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水云洞
“你就打算这样让崇越死在幻境之中吗?”幻思神树下,白浅予问幻若尘。
后者的掌心中,此刻正托着一枚小小的勾玉。
闻言,将手掌一合,卷入了衣袖之中:“他自寻死路,与人何尤?”
白浅予微微叹息了一声:“以崇越睚眦必报的心性,他恐怕是很难放下心中的仇结,虽说是自取灭亡,可一个活人被生生困死在幻境之中,终究还是……太狠了一点。”
红衣的大祭司一声冷笑:“就算他能放下仇怨,我也没打算让他活着走出幻境。”顿了顿,他接着补充:“进入这个幻境中的人,我本来就没打算放出一个!”
“你?!……”白浅予吃了一惊,想起了卫潇:“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放下了仇怨的人,也一样走不出你的幻境?”
大祭司冷冷的点一点头,默认。
“你是在担心卫潇吧?”他狭长的凤目中光芒一闪:“他的气量,确实比崇越要大得多,但我仍然没打算让他着走出来!”
看到白浅予脸上万分担忧的神色,红衣的大祭司索性大方承认:“白姑娘,此前你已问过我,我会不会杀卫潇,那时我便已告诉过你,一定会!”
他眉宇间忽然杀气尽现。
“卫潇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白浅予忽然抬起头来,与大祭司的目光针锋相对,掷地有声的道。
幻若尘抬起手来,拇指在鼻端轻轻抚过,微微点头:“你说的不错,以卫潇的绝顶聪明,他未必能被困死在幻境之中,所以这次,必须由我亲自出手了!”
白浅予心头一跳:“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幻若尘哂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白姑娘你是个很有见识的人,自然也早已看出,我的大千幻境之中,真中含假,假中藏真,真真假假,虚实难分,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人在我的幻境中死去,便会真的死去,而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能在幻境中被救活,那他或许真的有可能活过来。”
他略略靠近了白浅予一点,头向着她低了下去,面上挂着谜一般的微笑:“所以,如果卫潇知道能在幻境之中救活一个本已死去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救呢?”
白浅予心中闪电般的转念:“你想利用死去的人杀他?”
“不错。”幻若尘仰起了头,冷冷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然后他的右手抬起,右掌中的勾玉早已消失不见,他的手掌如刀,向着前方虚虚一划,虚空中顿时出现一幅沙漠的画面,沿着他手掌划过的痕迹斜斜劈成两半,红衣的大祭司抬起脚,衣衫飘拂,从那道裂缝中走了进去。
他竟然笔直的走进了那幅还在飘动的画卷中。
白浅予一见,连忙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她明明紧紧跟在红衣的大祭司身后,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整个人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只余红衣一角,如同进入一个狭隙,拖曳而去,然后彻底消失。
白浅予心中猛的一动:“他是进入了另一个幻境空间!”
她面前的景色刷的一换,却是一片苍凉荒远的戈壁,天空玄黄,远处山脉起伏,却是峭拔而崎驱,山体上有数道长而干裂的痕迹,仿佛被开天巨斧所劈下一般。
白浅予挪动了一步,脚下却粗砺咯人,险些被绊倒,她低头一看,脚下遍布碎石砂砾,地面焦干,不远处是残碎的丘陵,沟壑,粗糙的灰褐色土壤中,稀疏生长着一些蒿草。
这,又是大千沙界六重幻境中的哪一重呢?
白浅予手搭凉篷,焦阳下往远处望去,忽见阳光下隐隐的有什么光芒一闪,她心中蓦的一动:“那里难道是戈壁中的水源么?”
被困在这戈壁幻境之中,她首先要找到的,就是沙漠中的水源。
她心头一喜,连忙朝那个方向奔去。
才走了几百步,脚下粗砺的砂石便已将她的缎鞋鞋底磨破,脚掌被磨的生疼。白浅予咬着牙,又往前走了一段,忽见前方一片潮湿的凹地之上,阳光下泛着鳞鳞的水纹光泽。
是盐沼!
有盐沼的地方,就有水源。
白浅予大喜过望,连忙奔了过去,只见一大片盐沼之中,零落的长着一些盐角草,这盐沼之中的盐度极高,纵是有水,也不适合饮用,但这里既有盐沼,便一定可以找到水源。
白浅予四面一望,只见盐沼附近,有一座风干的低矮山洞,她便向那边走了过去。
甫一进入山洞,她便陡然觉得浑身一凉,焦阳灼空的感觉消失,取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阴寒之意。
白浅予抱了抱胳膊,往山洞里面走去。
黑暗的山洞中,隐隐有水声传来。
愈往里走,光线就愈阴暗,白浅予扶着洞壁,小心翼翼的往前行走,水声一直隐隐就在耳侧,似乎一直在响,停下来仔细听去,却又听不见了。
洞中忽然有风迎面吹来,忽的一声将白浅予的发丝全部吹的向后飞起,似乎黑暗中有人迎面朝她的脸上猛吹了一口气一般,白浅予心头一惊,连忙喝问:“谁?”
山洞中四面传来她的回声:“谁?谁?谁?”
回声空洞的回响着,却显得洞中更加空寂。
却没有人回答。
白浅予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这么大的回声,她此刻应该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方,以她走过的路程来算,此刻她应该是处于山腹之中,这座山从外看起来不大,甚至有些低矮,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幽深。
“此时若是有光照明就好了!”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山洞中忽然有光闪了起来。
那些光芒呈褐色,有无数个光团,在她眼前飞来飞去,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在她眼前排列成一个方阵,白浅予这才终予看清,那些闪动的光团,竟然是一个一个的字。
一共是七列,每一列皆有十三个字,排列得整整齐齐。
白浅予看着那些字,逐一念了下去:
*******
画一城烟雨迷离铺陈青砖黛瓦,
弹一曲相思红豆只剩十里桃花,
等一场烟尘落幕不再尔虞我诈,
梦一场十里红妆只剩烽火厮杀,
付一世青梅竹马只剩诗酒花茶,
醉一场风花雪月无暇琴棋书画,
许一生白发不离只剩诗酒潇洒。
********
她刚刚将那几行字念完,那些字便倏然飞散,黑寂了下去。
漆黑的山洞中,却“蓬”的一声,忽然大亮了起来,山壁四周,悬挂着数枝松明火把,火光熊熊,照得洞内一片通明。
白浅予四面看了一眼,发现她确实置身于一个六丈方圆的山洞之中,洞中又另有五个洞口,从她的角度看去,里面幽深暗黑,隐隐有火光闪烁着。
脚底下的地面却极为平整,由巨大的砖石砌就。
白浅予随意选了其中一个洞口,刚要走进去,洞口却忽的闪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屏障,将洞口封住,蓝光上现出一个“月”字,文字荡漾着,如同在水里波动般。
洞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孩童咯咯的笑声。
白浅予立刻回过头来,那笑声却又消失,自她身后响了起来。
白浅予倏的回身,却没有看见人影,她的身后却忽的被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在她耳垂边一抚,白浅予只觉得耳朵上一凉,连忙摸摸耳朵,右耳上原先戴着的一只珍珠耳环果然不见了。
山洞中又响起了孩童嘻嘻的笑声,却看不见人影。
“我知道这洞中肯定有人,”白浅予一边说话,一边目光四下查探:“但地面上又看不见影子,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笑声倏然而止,片刻之后,一个梳着两只朝天辫、穿着大红衣裳的童子出现在空中,胖乎乎的白嫩小手上,还抓着她的一只珍珠耳环。
“人家才不是鬼呢,”红衣童子瞪了她一眼,圆圆的脸上,小鼻子用力皱起:“人家是替师傅看守这山洞的守门真君,名叫‘松下童子’。”
红衣童子两只大眼睛黑漆漆的,在白嫩的圆脸上骨碌碌的转动,显得极为可爱。
“哟,才么这么小就叫真君啦,”白浅予忍不住打趣他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只有修炼出金丹,才能称为‘真君’啊?”
“‘金丹’算什么,我不但有金丹,还有鬼火呢!”红衣童子忽然一怒,两条眉毛皱起,张嘴眦牙,对着白浅予就喷出一道绿莹莹的鬼火。
白浅予连忙闪身一躲,火光擦身而过,将她的发丝和裘衣上的毛烧着了几根,顿时狼狈了起来。
红衣童子见状,却忽的又变得开心起来,拍手笑道:“叫你得罪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他扮了个鬼脸,道:“我可是活了五百年,早就炼成了金丹期圆满,只不过师傅无字真君不让我长大,我便永远也长不大!”
“你师傅是无字真君?”白浅予皱了皱眉,想了起来:“那可是妖界鼎鼎大名的妖修!”
她看着眼前的红衣童子:“这么说,你也是妖修了?”
“咯咯咯,”红衣童子笑了起来,似乎无比开心:“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可也不算太晚,刚才那七行字你也看见了,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水云洞’,洞里一共有两道关卡,分别为‘非攻’、‘自识’,你先要通过‘非攻’,然而才能到达后面的‘自识’关卡,如果通关成功,你便可以离开这里。”
“‘非攻’关卡是什么?”白浅予问道。
红衣童子道:“‘非攻’,顾名思义就是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笑贫,壮不夺老,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所以这一关,没有水火毒药兵刃,只以琴棋诗酒画为五道难题,你若嬴了,便可以活着出去,你若输了,”他嘿嘿一笑:“便留在这洞中陪我玩耍吧!反正我天天守着师傅,也是怪无聊的。”
“我可不要陪你玩耍!”白浅予向他抛出一个鄙夷的目光:“谁要天天跟一只长不大的小妖怪玩?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出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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