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房他们说话，别的床家属也在说话。

  “你们是谁给动的手术？”

  “金主任。”

  “是吧，我们也是想找金主任。”

  “你就找她，别的人别要。这个姓金的主任，外头留学回来的，咱们也不是崇洋媚外，就是看个人履历，我姐夫找人打听的，她特别行。”

  “金主任看起来可不大啊……”

  “你管她多大，她有本事才是真的！”

  铁东医院的医生资料，都是挂在各科室的外头，让你清清楚楚知道哪个医生哪一方面比较专业。

  还有就是，打听打听问问别人。

  “金丽红在铁东医院里，特别有名，好些人都是从外地过来找她的呢。”

  3床感慨：“是吧，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就是之前见过她一面，瞧着不好相处。”

  本身就是怕进医院，结果这大夫还严肃，她就有点害怕。

  “你管她好不好相处！反正沟通的时候该说什么说什么，她该交代的都会交代，剩下手术是人家的领域，咱们操心也没用，这样也挺好。”

  顾父不爱听这些，出了病房的门去透透气。

  舅舅道：“还是得打声招呼。”

  他舍把老脸，还是得跟医院说声，这手术尽量还是金丽红来做。

  顾以真同顾以林，都没吭声。

  *

  “嗯？我的手术？”金丽红拿到病历，一愣。

  她接触过的病人，她脑子里肯定有印象，但这个人……

  翻翻翻。

  也不算是个大手术。

  开胸经心脏切口直视下切除窦瘤并修补瘘口。手术原则就是修补窦瘤，消除左向右分流，解除梗阻和压迫。

  嗯？

  金丽红看了看病历上的名字，扫了一眼，也没太放心上。

  进了病房。

  “这是我们金主任……”护士详细说明着情况。

  顾以真尽量低着自己的头，很想扭头转开。

  这种场面，有点尴尬。

  金丽红问了问病人大概的情况，看看所有做过的检查治疗。

  “这个手术难度并不是很大，申涛医生可以做得很好。”金丽红说了一句。

  现在医院里就是有这种情况，好多人听别人说了什么话，就都想来找她。

  但她的时间是固定的，她自认没有必要迷信某个医生如何，都能做。

  “一会要进行常规的辅助检查，测定血型……”看了一眼病人憔悴的脸色，金丽红交代着护士。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病人的家属一眼。

  她要是说点什么难听的话呢，或许顾家人会好受一些。

  早就做了预防，想着……毕竟当初闹成那样对吧，人家说两句风凉话，也得受着。

  结果什么都做好了准备，人家鸟都不鸟你一下，交代完了人就走了。

  顾家人：“……”

  这种感觉，比被人嘲讽两句更加难受。

  就好像……人家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顾以真站在窗前看着外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就偏偏送到了金丽红手里，这是什么孽缘。

  钟丽荣从医院把母亲接回来，送回家。

  许亚芬刚进门，钟文涛就发飙了。

  指责许亚芬回来晚了，影响他吃晚饭了。

  钟丽荣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转身走了。

  听见看见能如何？

  当年她妈都做好了走的准备，结果就在钟文涛确诊结肠癌没多久后，也跟着生病了。

  一检查……乳腺癌。

  这种情况下，许亚芬就没办法走了。

  她的个人条件，不足以支撑她后续的治疗，为了活，她就得把自己跟钟文涛绑死在一起。

  丽荣……都活成那样了，坑女儿坑丈夫，她选择坑丈夫！

  钟文涛呢，得了病也晓得自己肯定是活不长，做了手术也是折磨人。吃饭吃不对，骂你。

  你穿衣服穿不对，他骂你。

  你就是出去放个风，时间长了，他还骂你。

  许亚芬的手术全程都是他说了算，他说让用什么药就得用什么药。医生建议有些进口药吃了会对许亚芬更好，许亚芬本人也表示想吃……钟文涛好一通把许亚芬羞辱。

  吃进口药？

  你长那个嘴了吗？

  想把他的钱榨干？

  两口子，两个人都没怀什么好心思。

  都跟对方过不下去了，但是都不能松手。

  钟文涛需要个保姆照顾自己的起居，不是许亚芬还得额外花钱，而且这个人不一定上心，毕竟不了解他的作息习惯。

  许亚芬需要钟文涛的钱，来帮她把生命延长一些。

  从娘家折腾完了，回了铁东医院。

  一进门，顾家就没有个人对她有好脸色。

  顾以真数落钟丽荣：“没看见大家都没吃饭吗？你就不能买点带上来？”说完钟丽荣数落顾以林：“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就站在这里，你动动行不行？”

  钟丽荣又折腾跑下楼，去买饭。

  下楼的时候，她在二楼站了会。

  她心中冷笑两声。

  这个家，没有她都得散！

  大姑姐指挥这个指挥那个，那你知道大家没吃饭，你为什么不去买呢？

  ……

  手术室外。

  顾家人都焦急的等待着。

  手术室里，常规消毒，铺单。

  取胸部正中切口位置开胸，术中探查，主动脉根部震颤明显，升主动脉未见明显扩张，右房明显增大，肺动脉不粗。建立常规体外循环、转机，主动脉根部灌注含血晶体停跳液。

  切右心房。

  “三尖瓣隔瓣后瓣交界3mm处见脱出状瘘口，顶端多个破口。”金丽红伸手：“直角钳。”

  直角钳夹闭瘘口，线缝扎主动脉窦瘤右房侧瘘口，切除残余至右房内主动脉窦瘤组织。

  再次灌注停跳液，左室不涨右房内无红色动脉血分流。

  主动脉根部横切口探查见主动脉瓣结构及形态无异常、对合良好、瓣膜功能良好，左冠窦内见左冠状动脉开口，右冠窦内见右冠状动脉开口，主动脉窦瘤内破口周边无扩张、菲薄，底部为盲端。

  “缝合主动脉根部切口。”

  头低位、左心彻底排气、开放主动脉，心脏自动复跳后为窦性心律。

  “缝合右心房切口。”

  逐步平衡容量后停止体外循环，观察主动脉瓣启闭良好，原右冠窦破口处未见明显分流信号等。

  “止血，关胸。”

  手术结束。

  正常手术结束以后，顾家人应该跟医生做个交流，但是……

  顾家属于特殊情况。

  这个面，谁抛？

  顾以林，直接躲了。

  过去那么多年了，曾经的傲气早就没了。

  也不恨金丽红了。

  但是叫他面对面去感谢金丽红？

  他不愿意。

  这个人，他见都不要见！

  他未曾有过一天后悔离婚，相反，他真的很讨厌金丽红。

  结束手术，金丽红刚回去没多久，又被人叫走了。

  舅舅叫来顾以真。

  “……你去跟她说声感谢，不管怎么样这手术人家做的，买点水果给送过去。”

  顾以真：“……”

  她去给金丽红送礼？

  “要不算了吧，该花的钱也都花了……”

  舅舅问顾以真：“你就不怕她给你妈穿小鞋？”

  顾以真：“……”

  金丽红办公室。

  她吃上饭都已经下午两点钟了。

  金聪过来给他姑送的饭。

  “又剌胸了吗？”金聪问他姑。

  丽红点头；“啊。”

  金聪皱皱鼻子：“姑，你们这工作跟杀猪有什么分别？”

  金丽红停了停筷子：“分别还挺大的。”

  “不会做噩梦吗？”金聪不喜欢医生这份工作。

  他觉得好吓人。

  “为什么要做噩梦？”丽红实在没忍住，把脸凑到侄子眼前，指指自己：“你姑我是治病救人，梦里都好事。”

  金聪：“……”

  “你跟你爷你奶待得好不好啊？”

  “挺好，晚上我去你家玩。”金聪道。

  他姑家，书最多了，各种各样的书。

  “行啊，你要是着急就跟你姑父走，不着急……也得跟他走。”丽红摊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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