只是相持了一刹那，便节节败退，不住被反向压了过来。

  这个结果不出所有人意外，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两人各自递出一招的时候，在场的高手们就明白他们两人在境界上大致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若以双方年纪论，虚雪羽无疑是前途无量，萧无情则垂垂老矣，再过个三五年，虚雪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萧无情原地踏步不能寸进，几乎都是无可争议的。

  然而，在此时此刻，擂台争锋上，占便宜的却是老者。

  境界相同，可是萧无情数十年积累岂是等闲？

  无论是天地元气的运用，还是本身先天真气的积累，乃至于对先天功法的沉浸感悟，他都远远超过了虚雪羽。

  这就仿佛两人比武，武艺一般境界，然而其中一个力大、经验丰富、打法多变……那还打个什么？

  “她的底气是什么？”

  萧季安几乎是本能地，将目光从那排山倒海而来的银辉气劲中收回，转而凝到了虚雪羽的身上。

  平静淡雅的脸庞，挺立不摇的身姿，持之不变的水瓶般手印……

  “她还有后手？”

  萧季安心知问题就出在那手印上，问题是他扪心自问，即便是自己处在虚雪羽那个位置上，也未必能正面硬挡萧无情积蓄到顶点的最强一击，不由得对其应对大感兴趣了起来。

  他终于不是绿竹高台上剑神吴起等源天强者，不明白虚雪羽的手中所结先天手印来历，不然的话对胜负之想，也就不需要多费思量了。

  “大~慈~大~悲~”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面对老者排山倒海的一击，虚雪羽俏脸上没有分毫惊容，只是收起了那空空荡荡寂寥神色，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悲悯与慈悲。

  漫天梵唱，又无那恢弘之感，反而更像是女子温婉轻柔的声音，从九天上传下，无孔而不入。

  随着梵唱声，漫天天地元气汇聚，数倍于先前聚拢过来的，甚至连那萧无情周遭被其先天功法裹挟的天地元气，都在一瞬间被剥夺了过来。

  “这是……”

  萧无情神色大变！

  虚家之外的各大家主神色大变！

  轩辕虎尊等场中少年天才亦是神色大变！

  ……

  一个念过还没闪过，众人甚至无法清晰地把握住，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惊的时候，一个明净如羊脂白玉细心雕琢的净瓶就在虚雪羽的身前浮现。

  净瓶一现，那种清晰、真实、力量的存在感，便传遍了整个十方谷。

  “这是什么先天手印？！”

  萧季安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震动：“这种极度凝聚的感觉，怕是这净瓶先天手印更胜过我萧家的撼山印无数！”

  “~枯~荣~”

  虚雪羽双手变换出诸般手印，最终凝成了一个纤纤弱质女子，环抱净瓶倾倒的姿态，柔美如最上乘的舞蹈，颠倒众生。

  “刷~”

  玉净瓶中，一树杨柳枝，二三滴晶莹露水，挥洒而出。

  先是杨柳枝上露水，继而是整个玉净瓶，好像流水沁入了土壤当中一般，乍看起来严丝合缝，流水一过，尽数没入。

  露水、杨柳、净瓶，融入了那漫天的熔金煞气当中……

  十方谷中，一时沉寂，所有人屏气敛息，等待着这一击的结果。

  在场之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外来高手，乃至那些养尊处优的国主，讲究万人敌的大将，在这一刻心中都明白，这一击的结果就是萧无情与虚雪羽一战的胜败。

  “轰~”

  既像是一刹那，又如是一昼夜，蓦然全无征兆，漫天银辉散尽，那摧毁一切生机，刚猛霸道无比的银光，尽数为盈盈柔和水色所取代。

  所有一切的正中心处，净瓶隐现，杨柳清脆，露水晶莹。

  “枯荣……枯荣……”

  台下，萧季安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终于明白了在虚雪羽这式先天手印中隐含的东西了。

  “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堕……”

  “荣者，也必枯！”

  “这不是简单的先天手印所能概括的，其中似乎蕴含着什么大道在其中，净瓶枯荣手印，只不过循着这大道而行，借其力量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佛法力量在其中吗？！”

  看着擂台上一切散尽，虚雪羽恢复了平时娴静模样，萧无情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整个十方谷中一片哗然。

  “虚雪羽胜了！”

  “少年天才胜过了老牌长老！”

  “她永久占据了萧家的擂台，这次萧家危险了。”

  “……”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十方谷中无数道目光，汇到了萧季安的身上，萧家这次的胜负，最后的希望所在！

  萧季安好像感觉不到那些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寄托希望的目光一般，回过头来，笑着对萧老六道：“六爷爷，虚雪羽既然已经出招了，我也不能继续看戏了，真是可惜啊。”

  他再回过头，望向萧天策，道：“家主，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奖励。”

  “这都什么时候还记挂着那辆马车？”

  萧天策哭笑不得的时候，少年已经施施然举步，向着萧家擂台处走去。

  背影处，传来了他洒然自若的声音：

  “萧季安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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