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爷爷展开绅士手，示意她自己看看。

  姓名：丞大鹏

  年龄：66

  A市第一医院体检报告。

  程晨随意浏览了各项体检项目，目光停留在最后医嘱那一页。

  高血压，脑供血不足，心绞痛，心律失常，冠心病……

  下面还附了一大堆医嘱，大概意思就是定期复检吧。可是她的眼睛此刻已经看不清了。

  嗒！嗒！两滴泪水滴落在印满文字的A4纸上，她深深吸上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报告放回桌面上。

  “叔叔知道吗？”再次正视爷爷时，她的脸上挂着的是担忧之情。

  “我没准备告诉他”

  看到她态度和语气的转变，爷爷知道，她还是担心他的。

  “医生怎么说的？”

  “你们随时做好准备就行。”

  听到他的话，程晨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面前这个老人，是陪着自己长大的人，明明还很年轻，怎么突然就要做这样的准备呢？

  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父亲虽然走得早，但是很突然，为亲人的离开做做心理准备，她从未想过，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爷爷，您不用怕，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您放心，我和叔叔会照顾您的。”

  “不必。”见她还没明白自己的意图，丞大鹏只能正面出击了。

  “程晨，爷爷老了，不愿再受医院那些冰冷的器械折磨了。该活到哪一天，自有命数。”

  “爷爷…”她心疼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心疼，不舍，补救，尽孝，大概所有心疼他的情绪都已经到位了，爷爷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开口。

  “程晨，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孙女，但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你视作亲生的。爷爷这辈子不图什么了，只求丞家的名声不要在我这里毁了。你懂爷爷的意思么？”

  怎会不懂？一直以来他的心病不就是这一个吗！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我要为我以前的行为跟你道歉，爷爷处理得不妥当，应该征求你的意见，不该如此强势。”

  这是什么意思？爷爷愿意让我和叔叔按自己的心意在一起？只为这一句话，她在心中再次点燃了一点希望的小火苗。

  “肖家挺好的，肖扬那个孩子跟你年龄相仿，家世也不错，他父母对你也挺满意的。”

  程晨咻的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爷爷。早该想到，坚持了那么久的想法，怎会突然改变。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见她的脸慢慢变得冰冷，爷爷视若无睹，继续语重心长，一副大家长的姿态：“年轻人，未来的时间还很长，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多相处相处你就会同意的！”

  “爷爷，您这是何必呢？我和叔叔在一起，没有违背任何法律法条，也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您何必一直苦苦相逼棒打鸳鸯呢？”

  “确实不违法，也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因为你们俩损害的是我们丞家自己的利益。丞家一直家教严格，对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不能让这个家的名声在我手上毁了！回头我死了，没脸去见丞家列祖列宗！”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丞家是什么名门望族高门大户呢！还名声？这种讯息更迭如此快速的时代，所有的谈资都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谁又会真正在乎这老爷子一直强调的名声呢？

  “爷爷，您真的觉得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商业圈子里，真的有人会一直盯着我和叔叔的事不放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们是两情相悦正常谈恋爱，比别人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光明正大许多吧？”

  “程晨！”见她还在挣扎，还想试图说服自己，爷爷略带怒意的吼了她一声。在喊出来之后，又惊觉这孩子从小也是拧得很，一向吃软不吃硬，忙又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挤出一丝笑容。

  “爷爷不知道还剩多少日子，这是我最后的心结，你就不能帮帮我吗？你难道忍心让我带着心结咽气？死不瞑目吗？”

  丞大鹏知道，这孩子虽然拧，但是心软，听到自己这么说，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之情。

  果然，放低姿态说这些话比跟她硬刚好使。

  “乖孙女，就当这是爷爷最后的请求好吗？放过一白，放过丞家，有生之年我不想看到因为你和一白，丞家被人指指点点。我死后，你们想干嘛就干嘛，那时候我都管不到了～”说着，爷爷咳嗽了几声，看着他瑟瑟发抖的后背，程晨彻底死心了。

  连死都说出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晨知道，她不得不答应了。

  “好～”没人知道，这个好字是她咬了多紧的牙关才挤出来的：“我可以答应你，和他断了。可是我不想和肖扬有任何牵扯，我心里有人，随意招惹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他家不负责。”

  “不行！”坚定的语气，完全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

  “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你不和别人订婚，不跟别人结婚，你们之间的纠葛就不会断！”他可不想看到四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走了四年，他就等她四年。

  只有把她嫁给别人，自己的儿子才能真正死心，慢慢放手！

  “爷爷，你何苦这么咄咄逼人呢？我都答应了你的请求了，我会说到做到的！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呢？”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又是抚养她长大的长辈。亲情和爱情，为什么不能共存，非要让她做选择。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再掉眼泪。

  往日和爷爷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你不和肖扬订婚，你不成为肖家媳妇，一白是不会放手的，我只是想让自己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程晨两眼空洞的望着地板，缓缓开口：“好！都依你！爷爷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没有人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有多痛。剜心之痛，应该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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