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才睡了两个时辰便被亲卫唤醒了，昨日看完吴吉，他又去看了受伤的剩下两人，到天亮才睡下，亲卫唤他的原因自然是赵云、张飞等人已经大胜返回了县城，整个斯家已经被连根拔起。

  说来也是这两年山越人实在过得太顺了，大汉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暧昧，且是以招抚为主，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事情，死几个人算什么，少几个村子算什么，把闹事的山越人头头封个官，他们就老实了。其他山越人一看这样，也有样学样的来，然后也被封官。

  当然县令、县长、太守是不能封的，这样就导致一件事情，这会稽郡的县令、县长就跟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换啊！哦，不是换，  是死！有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摔死的，有在自家妾室肚皮上累死的，有钓鱼被鱼尾巴拍死的，各种死法令人瞠目结舌。当然，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什么人会去追究。

  闹到最后，实在没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当县令、县长了，甚至有些人被任命了，宁愿在家装病，也不愿意过来上任。正因为如此，贺齐不足二十便能当上这剡县代理县长，打完这仗以后马上还要去太末当县长，而这人直到数年后孙策打下会稽，当了会稽太守以后，才正式举荐他为孝廉。本来，按照大汉的律法，出身小吏的贺齐本身是完全没有资格做县长的，要等到孙策察举他做了孝廉以后才有资格做官，但是他偏偏做了几处的县长。这样就可以看出，这会稽郡的县级官员有多紧缺了。

  而这些，全是山越人弄出来的事情，县令们对他们客气，给足利益还好；不给山越官吏面子？那就弄死；想欺压山越人，收山越人的税？直接弄死；想要讨伐山越人？还得弄死！死的五花八门，死的前赴后继！整个会稽之地，十四个县，居然就有十多个山越势力，这次完蛋的斯家只是其中较小的一股而已。而盘踞在句章、鄞县的山越势力，最近居然已经发展成上万人的规模了，远在会稽偏远地区东冶（现福州）的山越人与民间势力勾连，说不清他们到底是豪强还是山越，人数更是已达到三四万人。

  刘备走到大堂的时候，贺齐、张飞、赵云均已在等待，虽然经过了一夜的厮杀，但几人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疲倦之色，反而是满脸的兴奋。

  张飞见刘备到来，兴奋地说道：“大哥，这斯家当真草包，自以为胜券在握，完全没有准备，俺们直接冲进斯家，将所有人尽数拿下，缴获钱财、物资无数。”

  刘备心中早已想到这个结果了，所以也并不觉得意外，他看向贺齐问道：“贺县长准备将斯家人怎么处理？”

  贺齐在刘备来之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下听到刘备问起，便道：“正要请太守大人示下。”

  刘备心知这人早已猜出自己身份，见他改口不再称自己“上使大人”也不意外，直接说道：“本官想到一个故事，几位可想听听？”

  贺齐、张飞、赵云赶紧应了下来。

  刘备便道：“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家境殷实，为人慷慨，常为乡邻修桥补路，碰到哪家有了困难，他还会给予帮助，是以声名极好，与乡邻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和睦。但一群山越人知道了这家的情况，纠集了数百人，在一夜之间，将这户人家百余口杀得干干净净，所有钱财、宝物，尽数劫掠一空。仅有一少年，被自家娘亲藏进了水井之中，逃过一劫。”

  贺齐一听有点懵，这太守大人难道说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这刘大人不是涿郡人士吗？怎么会跟扬州扯上了关系呢？

  “后来这刘家少年拼命磨炼技艺，结交豪杰，并暗中调查自家被人灭门的真相。最后他总算查清楚了那群山越人要对他家动手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家良善，不少原本在山上为那群山越人种地的野人下山重归大汉治下，那群山越人不事生产，好勇斗狠，少了种植的人以后无法吃饱饭，便想着要灭了他家，让那些野人重归山林，继续为他们生产。”

  “后来，他也找到了那群山越人的老巢。于是他带着他所结交的朋友们将这个山越人的老窝给攻破了，直接参与他家灭门的那些人也被杀了个精光，只剩下四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听到这里，贺齐明白了，这刘大人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要讲这样的故事呢？于是他好奇的继续听了下去。

  “他的好友们都在问他该如何处理几个孩子，他看着场下几个孩子眼中迸发出的仇恨的目光，然后找出了一把匕首和一块饴糖。”

  “走到第一个小孩身边让他选，第一个小孩选了匕首，他立刻一刀杀死了小孩，嘴里说着此子心怀杀意，断不可留。”

  “第二个小孩吓坏了，选了饴糖，他又一刀就砍死了，嘴里说着此子城府太深，必会报复，断不可留。”

  “第三个小孩吓得啥都不敢选。他又给一刀砍死了，说此子让他做选择他却不做，天生反骨，断不可留。”

  “最后一个小孩看到前三个的下场，吓得手脚瘫软，但还是把两样东西都选了，他嘿嘿一笑，把最后这个小孩也杀了，对众人解释道，此子如此贪婪，自然也是断不可留。”

  听完刘备的故事，大堂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奇怪，张飞更是大声问道：“大哥，那些原本就是仇人之后，杀了便杀了，为何要做那无谓之事？”

  刘备笑笑说道：“怎么说是无谓之事呢？他全家百余口人因为良善而被那群山越人灭门，那些山越人杀人之前是否考虑过小孩能不能杀呢？完全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穷凶极恶之人，对杀害小孩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而应刘某之约前来报仇的这些人，却为正派之人，灭人满门的大人们他们杀起来自然也不可能会手软，但几个小孩子却让这群人无法再下手。但刘某与那群山越人的仇恨，早已达到双方不可共存的地步。于是，他只能编出理由，将最后的仇人全部杀光了。只要有理由，即使是编出来的，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刘某人全家人都是被这几个孩子父辈祖辈杀绝的，难道大家还能说这刘某人的不是吗？”

  几人听了刘备的话，方才恍然大悟。

  贺齐道：“那斯家之人……”

  刘备道：“斯家此次所犯，乃谋逆之罪，当诛三族，但我们并不能以谋逆罪来处置他们。因为整个会稽郡，与他斯家做着同样事情的人，实在太多。因为朝廷的斡旋，这些人现在还是以争取利益为主。若我到任直接以谋逆罪处置斯家，其他人可能会把心一横，当真举兵谋逆了，那便是我刘备的责任了。才上任，便官逼民反，那我刘备的下场……嘿嘿。”

  “那该如何是好，杀又不能杀，放也不能放，早知道在斯家就该……”张飞嘟囔着。

  “三弟，莫要再说”刘备赶紧打断了张飞的话，然后说道：“首恶必诛，至于其他人……全郡发文，斯家煽动山越人围城，首恶已经诛杀，若有受斯家迫害者，均可前来剡县举报，举报信息若被查实，可得重赏，我刘备要让这恶贯满盈的斯家，从此消失！”

  三人听了刘备的话，明白刘备的意思，正是效仿那故事中的刘某人，编织理由要弄死斯家其他人，可能根本不用编理由，为斯家种地、做工的那数千民众，就可以将斯家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毕竟，为山越人做事的民众，几乎每一家都有人命在山越人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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