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忙活
英慈说动就动,叫邬陵拿出纸,画了一些笔墨纸砚,然后用剪刀剪下,做成纸样,而后在上面写满“墨宝斋”的字样,别说,她做瓷器时画过不少图,模仿能力极强,字竟然有八分相似。
连老主顾褚奇峰都辨不出真伪。
英慈将那些纸样放到桌子上,排好,命令褚奇峰道:“试着将这些想象成墨宝斋的货。”
褚奇峰乖乖地点头,瞪大眼睛开始想象。
天字一号房成了莫宝斋大堂,床褥被子都变成散发着特殊香气的笔墨纸砚,“杜焕义”就是卖货伙计。
可瞅着她的脸就止不住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才收敛心神:“有个七八分感觉了,要做什么就开始吧。”
英慈便走到付红云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而后回到桌子旁边,拿起一只纸做的砚台道。
“这是我们墨宝斋今秋新出的砚台,主体用长白山上出产的长白千年寒玉打造,砚台外侧镶嵌有九九八十一颗南海珍珠。”
“每一颗都是十四岁的美丽海女亲手采摘,珍珠下方用金箔圈出波浪,波浪上是当代名匠用指甲,一指甲一指甲雕刻出的千古佳句——《静夜思》,他刻到后来,心力憔悴,吐血身亡了……此物成为绝唱。”
“光制作材料就耗费了一百两银子,世上仅此一份,只属于最尊贵的客人。诸位公子,若是你们喜欢赶紧购买,谁能在一炷香内付清全额,可以额外获得一块南洋黑墨,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买不到了。”
“拥有它,你提笔蘸墨,便如文曲星下凡,文思泉涌、妙笔生花……”
因为对墨宝不熟悉,她的描述乱七八糟。
聂子元起初只觉得好笑,但听到后来,多少有些佩服了。
她倒是会把握重点,突出物品的“稀有珍贵”,叫人忍不住心动。
付红云坐在圈椅上,配合地拍了下扶手:“多少银子,你报个数,我要了。”
褚奇峰瞅着那纸做的砚台,在眼里渐渐模糊,真的变成玉做的珍品,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也跟着叫:“给……”
猛然想起英慈是在帮他克服对墨宝斋那些墨宝的狂热,于是用力掐了人中,涌到嘴边的话变成:“给付红云。”
“好。”英慈朝他投去“孺子可教”的肯定目光,将砚台纸样给了付红云,又拿起笔的纸样,继续吹个天花乱坠……
将那些纸样券卖光,褚奇峰已经满头大汗,咬着牙抓紧椅子扶手,硬是没有买任何一样。
“做的好,”英慈找了颗客栈送的杏子,扔到褚奇峰嘴里,“这是奖赏。”
她冲他笑了,她给他吃的也!
褚奇峰激动地打了个激灵,压根没尝出杏子是什么味道,就囫囵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
聂子元伸出手,对着他的背狠拍了几下,英慈手忙脚乱去端水,哪知道水送到褚奇峰嘴边,又让他紧张地呛了好几口。
英慈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赶紧离褚奇峰远些,让付红云代为照顾。
付红云奇怪道:“杜焕义,你确定我们今日做这些练习有效?”
以前二姐用纸做成不子的模样,让她想象成那是最好的白土行出的好料子,逼迫她哭着撕掉,是有效的,对褚奇峰来说,应该也有效。
英慈没有回答付红云,而是叮嘱褚奇峰:“明日你从街上路过,若是看到墨宝斋的东西,就将它们想象成纸样,反复回忆你今天的做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克服贪念。”
褚奇峰顺了几口茶水下去,终于呼吸如常,对着英慈感激一笑:“杜焕义,劳烦你为我操心了,有你的支持,我再难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聂子元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揉着眉心,低头轻笑出声:“她不过是为她自己操心,什么时候和你扯上关系了。”
褚奇峰红着脸正要反驳,就见聂子元从袖子里掏出一支毛笔,笔杆是通体绿色的竹子,笔尖的狼毫根根分明,透着柔光。
褚奇峰的目光顿时被它夺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竟然与偶尔被“杜焕义”惊艳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一阵风似地走到聂子元面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如果我没看错,这支笔,笔型为黄庭坚所钟爱的散卓。笔管采用生长于洞庭湖畔的湘妃竹,看这竹节光泽和纹路,应该是今年春天,雨水充沛,滋润出的头几节。”
“至于狼毫,则是正宗的东北黄鼠狼狼崽尾毛,软中参硬,硬中带软,恰合人意,极为适用。一个字,绝。”
“虽然笔杆上没有刻‘墨宝斋’几个字,但笔斗和笔冠上都借竹子疤痕,用更深的颜色描出小小的墨点,而挂绳是五色金丝线,这些都是墨宝斋的暗记。”
“它不但是墨宝斋出品,而且是极品啊,聂子元,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买的,愿不愿意卖?不管多少银子,我都可以……”
他心绪澎湃地说了好久,却没有听到聂子元回答。
褚奇峰声音越来越低,左右环顾,才发现舍友们都怔怔地看着他,英慈更是无奈地捂着眼睛。
“对不起。”褚奇峰咬住嘴唇,羞愧地转身,走出天字一号房。
英慈见状慌忙追出去。
找了半天,才在客栈柴房里看到他。
高大的男子蹲在铺了草的角落,双手抱紧膝盖,脑袋埋在两腿之间。
柴垛形成的阴影之下,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听到英慈叫他,褚奇峰伸手挡住脸。
“别过来,这会儿我心情不好,脸难看得要命。”
这些纨绔都要面子得很呢。
英慈将柴房门关上,隔开外面那些忙忙碌碌的小厮,背对他坐下。
“我们这样说话可以么?”
褚奇峰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没救了?”
英慈着急了,忍着没回头看他:“我们这才做一项训练,不是已经有了进步吗?你就这样认输?”
褚奇峰摇头叹息:“我这执念都深入骨髓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办法了,倒是你,为何没有执念?”
英慈想也不想就回答:“只要是人,谁没有执念?不然我来明德书院做什么,天天念书跟上坟似的。”
哪知道褚奇峰听了这话,情绪更为低落,像是被付红云附体一样,差点没嘤嘤嘤了:“你见了我也不开心么,兄长说得果然没错,我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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