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比新婚夫妇还亲昵
眼看英慈的脸就要平着落地,聂子元快步上前,一把捞起她的小臂。
英慈稳住身子,不知道是脚踝痛得难受,还是为自己的无能郁闷,想到他反正看过自己的丑态了,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任凭泪水哗啦啦啦地往下掉,脸上糊作一团。
“你要笑就笑吧。”
他刚才就提醒过她,不要管褚奇峰的事。
是她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作自受!
出乎意料,聂子元没有说话。
距他们不远处有座破旧的小石桥,石桥下立着块大石头,面上泛着光,像是经常有人坐,给坐包浆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那块大石头上,接着蹲在她跟前,脱下了她的鞋袜。
英慈经常在泥房间踩泥,脚板宽大且没有足弓,指头上老茧也多,又厚又硬。
不像景德镇第一美女尹小姐,足不出户,坊间传闻她的脚白白嫩嫩,如同鲜豆腐。
恐怕连聂子元、褚奇峰……这种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子的纨绔,脚都长得比她的好看。
而且男女授受不亲,女人不能让男人看脚啊——
虽然她烦死了三从四德的说辞,但不想被白白占便宜,所以在明德书院住宿的时候,洗脚也一直背着其他舍友。
如今却在还没来得及羞怯和退缩的情况下,一只脚赤裸裸地暴露在聂子元面前,脚腕还被他轻轻攥在手里……
好丢人。
聂子元皮肤很白,但手背的肤色与她比起来,稍微深一些。
宽大的手掌将她的脚踝衬得格外纤细,脚的尺寸似乎也没那么夸张。
那比新婚夫妇亲昵还刺激的画面,裹挟着指腹的触感和温度,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
好不容易才恢复理智,小声说了句:“我的脚很丑,别碰。”
她蹬了蹬腿,想缩回脚,穿上鞋袜,却被他更紧地抓住,借势往怀中一带。
英慈虽没从石头上滑下来,摔进他的怀里,却也往前倾着身子,额头碰到他的额头了,傻愣愣地盯着他。
“不丑。”聂子元没有闪避,迎着她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脚本来就是用来走路的,你只是走得更多一些。谁那么无聊对别人评头论足,谁才真的丑。”
英慈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不要脸不要命,可自从小时候被英非俊骂成大脚怪,说她比所有男的脚都大都臭、往后肯定找不到婆家,还找了一帮小孩围观嘲讽之后,就真把这脚当成了弱点。
出了明月坊,要是有人盯着她的鞋子,都会紧张。
听到聂子元的话终于释然。
是啊,英非俊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狗嘴里吐出的屎,值得她在意这么久吗?
她以前真是个大傻瓜。
“嘿嘿,你很有眼光嘛,不过可以放手了,不丑也不给看。”因为害怕眼泪流得更厉害,英慈三下两下擦干脸,然后去推聂子元的手,聂子元还是一动不动。
“难道你怀疑我要趁你行动不便落井下石,把你的脚扭断?”
“我没有啊,”英慈回过味儿来,不免慌张,“啊,你不会真是这样想吧?不会吧,我和你多大仇多大恨?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至于是死对头。聂子元你……”
话音未落,聂子元就猛地将英慈的脚踝扭了个弧度,她刚想痛叫,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脚踝脱臼的部位竟然接上了。
聂子元又帮她穿好鞋袜。
英慈滑下石头,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问题,又高兴地蹦了两下,对他道谢。
末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
“往后其他人的选择,我再不干涉了……”
“你也不必刻意改变自己,否则你就不再是你。”
英慈不知道他的想法为何翻来覆去:“可是你说这样做惹人讨厌,你……其实……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但我知道那都是出于你的原则和道义,实际上你还是受不了我这种人,认为我不配进入明德书院对吧?”
“说什么想让我为了‘明德券’求你,同意你跟我‘表妹’怎样都是借口。”
聂子元没料到她感受如此迟钝,站起身,看着她的头顶满眼无奈:“你真是领悟力惊人,所以才在褚奇峰身上碰了钉子。”
英慈想到三名不人不鬼的画师,心中冒火,可马上又再次幽幽叹气:“我的确不怎样,不然为什么还比不上‘鬼画三绝’?”
聂子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褚奇峰何德何能,弄得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过看这节奏,两人离绝交也不远了。
他总算舒心了些:“人怎么能这么比?平时挺伶牙俐齿、脑子活泛的,这会儿怎么钻牛角尖,走不出来了?他们虽然哪哪儿都不怎样,万一救过褚奇峰的命呢?”
“真的?”英慈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三名画师真是褚奇峰的救命恩人,那他怎么为他们花银子都不为过,反倒是她尖酸刻薄小气了。
哎,不该口不择言挖苦人的。
如果事后证明是她错了,她一定好好向他们道歉,可不能将英非俊带给她的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
“我就随便一说,我们看到的真相,只是长在地面上的花花草草,地面下的根须不挖出来,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聂子元看向脚边一朵白色野花,想要采摘,但瞅了眼英慈头上的绿簪子,便在半途垂了手。
最近天越来越热了,花花草草都晒得有些蔫,怕是要将根往土里扎深一些,才能吸收到更多水分,扛过即将到来的酷暑和秋瑟。
他的眸子颜色逐渐深沉,似乎陷入回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绷得泛白。
“你看到的每个人做的每件事,背后都有其意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英慈想起“百花醉”说过,聂子元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难道是真的?
聂子元会不会喜欢女人?
他想娶她“表妹”有什么意思?
作为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杜焕义”,那微妙的情绪又是什么?难道有点……嫉妒?
怎么可能!
她终于不去想褚奇峰的事了,慌乱地揉了揉头发,摸到他插在她发丝间的簪子,才恢复平静,扭头看向他:“那你送我簪子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意义?”
聂子元没料到她问得这么直白,心头有话涌到嘴边,却想起娘和阿姐死在街角的恐怖模样,面色一白,只是伸出手又弹了一下那支发簪。
“经过这些日子,我认可你是我的同窗,好好读书吧,别想着离开书院了。”
原来他对她是这样的想法啊。
英慈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一把将他的手隔开:“我说过这簪子是我的,别碰。”
聂子元问:“难道我碰多了,也会沾上你的气息,变成你的人?”
他表情那样认真,英慈忍不住脸色通红,胡乱说道:“我可不要你的人,把银子全给我就行。”
聂子元想也不想地拒绝:“那你还是要我的人吧。”
“抠死吧你!”英慈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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