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一路行驶下去，还是碰到了不少人的。

  大家各显神通，做出了各种各样自制的水上交通工具。

  还有纯靠水性好，两人配合的，主要都是为了出来打捞物资。

  洪水来袭，冲跑了不少低处人家的物资。

  原本外界已经被搜寻干净，现在被洪水又强行充公了不少物资。

  有了过去的经验，不少人当机立断，早早出门开始打捞物资。

  这会儿趁大家没反应过来，这些无主的物资赶紧占为己有。

  而且现在是洪水刚开始，泡水情况还不太严重。

  到后期，很多泡水严重的物资就彻底不能用了。

  人类总是在一次次吃亏的教训中长记性。

  这一次洪水，大家的反应是快的。

  不再盼天盼大地，不再傻傻等待救援。

  早早想办法自力更生。

  路上不少人打方陌这橡皮艇的主意。

  不过二人晃晃手上的枪，就打消了贼人的念头。

  极厚的冰层，历经一年，里面封存了大量难以描述的脏污。

  垃圾、排泄物、尸体……

  随着极速升温和大暴雨，冰层全部融化。

  在洪水的冲刷下，脏污被均匀的抹开，到处都是。

  眼看着刚飘过一具只剩半拉的尸体，紧跟着又一个人在水里游着呛了水。

  方陌差点yue出来。

  莫可可神情严肃：“情况不妙，怕是很快要有疫病。”

  自古洪水后多瘟疫，这次情况更是严重。

  莫可可心急，必须早点找到马教授，商量对策。

  尽早采取措施，防止疫病扩散。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好不容易到了城南基地。

  城南基地距离工厂区家属院和城南山岭不远。

  家属院在山岭东侧，基地在山岭南侧。

  这里原本是一个学校，正值暑假无人时，郭嘉入驻，建立成了基地。

  山岭南侧地势高，洪水情况比方陌所在的城里好多了。

  基地内仅过膝的洪水，人们还可以在水中走动。

  相对而言，垃圾也更容易清理。

  二人穿上水中作业的橡胶裤，进入水中，将橡皮艇放气收好。

  基地到处都是人，大家都走来走去，忙忙活活。

  突如其来的暴雨洪水，以及水果村全员搬迁，想必给城南基地带来不小压力。

  方陌和莫可可蹚水走着，四处张望，寻找脸熟的人。

  来往人们有的在清理水中垃圾，大部分则是传递搬运物资。

  暴雨三天被困，不知道没来得及搬运的物资有没有收到损伤。

  “陌姐？”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竟是大熊基地的伙伴小普，旁边阿通也在。

  “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几个那天帮着开车搬家的，就给困的这了！”

  好不容易遇到熟人，赶忙询问水果村这次搬家的情况。

  小普一脸沉痛：“别提了，太惨了。我一个外人，我都看着心痛！”

  阿通也是，表情阴霾。

  “暴雨来的太突然了，水果村背靠的大山，爆发了山洪，走在后面的村民，瞬间都没了影！”

  山的这侧开始暴雨时，山的那一侧早沉积已久。

  暴雨发生没多长时间，山洪就爆发了。

  小小的水果村瞬间被冲刷、淹没。

  当时还在村里的，和出村不久的人们，全没了。

  因为距离山洪爆发点太近，水流的冲刷力非常大。

  受灾的人们，连全尸都留不下……

  莫可可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她们最后一趟拉货走的时候，马教授还在科研大楼指挥撤离。

  “你们见到马教授了吗？”

  小普摇头，看看阿通，阿通也摇摇头。

  “这几天在城南基地没有看到。”

  眼看莫可可神情紧张，又忙补充：“人太多了，没有遇到也是有可能的。”

  方陌也连忙安慰：“别着急下定论，咱们再打听打听。”

  询问小普和阿通是否需要搭船回大熊基地。

  两人摇头：“城南基地现在需要人手，工作量很大，还有不少伤员，我们先留在这帮帮忙吧。”

  “陌姐要是去基地，帮我们跟老大报个平安就行！”

  方陌想了想，干脆把橡皮艇留给二人。

  “我们身上背了两个，你们留一个。在城南这里帮忙运货也方便些。”

  “谢谢陌姐！”

  二人感动。

  方陌心里更感动。

  大熊基地都是好青年。

  在基地里又问了好些人，没人知道马教授的踪影。

  “有时候，没有消息不失为一种好消息。不要难过，咱们继续找。”

  莫可可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吵嚷的人群让出一条道，一个伤员被抬着前进。

  莫可可医生的天性，不自觉就跟了上去。

  基地医务室里一片混乱，遍地伤员。

  医护人员明显人手不足。

  “我是医生！”

  莫可可自告奋勇。

  立刻被套上了白大褂，投身救助工作。

  方陌见状没有阻拦，留了莫可可在医务室，自己继续出去找人。

  “认识水果村的马教授吗？”

  “见过水果村的耿亮吗？”

  她一边帮着传递搬货，一边和交手的人询问着。

  “耿亮？那个农业专家？在种植室里。”

  终于有个知道的。

  方陌打听了种植室，连忙找去。

  城南基地教学楼的天台和顶楼都是种植区。

  暴雨来袭时，眼看地面的温室保不住了，大家还是冒着刀子拉一般的大雨，把天台的作物全部搬进了楼里。

  水果村基地搬来的魔方土块及作物，也及时搬进了楼里，没有遭到损失。

  只是温度骤升，难免对作物造成影响。

  耿亮这些天就和作物睡在一起，时时观察，记录数据，随时调整作物状态。

  方陌寻到耿亮时，再一次被他的面容惊吓到。

  说这是一具骷髅也不为过。

  鸟窝一般的头发，凹陷的腮帮子，胡须凌乱，黑眼圈极重。

  “耿亮，你得睡觉。”

  耿亮看见来人，定了定神才认出是方陌。

  “方陌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方陌问：“你爸妈呢？”

  “爸妈在珑溪湾家里还有物资，基地决定搬家时，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约好这里稳定了再接他们来。”

  耿亮眼神飘到远方。

  “现在看来，当时这真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方陌问：“听说水果村损失惨重？”

  耿亮点头：“我和土壤作物都是第一批到达的，还算安然无恙。后来暴雨来袭，陆续到达的人们伤员无数。再后来，渐渐的没有人来了。外面成了一片汪洋。”

  耿亮揉揉鼻子：“不止这些！不止这些人！还有很多人的，方陌，你知道吗！还有很多人的！”

  方陌轻轻点头，不忍心甚至不敢问出口。

  “马教授……你见到了吗？”

  耿亮摇头：“马教授如果来了，一定会来找我的。”

  方陌不甘心：“但是你并不知道马教授一定就是遇难了！”

  耿亮看着方陌，一会儿后，才缓缓说：“你说的对，我并不知道。我来的早，后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他又蹲下，开始观察作物。

  “帮我给我爸妈报个平安。”

  方陌拍拍他，又给他手里塞了两根蛋白棒。

  “吃了，然后睡一觉。”

  耿亮盯着作物，摆摆手，没有说话。

  方陌离开，独自在教学楼里观察。

  顶楼一整层都是农作物，看起来，这些应该是基地保护最完好的物资了。

  人们都在外面忙碌。

  方陌四下看看，确认没人。

  从空间里掏出一大堆冻过的土豆、红薯、生姜，偷偷放在角落。

  空间里的作物生长的很快，每周都有收获，有些特别快的叶菜一周能收两茬。

  她很少做饭，种出来的作物越堆越多，完全没有消耗。

  她拿出了五百斤土豆、五百斤红薯、一百斤生姜。

  这些产量空间两周就能出来。

  过去她时不时将这些作物拿出来，放窗外冻一夜再收进空间。

  去交易中心换物资好使，不会引人怀疑。

  放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正值水果村刚并入城南基地，物资想必还没清点的这么清楚。

  她对水果村有感情，然而也做不了什么。

  将空间里九牛一毛的物资拿出来，偷偷散一点，她也就能做这么多了。

  随着人们忙碌搬运的身影，来到了库房。

  在成堆高过人的物资中间，方陌趁被挡住，再次偷偷拿出些物资，藏在其中。

  一千斤米，一千斤面，两百斤盐，一百盒常用药品。

  方陌注意到这里似乎没有爆发虫灾。

  不知道是不是城南基地远离城市，下水系统生活气息少。

  或许是虫子来的慢些，总之，还是提醒下为好。

  找到小普和阿通，说了城里遭虫灾的事情。

  提醒他们小心虫灾，也小心水中的病菌，有伤口的话不要碰水。

  嘱咐好一切，回医务室寻找莫可可。

  本以为她会忙的飞起，却看见她独自一人在角落发呆。

  方陌连忙上前去。

  “小姨姨，你在干嘛？”

  愣神中的莫可可回头，看见方陌，半天才开口。

  “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

  方陌四下看看，受外伤的，浑身是血，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包扎简陋，一片哀嚎。

  还有些看不出外伤的，躺在病床上，面如土色，好像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几名医生，跑来跑去，脚不着地，神色全是急切和紧张。

  穿着白大褂的莫可可突然被抓走。

  “你！有个胸口扎了玻璃的，去取一下。”

  莫可可被推到一个病床前。

  病人胸口插着一大块匕首般的碎玻璃。

  人已昏迷，面如死灰。

  任方陌一个门外汉看了都知道，这个玻璃位置很危险。

  在设备和药品不齐全的情况下，很容易大出血，或伤到气管。

  莫可可摸摸玻璃，摸摸这人脉搏。

  四下张望，寻找手术刀和绷带。

  然而什么都没有。

  这种情况要救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方陌看不下去，果断拽了莫可可走。

  脱下她的白大褂，拉着她就往基地外面走。

  莫可可人已经傻掉了，任凭方陌带着她。

  一直走出基地，方陌拉着莫可可，往没人的方向走。

  水马上要没过腰部，方陌试着喊莫可可。

  “小姨姨？”

  莫可可眼神失焦，猛的抬头。

  “我得去救人，有个手术要做！”

  她猛的扭头要走。

  方陌实在担心，她感觉莫可可现在是急性创伤应激的症状。

  拉住莫可可，看了眼四下没人。

  意识进入空间，传送！

  两人瞬间回到了珑溪湾的家里。

  “呼……”

  方陌终于松了口气。

  城南基地一片混乱，而医务室，尤其仿佛人间炼狱。

  莫可可心里憋着对马教授的担心，又被塞了不可能完成的救治任务。

  加上环境的混乱，受伤人们的惨象和哭喊，这一切紧紧箍住她。

  令她无法承受。

  而在那样的环境下，方陌也没有办法好好安抚或劝说。

  还好有空间的传送。

  回到家，远离了那一片嘈杂，才觉得安全了。

  把莫可可放在沙发上，倒来一杯温水。

  半晌，莫可可才缓缓开口。

  “陌陌，你把我带走了，那些伤员怎么办？那里人手不足……”

  方陌耐心柔声对莫可可说：“物资匮乏，条件艰难，人手严重不足，医务室里的伤员，大部分都救不过来了，在那里，都是白费力。”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甚至，医生最后也会有生命危险。

  前世见了太多。

  暴雨刚停，伤员的救助这才是第一天，人们正对医生充满着渴求和希望。

  渐渐，伤痛得不到疗愈，人越发暴躁。

  医护人员手无寸铁，没有办法给予病人合理的救治。

  暴躁的病人，濒死的伤员，渐渐都把矛头指向帮助他们的人。

  他们会袭击医护人员。

  群起而攻之，两败俱伤，无一生还。

  她不确定莫可可可以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

  即使要接受，也不是现在，心理状况最脆弱的现在。

  “小姨姨，我刚从可能干了，偷偷给那边基地放了好多物资哦！”

  尽量语气轻快，安抚莫可可。

  “小姨姨，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末世残忍，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去共情他人。”

  方陌小心翼翼开导。

  莫可可逐渐回过神来，拉住方陌的手。

  “陌陌，对不起，我差点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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