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馨当然听得出别人嘴里的话真正的含义，那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鸡。

  “张总有没有办法让她得到些教训？”

  张原心里面也是极不平衡，张雅这么说话显然是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可给他气坏了。

  想是一回事，真要找些什么手段搞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公司无非是拿别人职场未来发展压榨，又不是黑社会能搞事儿。

  再者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黑社会都活不下去了，别人也都是伪装吃信息差，骗来骗去也不再舞枪弄棒了。

  许馨看自己仰望的男人一句话不说脸色铁青，忍不住又开始拱火道：“你看她刚才的态度，简直是指着您的鼻子骂了！”

  “她骂我也就算了，她骂您她凭什么？”

  张原怎会听不出话里面的挑唆意味，但他也没有把怒火向着边上人发泄，因为他还指望着对方再让他玩个一阵子。

  “我也想让她倒霉，但咱们是正规公司，除了别人的前途和工资上做手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偏偏这女人在公司的业绩能力有目共睹，连他妈漏打卡的找事儿都找不到，那还能怎么办？不给她批离职？”

  许馨阴恻恻的说：“那就不给她批离职，让她交接一个月，没准她之后的去向就黄了！”

  张原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一副厌蠢的表情，把玩着水杯淡淡开口：“刚才人家不是把话放这了嘛，要是不让她走，她就干脆不走了等着我们开除给赔偿金。”

  “要是能够开除砸她下份工作的饭碗还行，但是咱们这类公司你当是垃圾公司呢？别人等她一个月是大概率的事儿，而且不管怎么算，她要是混日子等开除，我们也没办法。”

  许馨皱着眉头不甘道：“那就让她这样走了，我们这么大的企业，难道还治不了这个关键时刻撂挑子的员工？”

  张原冷笑：“可以是可以，问题是一个离职事情闹大了，最终难受的还是我，最不希望闹大的也是我。”

  许馨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张原摆手打断，在键盘上面噼里啪啦的打字。

  张雅坐在工位没有丝毫担心，反正她是裸辞压根不在乎别人卡不卡她，真要卡她真是求之不得，反正赔偿也是笔很可观的收入，老实说她还真想不干活摆烂尝试下感觉。

  正在这时，电脑上的弹窗闪动，她的离职已经被批了，电子程序上只有审批同意四个字。

  张雅看着电子程序后面的两个审批人，只觉得100步已经走完了99步，剩下的就是流水账点鼠标，没有人会仔细看的。

  想到这里她给林雨发送了消息：“喂，我被原公司开除了，落难同事此时需要收留和安慰。”

  张雅发送完消息直接开始退群，一时间整个公司的人都注意到，@人@不到了，大家纷纷向着这边看来，但见张雅笑的开心和他们这段时间的苦逼完全不同。

  很多老同事都是相当惊讶，这样的单位和待遇，对方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别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来这，她啥毛病没有说走就要走了。

  张雅仿佛没有见到四周看来的目光，她一直觉得世界上比工作重要的事情很多，其中的一样就是幸福的爱情。

  另一边高铁已经到站，林雨出了站台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张雅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就他自己来说当初要不是看王森太恶心想要先把这男人搞了是万万不会离职的，怎么说这也是都实新闻，它不是那些垃圾企业随意裁员减福利，这是家可以干到退休的好单位。

  他还记得上次张雅电话提到过这事儿，当时两人原话里，他是说等自己这边可以带来的收益高过她在都实新闻，到时候双手欢迎。

  但现在这样的场面属实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特别是他现在做的事压根跟发财没有什么关系，未来的一段时间也基本锁定没有好钱赚。

  苏秋看着低头看手机的林雨：“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嘛？要是太为难的话，我和他们说一下改天也行，你不用太考虑我这边的感受。”

  林雨知道她是误会了放下手机解释道：“没事儿，我们先去这几家看看情况，和大家一起聊一聊，我这边不是要紧的事儿，是一个朋友的聊天。”

  苏秋：“好的。”

  林雨想了想然后编辑了一条消息：

  我现在正在外头做事儿，按你的性子应该有简历了吧，甩给我等待我好消息，待遇方面的要求你细说一下吧。算了，等晚上我们电话说下。

  张雅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笑着收拾起了桌面，不一会儿就收拾的便携包里满满当当，有很多人走了过来大家默契的没有问为什么离开，只是笑着递一些零食，一起哈哈的随便闲聊。

  林雨跟着苏秋昂然一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样子，苏秋在他的面前和三轮车司机砍价，砍得真叫一个不亦乐乎。

  “我来过这里，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外地人，开口要的价都能打一个来回了，不坐不坐。”

  “这么点路你还能要出来20块，现在怎么都这么黑，一般情况下不都是15的价格嘛，你这可是糊弄我。”

  苏秋带着林雨最终上到了一个10块的车上，刚刚的砍价形象见不到一点，整个人又变得淡雅内敛，甚至脸上都带上了一点羞涩。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样的地方如果不表现得外向点是容易吃亏的，也不能说是容易吃亏而是走一步一个亏。”

  林雨看着面前女人的反差跟着感慨道：“真难得你还能有那份善心，我见到的都是拼了命的向外爬，然后皱着眉头对曾经环境唾弃和嘲讽，仿佛只有这样才算是划清界限，你倒好不跑不说还愣愣的反哺。”

  正说着，三轮车的车轮压到了土路上的一个大石子，车里的苏秋和林雨颠的从座椅起飞，又再次落在了座椅上，林雨有一种搞笑漫画的现实感。

  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的脑子里是昨天秦家平稳的车技车辆。

  他心里面无比的清楚，昨天的车和今天的三轮，中间的距离是无数个林雨。

  苏秋透过埋了吧汰的硬塑料看着车头穿着大厚衣服同样埋了吧汰的司机，或者说是不知道什么职业的开车人：“我觉得他们也不想为了5块10块，一个大男人在这块斤斤计较暗施狡诈，大概这个5块那个十块是他们唯一利润的可能性了，没有更好的选择。”

  开三轮的中年人干巴巴带着裂纹的手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专职司机，此时正捏着三轮车的把手默默的加速减速，污糟糟的头发迎风飘起，发丝并没有被吹的四散，而是像花骨朵一样一块块的，早上一定是没有洗头。

  林雨收回目光看向苏秋心里面涌现一丝佩服，他想起了刚才的圣母之言，想着这姐妹晚上直播白天帮人，他自问自己是没这样的品格。

  “他们试图算计你，你却还能从别人的局面立场考虑问题，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苏秋听话后面带微笑，两人在三轮的空间内距离挺近，她很认真的看向面前男人：“我看上去有点傻吧？”

  林雨看着她：“你希望我说什么，恐怕我说什么也不重要，你心里应该自有一套逻辑自洽，这么问属实是消遣我了。”

  苏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哎呀，我才没有消遣你，就是见到你这样的另类不容易，所以问问你的看法。”

  林雨：“自己选自己担其他不重要，你非要听的话那我只能说没什么是傻的，当然也没什么是精的。”

  苏秋罕见的撇撇嘴：“你回答的不……”

  话还没说完，三轮又压到一个大石头，两个人终于被颠飞，苏秋直接把话咽了回去，顺便撞在了车棚上。

  林雨则是反应及时伸手顶在棚上，看着正捂着头的苏秋笑道：“不好意思手拉不到，你要是坐在我边上，或许我还能帮你抓在座位上。”

  随着三轮的颠簸逐渐密集，两人的手也各自在车棚找到了受力点，很快的适应了车辆的行驶节奏版本。

  又过了一会儿，三轮停在了苏秋说的赵家，说是家但怎么也看不出家的意思，汉字好歹还有一个宝子盖，但是赵家的房顶甚至漏了一个小窟窿。

  林雨不由得想到了那天被欺负的聂强，那个被叫嚷农民工孩子，挨欺负却不敢反抗担心惹麻烦的小脸，他心里已经开始猜测这家孩子的眼神了。

  两个人衣着靓丽在屋子的前方站着，通过土房子的衬托下仿佛是两个世纪的空间，魔幻现实主义眼前骤生。

  林雨的认知面很广，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新闻上的东西和眼见的东西给人的冲击感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房子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觉得应该在某个半山腰存在。

  而不是省城高铁一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一两个小时的距离不是城市和乡村，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木栅栏里被破烂绳子拴着的大黄狗像是营养不良，破洞的大铝盆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硬疙瘩，林雨仔细看去才认出是钢球般的大米团。

  苏秋站在院子皱着秀眉冲着屋子喊到：“圆圆你在家吗？赵叔你在家吗？”

  啪的一下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并不干净，但模样很讨喜的女孩走了出来，她先是怯怯地看向林雨，紧接着看向苏秋时眼睛马上一亮：“苏秋姐姐。”

  赵圆圆走近两人，脸上流露着尴尬。

  苏秋看破了对方的心思笑道：“我们来一趟你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可是不礼貌。”

  赵圆圆冲着屋子喊到：“爷爷，苏秋姐姐来了。”

  林雨冲着苏秋问道：“孩子的爷爷大概多少岁？”

  苏秋看着乖巧的圆圆轻声开口：“60来岁，这边结婚早，孩子父母已经进城打工了，现在的孙女未来也会跟去。”

  不一会儿，林雨眼见一个很多皱纹很苍老的男人略有驼背的走了出来，他回忆昨天秦羽的年龄和状态。

  明明年龄相差不多，但人和人的状态对比要比土房子和秦家大宅的对比更强烈，给林雨带来的感慨更浓。

  老赵看到苏秋脸上满是热情，眼前这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是他这辈子很难见到的人性曙光。

  “丫头你怎么又来了，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孩子们也都进城到工地打工了，你可别是又来帮我们扶贫了，我家能够自力更生已经不需要了。”

  苏秋微笑道：“赵叔，这怎么刚来就有些赶人的意思，我们大老远来的怎么也应该先让我们坐坐吧？”

  赵叔哪能听得了这个，实在人马上就有些脸红了，他忙的冲着两人招手：“来来来，你们快进来坐。”

  赵叔和圆圆招呼着林雨和苏秋进屋。

  林雨和苏秋走在后面，前者小声疑惑道：“听你说的，我还以为你把他们约在了一起，但现在这情况有些超出我预料。”

  苏秋摇摇头：“这家是我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最实在的，我希望能详细聊聊，其他人倒是都约在了一起。”

  林雨看向她：“看来你对这家是最上心的，最希望帮助的也是这家喽？”

  苏秋点头道：“是的，这家人给我的观感最好，是苦难到极致还能看尊严比金钱更重要的那种，我当然希望这样的好事儿他家先上了。”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的看向林雨：“我给你多加了一份拜访，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雨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说到底这件事儿是我想做，归根结底是我主动找你，也是浪费了你时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倒是很乐意帮你说的这种人。”

  屋子里，老赵洗了几个品相不好的水果，尽管品相不好倒也是他那袋子里，最精致的大号出众版了。

  圆圆靠在码叠整齐的被堆，很懂事的不说话，滴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苏秋，一会儿又看看林雨。

  苏秋倒是没嫌弃直接就咬了一口苹果：“赵叔，这边是有个好事儿找你。”

  赵叔听后笑道：“当初孩子能上学多亏了你，可不敢再从你这捞好处了，人不能贪得无厌占便宜没够，你说是不丫头？”

  苏秋一指林雨：“叔你误会了，你家现在的情况我是不会赠予帮助的，今天来主要是我朋友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

  赵叔扭头看向衣着光鲜的林雨，一脸的不敢相信：“你啥公司还能需要我？”

  林雨：“媒体公司，确实需要你。”

  老赵指着自己：“我能在媒体公司做什么，小伙子你这纯粹是说笑。”

  苏秋笑道：“赵叔，他可没有说笑，到时候你能得到的工资，恐怕要比你儿子还要高。”

  赵叔一脸的吃惊，整个人都是一愣，转头看着林雨。

  林雨点头：“确实如此，这也是我来这的目的，细节上还要和你谈谈。”

  赵叔见对方点头，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不太常用的脑袋此时有了一个念头：

  有个馅饼貌似掉下来砸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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