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观察得真是仔细，这老先生果然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主儿。

  “你不必操心，我敢这么说自然有我的把握。”

  “但为公平起见，还是把文华殿的其他编撰和先生都请来作证。”

  “另外，咱们各讲一堂课，由在场的皇子打分，谁得分高谁胜出。”

  “不知高先生是否敢于应战？”

  高仲远此刻已是进退两难，若是拒绝，恐怕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

  “哼！”

  “有何不敢，你输了可别说是我以大欺小。”

  “来人，把文华殿的所有编撰和先生都请来。”

  于是，文华殿内小太监们忙活开来，大多去请文华殿的学者们。

  只有一个急匆匆奔向朱元璋的寝宫。

  此时，朱元璋正批阅奏折，闻听小太监的汇报，手一抖，笔几乎脱手。

  “什么？朱政要挑战高仲远？”

  “还要和高仲远公开比试？”

  “回皇上，他们的确这么说了。”

  “你速速回去，仔细盯着，结束后将所有详情告诉我！”

  小太监走后，朱元璋一脸无奈地对小五说：“这熊孩子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见谁咬谁，这怎么行？”

  “文华殿就这么几个能耐的，他非要一个个挑战。”

  “别叫朱政了，该叫他‘朱杠’才对！”

  小五一听，笑出了声。

  “皇上，少主素来直率，看不惯文人的酸腐，也是常情。”

  “酸腐？”

  朱元璋哼了一声。

  “齐泰、高仲远哪个不是满腹经纶，你怎说他们酸腐？”

  “速去安排，我要亲自去看看，这熊孩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上午说些奇谈怪论就算了，下午竟敢在帝王之术上做文章，真该教训一顿。”

  “皇上！”

  “您别急啊，鞋还没穿好呢！”

  朱元璋被小五一提醒，才发现鞋只穿了一半。

  ……

  此刻，文华殿里一切已准备就绪。

  编撰与先生们纷纷到位。

  正当众人准备就绪，准备开讲之时，一群锦衣卫冲入殿中。

  封锁各处出口后，他们在偏殿用布幔围出一片区域。

  于是，文华殿众人对着这片区域行了一礼。

  太监总管范替走上前来。

  “皇上口谕，我等只是随意听听，你们自由发挥，无需拘束！”

  “你们各有燃一支香的时间，可陈述己见，畅所欲言。”

  众人闻此口谕，皆是一愣。

  皇上本就随意，没料到这口谕更甚。

  再说，历来尊师重道，怎会纵容朱政如此，还破例亲自观看。

  怎么看都觉得皇上对朱政过分宠溺。

  高仲远乍闻皇上驾临，心中一惊。

  而随后的口谕令他稍微放宽了心。

  自古以来，谈及帝王之术，多少有些避讳。

  他原有些忐忑，生怕言语不慎触怒龙颜，但皇上既然说畅所欲言。

  他这才安心。

  殊不知，这正是朱元璋考虑到朱政的个性，特意加的。

  在朱元璋眼中，朱政就是想啥说啥，不顾后果的主儿。

  有时，朱元璋在一旁听着都心惊肉跳。

  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命人砍了这小子的脑袋。

  甚至刚才，他还一度犹豫要不要下旨取消这场比试。

  “都指挥使，你说，咱们谁先来？”

  朱政听后，不在意地说：“你先来吧，我怕我一开口，你连补充的机会都没有了。”

  高仲远郁闷，瞪了朱政一眼，便上前打算开讲。

  小太监见高仲远准备完毕，便点燃了一支香。

  高仲远不再迟疑，开始讲述自己的帝王之术。

  其实，他的理念总结起来很简单，核心是《韩非子》、《孟子》、《商君书》三书。

  大致是孟子强调君王需以人民利益为先，结合《商君书》的集权思想，最后提及《韩非子》中的制衡之术，实则是对这几本书思想的融合。

  这些书籍虽非科举必读书目，亦非寻常人能接触到的。

  高仲远能从浩瀚的典籍中选出这三部，并将其融会贯通，形成一套完整理论，实属不易。

  就连布幔之后的朱元璋听了，都若有所思，觉得高仲远言之有理。

  特别是《韩非子》中的制衡之术，给了朱元璋不少启示。

  一般人听到这些说法，只会感叹，哎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可朱元璋不是普通人，他是从社会底层一路拼上来的皇帝。

  他听了高仲远讲的这些理论，不光是听听就算了，还会琢磨琢磨，这到底是空谈还是真能用得上。

  比如说吧，以前的胡惟庸事件，目的就是为了加强皇权，命令能更好地传达下去。

  这时候，朱元璋心里有点后悔了，觉得这场比试真不该办。

  他心想，应该找个隐秘的地方，让高仲远只对他和大孙子讲这些理论。

  有资格学这些东西的，也就只有他和大孙子了。

  别人呢，听了也是白听，还可能影响大明朝的稳定。

  还好他设了时间限制，就一炷香的功夫，高仲远讲的东西有限，别人听了也学不全。

  他打定主意，等这破比赛一完，他得单独找高仲远好好学学这套理论。

  一炷香时间很快没了，高仲远眼看时间快到，就总结了自己的观点，结束了演讲。

  他一讲完，整个文华殿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就连平时最爱闹腾的皇子，这时也使劲给高先生捧场，夸他讲得好。

  朱政听了高仲远的话，平心而论，确实有水平，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研究的。

  比后世那些水分多多的演讲视频强多了。

  要不是高仲远跟他不对付，他才懒得弄这个比赛呢！

  朱政心里忍不住抱怨，为啥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做个不起眼的学渣呢？

  旁边的小太监见高仲远讲完了，就提醒道：“下面，请朱政，高天卫都指挥使，来讲讲帝王之术！”

  因为高仲远刚才表现得太好了，大家都还沉浸在其中，没心思管朱政这边。

  但朱政通常不在意这些，当然也不会在意别人的反应。

  他镇定地走到讲台上，扫视一圈，这才开口说：

  “高先生刚才讲的，确实有水平，超出我的预料了。”

  “不过，即便如此，有些观点我还是不能完全同意。”

  “我觉得，要想了解帝王之术，首先得搞清楚，帝王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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