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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意图一剑封喉(1)


  关允默然无语,在家里当着众人的面,他选择了夏莱,对温琳是不小的打击。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对温琳何尝没有感情?但可惜的是,他和夏莱初恋在前,而且夏莱冲破了家庭阻力,为他整整等候和煎熬了一年,他怎能负她一腔痴情?

悍然出手

历经波折的流沙河大坝项目,从开始就磨难重重,好不容易等冷枫让步同意项目上马,却又因为坟头问题打破了李永昌的头。

随后,李永昌借平坟复耕政策的东风,大力推动,大坝项目的建设才进入快车道。到蒋雪松工作视察时,工程进展完成三分之一。而到今天为止,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近二分之一的工程量。抬眼望去,高高耸立的流沙河大坝已经初具气象,就如一座巍峨的城门,在下午的阳光之中,灰色的墙壁闪耀着冷峻的光芒。

对峙的人群一方是施工队伍,另一方是关家村的村民,领头者依然是上次因为祖坟问题打了李永昌一棍的关支书。坐了几天牢出来之后,关支书自以为也算见过了世面。和上次闹事时大吵大嚷不同的是,他摆出一副泼皮无赖、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嘴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理直气壮地要求直接和县长谈判,县长不露面,工程别想开工。

事情的起因还是坟地纠纷。

本来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已经和关家村就坟地征用和补偿问题达成一致,每家每户的补偿金额已经敲定,村干部也做通了村民工作,而且补偿款也已经发放到位。但平坟复耕政策一暂停,关家村的村民又人心思动,最主要的是李永昌家的祖坟重新堆起坟头竖起墓碑,极大地刺激了关家村的村民,尤其是关支书。

县领导干部带头堆坟,关家村的村民都不干了。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在村民中散播小道消息,说是小郭村每个坟头补偿一百元,关家村才六十元,吃了大亏。村民们一经煽动,情绪就被点燃了,见有利可图,短短时间内就组织了上百人冲击工地。

工人们也不肯示弱,抄起家伙就和村民们打在了一起,最后险些酿成重大冲突事件。关键时刻桂晓杰挺身而出挡在前面,挨了关支书一棍。所幸的是,关支书想起看守所的日子不太好过,一激灵吓得住了手,否则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在事件冲突最严重的时刻,郭伟全抱头躲到指挥部里面,不敢露面。作为大坝领导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他的表现让人失望。

大坝项目的施工队伍来自邻县和市里,工人中没有几个孔县人。也不知是谁在工人中散播谣言,说是村民喜欢欺负外地人,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击工地闹事,如果不奋起反抗,村民们还会变本加厉。

工人们的怒火也被点燃了,纷纷停工,抄起家伙要和村民们打仗。还有人鼓动工人,要求县委县政府保护工人们的安全,在县委县政府没有落实好安全措施之前,不能复工。

桂晓杰虽然以头破血流的代价制止了工人和村民之间的打斗,却劝不退双方。工人要求县委县政府给出安全保障的承诺,否则不复工。村民要求加大补偿,否则都要重起坟头。

冷枫和关允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对峙半天了。

在详细了解了事发经过之后,冷枫心里完全明白了,有人真是用心良苦,连自家重新竖起墓碑堆起坟头的事情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还暗中安排人手分别鼓动关家村村民和工人,两处煽风点火,确实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要局势大乱,好乱中取利。

斗争与较量虽然不可避免,但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利用工人和村民的单纯来制造事端,不管工人和村民的死活,只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权势建立在他人的生命之上,这样的行径,让冷枫不耻!

冷枫快步走进工程指挥部。指挥部内,郭伟全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还不知道冷枫已经赶到,正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见冷枫冷不防进门,他被吓得一下跳了起来:“冷……冷县长……”

“你坐着就行了,坐着不动,外面的冲突就会自动解决。”冷枫不无嘲讽地说道,“桂书记都头破血流了,你还能坐得住?真沉得住气,有没有再泡一杯龙井?”

“冷县长,我……”郭伟全被冷枫讥讽得脸红脖子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关允心中一阵叹息,郭伟全的能力实在有限,怎么市委就扶他当上常务副县长?当时还以为是李逸风的手笔,李逸风和蒋雪松多少还有几分关系,但现在再用心推想,或许郭伟全的任命,并不一定是李逸风为了牵制冷枫而大力推动的结果。说不定是李永昌的手笔,或者也可以说,是蒋雪松安插的一枚打入孔县的钉子。

关允此时越来越意识到,他以前对于李逸风和冷枫之间关系的判断,太过简单和表面化了。李逸风和冷枫在孔县虽然有对立的一面,但也有合作的基础和意愿。只不过不管是市里也好,还是李永昌也罢,都在拼命地为李逸风和冷枫之间任何一次有可能的联手制造麻烦。

不过也必须承认,蒋雪松或李永昌的担心是正确的,李逸风和冷枫第一次联手的威力非同小可。在蒋雪松视察坟地时精彩的一出,让李永昌摔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墓碑事件应该就是李逸风和冷枫的精心布局。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安排,关允当然不能去问,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搬开李永昌的问题上,李逸风和冷枫达成完全的一致。

至于省里突然叫停平坟复耕政策,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冷枫已经向关允暗示过,平坟复耕政策出台过于仓促,叫停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无巧不巧的是,正好赶到蒋雪松发现李永昌祖坟的问题时叫停,也证明一点,李永昌时运不济。

只是没想到李永昌也有一套,可以借平坟复耕政策的东风平坟,也可以借平坟复耕政策的叫停重新堆起坟头。他还借机鼓动关家村闹事,点燃报复的***,到底是老油条,有一手。

形势比人强,孔县的局势围绕一个流沙河大坝,已经一再风云变幻了。固然有李永昌不肯退出政治舞台的原因,也有方方面面力量的推动,就如金一佳所说,孔县虽小,但形势复杂。尤其是蒋雪松视察工作之后留下的摊子,成了一团迷雾。孔县不但直通省城,也是市委领导眼中的热点。

只不过也许不是正面的热点,而是反面的热点,但不管是哪一种,孔县要想突破目前的困境,必须要有一只强有力的巨手的推动才能力挽狂澜并且拨云见日。或许,真是到冷枫转身一背的时候了。

关允始终清楚地记得老容头说的话——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

“是谁走漏了小郭村每个坟头补偿一百元的事情?又是谁在工人中间传播小道消息?还有,李永昌的祖坟重新竖起墓碑的事情,又是谁故意在关家村煽风点火?伟全同志,你都查清楚了没有?”冷枫一连串的质问,将怒火毫不客气地倾泻到郭伟全身上。

郭伟全面如土色:“冷县长,我,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

“是没来得及调查,还是没想到从哪里调查?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调查?”冷枫不容郭伟全有喘息的机会,继续炮火连天,“作为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郭伟全同志,你让李书记和我很失望!”

郭伟全被冷枫咄咄逼人的质问逼到墙角,忽然就耿直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无赖道:“事发突然,我哪里来得及调查?再说有桂书记在前面维持秩序,我去了不也是多余吗?”

“好,你都说了你多余了,现在你先回县委,即日起,暂停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工作。”冷枫正等郭伟全的这句话,立刻顺势拿下郭伟全的权力,“马上将大坝项目的全部账目交到关允手中,交接清楚后,你就可以走了。”

好!关允几乎要为冷枫一手漂亮的强势夺权而开口叫好了。冷枫果然不是一个能隐忍太久的人,风向一变,时机一到,他即刻悍然出手,要将大坝项目的主动权抢夺在手。

如果说当初冷枫并不接手大坝项目的领导权,出于更快地推动大坝进程以及隐含的用贪的政治目的,那么现在时机成熟,及时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则是要收起反贪的大网了。关允瞬间想起老容头所讲的宇文泰的历史典故。

冷枫要收回全部账目的手法,明显是想查账。

再往深处一想,关允更是佩服冷枫反击李永昌的犀利手段。李永昌挑起大坝停工事件,好,冷枫立刻收回全部账目,要从经济问题上继续对李永昌穷追猛打,拿出痛打落水狗的精神,要让李永昌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冷枫怎样强势处理工人和村民之间的纠纷了。只有将纠纷妥善处理之后,冷枫才能腾出手来,再利用流沙河大坝的账目,引爆埋葬李永昌政治生命的最后一枚“地雷”。

沉着冷静的一击

郭伟全涨红了脸:“冷县长,你,你不要太专制了。就算撤销我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领导权,也要常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言外之意就是冷枫一人说了不算。

冷枫冷冷地一笑:“李书记已经点头了,桂书记,你有没有意见?”

桂晓杰捂着脑袋,疼得直吸凉气。郭伟全不顶事,让他一人冲锋在前,他会向着郭伟全说话才怪,就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意见。”

“我同意,李书记没意见,桂书记也赞成,郭伟全,你说上常委会讨论会有什么结果?”

郭伟全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还从未见过冷枫如此强势如此霸道。确实,一二把手都点头了,三号人物李永昌已经失去了发言权,四号人物桂晓杰再附和了意见,常委会上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他怒不可遏地转身就走:“冷枫,你等着,我会向市委反映你的独断专行。”

“请便。”冷枫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又对关允说道,“关允,整理一下账目,一定要做到账目齐全,不能有任何遗漏。”

“是。”关允向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接管项目的全部账目。具体管理账目的几个领导小组的成员,目瞪口呆,无人敢拦,任由关允将账目抱走。

关允很清楚冷枫赶走郭伟全的目的,就是要肃清李永昌在大坝项目中的遗留势力,消除李永昌对大坝项目的影响力。这样不但方便查清大坝的全部账目,也好彻底让李永昌利用大坝项目制造事端来达到目的的阴谋破产。

而且现在王车军也正好不在,绝对是一个最佳的全部接手大坝项目的机会。冷枫的出手,冷静、犀利,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关允就更加期待冷枫处理停工事件和关家村闹事的手法了。

“账目等下带回县委核实一下。”冷枫又吩咐关允一句,随后背手走出指挥部,“走,先会一会关支书。”

关支书算是出名了,先是打了李永昌一棍,现在又打了桂晓杰一棍。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民,棒打两大县委干部,他也算是奇迹人物了。关允倒要看看,面对冷枫,关支书又能怎样嚣张。

冷枫异常冷静并且泰然自若地来到工人们中间,工人们都认识冷枫,一见县长现身,就纷纷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要求县委县政府保护工人的人身安全,否则,工程无法保质保量地按期竣工。冷枫并不理会工人们的诉苦,回头对桂晓杰说道:“桂书记,你先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

随后,他大步如飞地来到关支书面前,目光如电地直视关支书的双眼:“你是关支书?”

冷枫冷面冷言久了,就养成不怒自威的威严,尤其是他冷峻的表情,让关支书着实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后退一步也就算了,还踩到了后面一人的脚上,惹得村民们一阵哄笑,让他感觉很丢人。

关支书自以为连李永昌这个地头蛇都敢打,何况冷枫一个外来的县长,敢拿他怎样?他就又上前迈出一步,用棍子指着冷枫,说道:“冷县长,我代表全体关家村村民,要向县委县政府讨还公道……”跟政府打交道久了,又在看守所待过几天,他也能装模作样地学几句官腔了。

关支书以为冷枫会和桂晓杰一样摆事实讲道理。也确实,上次冷枫站在椅子上大讲道理的情景,还牢牢地记在关支书的心中。他天真地认为冷枫既然和桂晓杰一样是外乡人,不敢对孔县的老百姓动粗,就想扳回一局,在冷枫面前耍耍威风,好让乡亲们都高看他一眼。不承想,他的棍子刚刚伸出,就被冷枫一把抢了过来。

冷枫伸手从关支书手中夺过棍子,手法之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棍子就易主了。

棍子有大拇指粗细,而且通体光滑,约有两米长,显然平常经常被拿在手中当武器使用。冷枫拿过棍子,双手各持一端,用力向下一压,同时一提膝盖,“咔嚓”一声,棍子应声断裂。他扬手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扔到一边,朗声说道:“谁还有棍子,都尽管拿来!”

这一手一下震惊了所有人,关支书更是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好家伙,这个冷县长难道是当兵出身,怎么这么大力气?这棍子跟了他两年,结实得很,一般人别说一下折断了,就是想弄弯都要费很大劲。

冷枫背手站在村民面前,他身前身后没有前呼后拥的警察,只有关允和桂晓杰分别站在左右。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要求每个坟头补偿一百元的提议,没有道理!是,小郭村的每个坟头确实是补偿了一百元,关家村每个坟头补偿了六十元,知道为什么吗?你们自己想想还不明白?不要总向县委县政府伸手要补偿,要从自身上找原因。小郭村一亩的粮食产量是多少,你们关家村一亩的粮食产量又是多少?而且小郭村的坟头多集中在农耕用地上,你们关家村的坟头又集中在哪里?沿河两岸的荒地能和农耕用地是一样的价值?”

冷枫的话说到了关家村的痛处。

关家村是个穷村,不是土地贫瘠,而是人懒。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关家村盛产好吃懒做的懒汉和婆娘,经常有上好的田地长满荒草也没人清理。关家村的土地优良率在全县第一,但粮食亩产在全县倒数第一。一个县有一个县的风土人情,一个村有一个村的风气,关家村就是孔县有名的懒人村。

“冷县长,我不听你讲大道理。反正县里每个坟头不多给关家村四十块的补偿,事情就没完,我们天天来工地上闹事,谁也别想好过。”关支书耍起无赖的脾气,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关支书是不敢对冷枫动粗了,耍起泼皮无赖的惯常手段。

“好,说得好。”冷枫不但没有被关支书的无赖气得无可奈何,反而拍掌叫好,“现在平坟复耕的政策已经叫停,县里已经取消平坟复耕的专项资金。你们想让县里再为平坟复耕多出一分钱,对不起,没钱!以后只要是关家村的村民来工地捣乱,立刻治安拘留十五天!”

关允暗中叫好。以前他一直以为冷枫冷面冷言,对付基层百姓恐怕经验不够丰富。但刚才的一番话说出,他就更确信无疑冷枫以前肯定在农村待过,和农民打过交道,知道农民怕什么。

话又说回来,冷枫明明是城里人,他在担任县长之前一直在省城任职,怎么又有基层工作经验了?关允就更确定对冷枫背景的猜测,在回省城之前,冷枫应该在南方某地下乡,而正是在他的那段岁月,他结交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尽管冷枫复杂的背景掩藏至深,但他的南方口音和他手指上的戒指印痕,还是无意中透露出许多信息,也让关允认定冷枫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关支书终于领会到冷枫的厉害,哑口无言,想再耍横,却没有了胆气,想后退,却又没有台阶下。正犯愁时,关允及时向前一步,来到了关支书的身前,站他身边耳语几句……

关支书脸色顿时大变,吓得不轻,立马软了:“我走,我马上走,关兄弟,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关允似笑非笑:“还不赶紧滚蛋?”

话一说完,关支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速度之快,跟兔子见了老鹰一样……棒打两位县委副书记、敢在县长面前挥舞大棍的耀武扬威的关支书,被关允一句话喝退,顿时震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关支书一走,村民们失去领军人物,又因为刚才冷县长的强势,知道讨不了好去,就都招呼一声,一哄而散。冷枫微微点头,目光就又冷峻地落到了带头的工人们身上。

不怕乱

桂晓杰呆呆地看着冷枫和关允,心潮翻腾,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冷枫来孔县一年有余,大多时候坚持己见但不是强势和霸道,刚才的冷枫,和关允认知中的冷枫判若两人。他第一次意识到冷枫深不可测的一面,心中蓦然惊醒,难道说以前的冷枫只是露出了自己真实面目的冰山一角?

关允的镇静和举重若轻的处理手法,也让桂晓杰震惊莫名。他在基层多年,太了解无赖的刁民是怎样油盐不侵,耍赖撒泼,只认钱不认人。管你是书记还是县长,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他还从未见过如关支书一样的无赖会被一句悄悄话吓得屁滚尿流的事情。想起他在关支书面前苦口婆心地劝告却没有效果,还不小心被关支书打了一棍的悲惨经历,再看冷枫和关允联手,一个照面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他不由心中笃定,孔县如果掌控在冷枫和关允的手中,绝对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的桂晓杰,就更期待冷枫如何处理工人的闹事了。

村民一撤,工人们面对的压力立刻为之减轻。但几次三番被村民骚扰,而且还被打伤了人,工人们的情绪很不稳定,围在一起不肯散去。他们要求冷枫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要求县委县政府务必保证工人的安全。

冷枫刚来时就已经摸了底,知道有人故意在工人中散播蛊惑人心的言论,试图挑起工人和关家村村民的对立情绪,最终目的就是引发暴力事件,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枫更清楚的是,流沙河大坝的停工只是一个示威,或说是警告。如果能引发工人和村民的打斗最好,如果引发不了,也是含蓄地向他和李逸风宣告——虽然有人不在其位了,但在孔县还是拥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冷枫一脸冷峻地来到工人面前,叉腰而立,和刚才面对村民时的气势截然不同。如果说刚才他是强硬加霸道,那么现在他就是强势加盛气凌人。霸道是不讲道理,盛气凌人多少还有道理可讲:“工人兄弟们,你们来到孔县,为孔县的建设付出了辛苦和劳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孔县二十万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你们是孔县的功臣!”

说完,冷枫深深地鞠了一躬。

工人们的情绪稍微缓和了几分,冷枫刚才的样子让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冷枫也要摆出刚才对付村民的架势对付他们,不料却是和风细雨式的感谢,工人们都放松了警惕,减少了抵触心理。

“到目前为止,大坝的工程量已经完成一半以上,按照预定工期,在年底之前,大坝就能竣工。从现在起,大坝的施工将会逐步削减施工人员,凡是觉得没有人身安全感愿意提前回家的工人,可以向大坝项目领导小组提出申请,结清工资,提前回家。”

如果说刚才冷枫的鞠躬,让工人们以为冷枫会代表县委县政府做出郑重的承诺,要保证工人们的安危,要如何如何。不料冷枫话题一转,脸色一寒,一把软刀子高高举起,寒光一闪,竟然提出要裁员,顿时工人们震惊连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呆了。

工人出来干活不容易,而大坝的工期结束正好接近春节,到时拿钱回家过个好年,多好的事情。现在冷县长软刀子杀人,要让一部分人先回家,谁愿意现在回家闲上两个月没有收入?

冷枫此话一出,就如一场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将工人们怒火滔天的情绪顿时浇灭。不少工人准备向冷枫提出一大堆条件,话到嘴边,立马咽了回去。谁当出头鸟了谁肯定被第一个清退,人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三步。

冷枫一语吓退一众工人,依然一脸严肃:“怎么,没人想离开不安全的孔县?我宣布,即日起,谁再在工人中间散播谣言制造事端,直接开除,工资全部扣发!安全问题,县委县政府一向非常重视,也会采取必要的措施保证工人兄弟的人身安全。但这一次事件,显然是有人故意闹事,是想引发流血事件。只要调查出来是谁在背后鼓动人心,挑拨离间,绝对严肃处理,毫不手软!”

冷枫大手一挥:“即日起,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由我具体负责,桂晓杰副书记是第一副组长。除了我和桂书记之外,项目上的大事小事,还可以向县委办副主任关允请示。散会!”

工人们一听散会的命令,如遇大赦一般一哄而散,唯恐落后一步被冷枫点名直接遣送回家。一场有准备有预谋想要一举搅乱孔县局势的群体事件,在冷枫冷静而强势手腕的处理下,化解于无形之中,某些人的阴谋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宣告破产。

亲眼目睹冷枫强势出手处理了大坝项目冲突事件,关允心中惊喜不断。果然,冷枫抓住时机,要一改以前在孔县隐忍的形象,准备强力反击了。冷枫在孔县隐忍了足足一年之久,虽然在和李逸风的对抗中,始终有不肯妥协的一面,但却务实多过强势,只是固执而不是咄咄逼人。现在,他却大刀阔斧地挥舞手中的权力,要拿出孔县二号的权威,重新执掌孔县的大权了。

“回县委。”处理完大坝停工事件后,冷枫立刻动身回去,“晓杰,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严重的话,就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没事,挺得过去。”桂晓杰本来还心里委屈,觉得丢人,见到冷枫的悍然出手,他就知道面对李永昌的反击,冷枫不但不会妥协,相反,还有可能要反击到底。说不定李永昌一让位,他的机会就来了,桂晓杰立刻就鼓足了干劲,“冷县长,你有事先回去吧,我盯着现场。另外,就是现在人手不够,王车军不能常过来,关允也顾不上这边,希望县委再安排一个年轻能干的办事员……”

“温琳怎么样?”冷枫有意将温琳调到大坝项目工地,也好让她和关允保持距离。毕竟出了谣言,就算关允借夏莱做出澄清,但温琳是女孩子,名声要紧,和关允分开也好避嫌。

“温琳也行。”桂晓杰点了点头。

“我回头和温琳说一声。”

冷枫说了一句,就和关允上车回县委。一路上,冷枫没怎么说话,脸色沉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到了县委,一下车,他才说了一句:“流沙河大坝的事情,估计不会是孤立事件,孔县说不定还要乱上一乱,不过也好,大乱才能大治。”

“你从县委要一辆车,陪金一佳到处转转,高效农业的投资要抓紧。说不定改变孔县贫穷落后现状的希望,就落在高效农业上面了。”冷枫微带遗憾地说道,“我本想亲自和金一佳谈一谈,不过时间不允许了,很遗憾。如果等我回来她还没走的话,你转告她,我做东,请她吃饭。”

冷枫对金一佳的重视程度,出乎关允的意料,也证明了一点,冷枫对孔县的执政思路未变,还是以发展农业为主。关允点头说道:“好的,县长,请放心,我一定会陪好金一佳。”

“我回省城一趟,快的话,明天回来,最晚后天回来,孔县再有什么动静,你第一时间向李书记汇报。还有,大坝项目的账本,你让温琳仔细审查一下。”冷枫又交代几句,起身向李逸风的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又站住,“你对关支书说了一句什么话,把他吓跑了?”

关允呵呵一笑:“他和他女儿都是我妈的学生,他谁都不怕,就怕我妈罚站。”

冷枫听了,愣了一愣,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关允也转身回了秘书科,看来,冷枫决定自上而下施压了。冷枫回省城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动用他在省城的关系网,尽最大可能将触角伸到黄梁市委,调动黄梁市委里面的力量,在讨论李永昌命运的会议上,向蒋雪松施加必要的压力。

冷枫是要力战到底了,关允暗暗握紧拳头。如果说在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冲突之前,关允对李永昌多少还抱了一丝幻想,本着同为孔县人的出发点,觉得李永昌也不必非要轰然倒塌。那么,在亲眼目睹工人和村民的对峙之后,又在经历了被王车军造谣中伤,关允现在也蓦然下定决心,李永昌不除,孔县不宁。

推开秘书科的门,温琳正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失去了往昔的光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允看了,不由一阵心疼。

是的,他心疼了。以前的温琳天真烂漫而没心没肺,现在的她,却成了一株忧伤的向日葵。

“温琳,其实……”

“别说了,我知道。”温琳打断关允的话,努力地笑了一笑,“我想通了,你不用安慰我。”

“好吧……”关允知道温琳的倔强,她不想听的话,说也没用,就将账目递过去,“县长说,让你好好审查一下账目,看看账目有没有问题。桂书记还说,准备借调你到大坝项目担任主要成员。”

“审查账目可以,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洞,一定要查出每一笔资金的走向。”温琳目光坚定地说道,“哪怕完全得罪了李永昌我也不怕。不过去大坝项目就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等我在县委再为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我就辞职!”

幕后酝酿

关允一愣:“你不要意气用事,温琳,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非要你辞职的地步。”

虽然之前温琳也含蓄地提过可能要离开县委,但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此时要辞职,如果说和王车军的造谣没有关系,谁也不会相信。关允可以理解温琳辞职的想法,但暂时接受不了她辞职的时机。

“你不用劝我,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温琳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上次晚上在你的宿舍,我其实就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官场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一年了,我还是接受不了看到的听到的许多事情。虽然我能看明白想明白许多事情,但我不开心,也不想为了前途去改变什么,选择离开,不是逃避,也不是不敢面对你,而是想要一种更适合我的生活方式。”

温琳紧紧地咬了咬嘴唇,柔情似水,双眼如雾:“关允,我永远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

关允默然无语,在家里当着众人的面,他选择了夏莱,对温琳是不小的打击。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对温琳何尝没有感情?但可惜的是,他和夏莱初恋在前,而且夏莱冲破了家庭阻力,为他整整等候和煎熬了一年,他怎能负她一腔痴情?

一个男人确实是今生只有两行泪,一行为江山,一行为美人。他当年和温琳的青梅竹马只有欢笑,而和夏莱的初恋却有过泪水,平生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儿流泪,也是为夏莱。

如果两行泪,一行为夏莱一行为温琳,该有多好。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关允,审查账目,就当是我在县委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等我走后,你在县委就只能一个人了,没有了我,你自己要多小心一些。或者可以说,没有了我的拖累,你的步子会走得更稳健。”温琳一边努力笑,一边伸手一抹眼中悄然滑落的泪水,“而且我走了,也不会有人再乱嚼舌头。”

“温琳,你……”关允说不出话了,再说什么也只能是苍白无力的辩解,他声音低落地说道,“辞职后,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孔县。”温琳似乎又恢复了几分活泼和烂漫,“怎么了,你想我离你越远越好,是不是?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我就在孔县,盯着你不放。”

“当然不是。”关允连忙辩解,“我想是时候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温琳一脸紧张和期待,咬得嘴唇都发紫了,“难道想说你改变主意不娶夏莱了?”

关允一下乐了:“娶不娶夏莱,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想不了那么长远。我是想说,平丘山的旅游开发以及投资高效农业,是一个极好的借鸡生蛋的机会。我和宝家、镔力、李理都是公职,不可能参与经营,只能打打外围。你辞职后,我将我和瓦儿、宝家、镔力以及李理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你的名下。”

“啊?”温琳惊叫出声,“你不怕我以后不认账,携款出逃,或者干脆当成自己的嫁妆?”

“不怕,既然转移到你的名下,就做好了肉包子打狗的心理准备。”

“你才是狗。”温琳幸福地笑了,“你就这么信任我,是想用股份套牢我,舍不得我走,还是怕我远走高飞去了南方?”

关允倒也老实,实话实说:“都有。”

“你是给我希望呢,还是画饼充饥呢?”温琳又问,眉开眼笑,她是一个开朗的姑娘,虽然有心事,但藏不住太多的忧伤。在关允结婚之前,她就会一直心存希望。

“也许都有。”关允有时滑头,有时也会老实得可爱,他知道什么时候老实能讨女孩欢心,更清楚什么时候适当的油滑才会让女孩欢喜,“非要说实话的话,温琳,我希望你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

温琳想了一想,似乎想通了什么:“好吧,我暂时先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等什么时候你为我流泪一次,我就会今生今世对你不离不弃。”

“流泪还不容易?”关允笑道,“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一边去,你吐口唾沫抹眼睛上,恶心给我看呀?”

关允嘿嘿一阵好笑:“我去向李书记汇报一下工作,提议让李理来接替你的位置。你去宾馆找夏莱和金一佳,等下我带车过去,一起考察一下孔县的土质情况。”

“遵命,领导。”温琳又喜笑颜开了。

关允心中的思路就更加清晰了,温琳去意已决,无可挽留,王车军前途未卜,而且王车军的去留和李永昌的命运息息相关。在李永昌的处分决定出台之前,王车军在县委的地位岌岌可危,基本上被边缘化。那么现在秘书科人手不够,正是趁机将李理调进县委的大好时机。

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之中,李理为人最稳重,也最有心机。相比之下,雷镔力政治敏感度不够,刘宝家则是性格容易冲动。如果说三人之中谁最有可能在官场之上走得更远,还是义勇小胖子李理。

关允来到李逸风的办公室。李逸风和冷枫对换了办公室后,装修风格稍微改变了几分,没有大变。关允敲开门,推门进去,李逸风正在打电话。

关允就站在一边等,李逸风抬头见是关允,就温和地一笑,冲关允招手说道:“来,关允,正好是瓦儿的电话。”

瓦儿?关允的记忆一下复苏了,仿佛瞬间回到盛夏的阳光之下,瓦儿欢笑的身影在田间飘荡成孔县夏末最绚丽的一抹彩色,而她微带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关允接过电话:“瓦儿?”

“是我,关哥哥。”瓦儿的声音急切地传来,透露出热烈的思念,“你好不好?关哥哥,我想你了。”

瓦儿比小妹小一两岁,但在关允的感觉中,似乎小了五六岁一样。或许瓦儿就在他面前表现出渴望哥哥呵护的一面,有时候装小也是心理的一种需要。

说实话,关允确实有点想瓦儿了。不知何故,瓦儿虽然和小妹的性格大不相同,却让他愿意当她是妹妹。人和人之间或许真的有缘分一说,正是瓦儿的到来,才让他和李逸风之间的关系,无形中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瓦儿……或许正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是他运气的开始。

“我也想你,瓦儿,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等寒假了,再来孔县玩,好不好?”关允明知道他向瓦儿发出邀请或许并不恰当,但不知何故,直觉让他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好呀,当然好了。我刚才还和爸爸说,一放寒假就去孔县,他也答应了。”瓦儿开心的笑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李逸风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笑容,并未对关允的邀请流露出丝毫不满。可见,他对关允能让瓦儿开心很是乐见。

又和瓦儿说了几句,关允才挂断电话,然后向李逸风说明来意:“李书记,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缺人手,桂书记说,希望补充一个能挑起大梁的工作人员,并点名了温琳,但温琳可能要辞职了……”

“温琳要辞职?”李逸风吃惊不小,“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县委的流言?”

“应该是,我劝了她半天,她已经下定决心,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其实温琳辞职固然与王车军的造谣有关,但从根本上讲,她决心离开官场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未来才是主因。但关允就是故意将脏水全泼到王车军身上,谁让王车军黑他和温琳?

李逸风顿时变色,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太过分了,要是查出是谁造谣,一定严惩。”

关允见好就收,不再继续黑王车军,而是及时推荐了李理:“飞马镇政府办的李理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为人沉稳,一直在镇政府办负责协调工作,有基层工作经验。再加上他本身是飞马镇的人,如果调他到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应该可以出成绩。”

李逸风没说话,沉默了一小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理是和你同年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孔县人才回流的几名大学生中的重点培养对象,调他来县委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段时间自然指的是李永昌的事情得出结果之前,关允明白了,李逸风出于对李理的爱护,担心李永昌如果不倒,李理调来县委,就成了李永昌的眼中钉。他迟疑一下,说道:“主要是现在大坝项目上缺人,如果想确保大坝项目的顺利进展,李理调到领导小组,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李逸风想了想,觉得关允说得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你和柳主任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

话刚说完,桌子上直通市委的电话响了,李逸风也没有避讳关允,直接接听了电话:“冷秘书长,我是李逸风……现在就去市委?好,我马上动身。”

冷枫才去省城,李逸风就被紧急召往市委,毫无疑问,因李永昌的事情,各方力量幕后的第一波碰撞来临了。

点醒

从李逸风办公室出来,关允敲响了柳星雅办公室的门,将李逸风的意思一说,柳星雅毫不迟疑地说道:“先走借调,借调比较快,下周一就可以到县委办报到。调动手续,以后再补上。”

柳星雅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会办事,手法也老到。关允又和柳星雅说笑几句,转身正要离开时,柳星雅说:“小关啊,黄梁市的三大宗姓是崔姓、王姓和郑姓,你不会不知道吧?”

关允心中一阵暗笑,上次问柳星雅三大宗姓的问题,柳星雅含糊不答,现在却主动说出,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柳星雅基本上每周都会回黄梁市,怎么这周没有回去?是不想回去,还是为了避开黄梁市的风浪?

“以前是知道一些,不敢确定,现在是完全知道了,谢谢柳秘书长。”客气地谢过柳星雅之后,关允才一出门,就见李逸风的司机急匆匆来到柳星雅的办公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关允才回到秘书科,就见柳星雅陪李逸风一同上了车,汽车一溜烟消失在县委大门的门口。关允不由摇头一笑,心说,柳星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回黄梁市,但现在还是身不由己地陪同李逸风去了,想必他的心中也很是无奈。

柳星雅一走,关允就只好找政府办主任李华中安排一辆专车。李华中在政府办是老资格了,平常副县长见到他都得赔着笑脸,在他面前,关允几乎没有开口提要求的资格。

但当关允提出要安排一辆专车时,李华中问也没问,直接就调了几名副县长共用的一辆专车给关允,还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小关呀,不,关主任,需要用车的时候,尽管说一声,哪怕副县长没车用,你也有车用。”

联想到教委主任刘建廷亲自跑来一趟,只是为了母亲民办教师转正的事情,关允算是真正体会到权力的巨大魔力。当然,这也和孔县的局势大变有关,不少人都认为李永昌即将轰然倒塌,而在李逸风和冷枫掌权之下,关允将会是孔县的政治明星。

坐上专车,到宾馆接上夏莱、金一佳和温琳,关允一行数人先去孔县东面考察沙性土质。温琳似乎忘记了在关家关允点夏莱的一幕,又和夏莱、金一佳有说有笑了。

金一佳话不多,一路上一直沉默地思索着什么。等到了孔县最东面的二庄乡,下车之后,司机坐在车里等候,金一佳就来到关允身边,忽然就冒出一句:“李逸风这人不简单,你不要被他表面上的软弱欺骗了。”

温琳和夏莱到远处田地里撒欢去了,见温琳和夏莱还能心无芥蒂地一起开心,关允心中大慰,也想青春飞扬地跑上一圈。冷不防金一佳一句对李逸风的评价,又将他的心思拉回现实。

一开始关允也以为李逸风确实软弱并且手腕不够,选择和李永昌合作,还被李永昌摆布于股掌之间,实在不像一个一号人物的所作所为。虽然可以理解李逸风为了和冷枫对抗而联合李永昌的策略,也算是官场之上常见的妥协,但不得不说,李逸风似乎除了妥协之外,再无还击之力。

那么从瓦儿来后,开始接触到李逸风县委书记面孔之外更真实一面的时,关允才发现,他对李逸风的认识过于表面化了。到李逸风和他在县委后面的荒草院子中的一番长谈之后,关允才恍然惊醒,意识到李逸风远非表面上的软弱那么简单!

李逸风其实是一个很有谋略的县委一号,他隐忍、退让,忍受着被李永昌架空的屈辱,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一举将李永昌扳倒的机会。而他和冷枫之间的对抗,除了政见不和和执政思路上的原则性冲突之外,何尝没有故意为之的意思?就是为了迷惑李永昌,让李永昌不停地为冷枫制造麻烦,从而让冷枫对李永昌痛恨到极点,也让冷枫和李永昌之间的关系达到有你没我的地步。

李逸风够有耐心,一声不吭地等待着,等待蒋雪松视察的那天,等待让李永昌睁大眼睛跳坑的一天。正是在蒋雪松视察时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才让关允对李逸风的看法发生根本性的逆转。至此,关允才完全确认,李逸风在孔县的隐忍不是软弱,也不是他没有政治手腕,更不是被李永昌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李永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者更确切地讲,李永昌被李逸风和冷枫联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斗争,和而不同,斗争是为了经济发展的需要。他们之间的较量看似刀光剑影,甚至上升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但实际上,两人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相反,二人却随时可以和光同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握手言和。

而李永昌却被两人之间看似不可开交的假象所迷惑,一步步掉进李逸风和冷枫配合默契联手为他挖的一个大陷阱之中。李永昌并不知道,他盘踞孔县二十余年,是每一任书记和县长的眼中钉,难道就不是李逸风和冷枫的肉中刺?

当然是了!只不过和前几任书记、县长不同的是,李逸风和冷枫一个用无条件妥协伪装软弱,一个用冷峻掩藏强势,二人手法不同,但隐忍的高明却相同。更可怕的是,二人在激烈的斗争之余,始终没有忘记一点,斗争的最高境界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将李永昌拿下!

李逸风和冷枫来到孔县之后就开始和而不同的斗争,到最后,却是风向陡然一转,二人双剑合璧,剑光直指李永昌的喉咙,意图一剑封喉!

好一手漂亮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官场之中,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关允此时此刻站在傍晚的田间,看夕阳斜照,听秋风阵阵,猛然听金一佳一言,一时思绪纷飞。

也是,他确实缺少五分背景,但现在有了五分悟性。官场之中,运气要有,背景不可少,运作最重要。但如果没有背景怎么办?那么就一定要有悟性,悟性通透的话,可以弥补没有背景的缺憾,再加上七分运作得力,一定就可以官运亨通。

所谓悟性,就是在官场之中审时度势的大局观和拨云见日的眼光。关允不敢自认已经完全看透了孔县局势,也不敢盲目乐观地认为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为人已经了如指掌,但至少他现在可以自豪地说,整个孔县,谁也没有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研究深入。

关允也是谦虚了。实际上,整个孔县,不但谁也没有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性格和政治意图把握得准确而到位,更没有一人如他一样可以将孔县的局势放到全市乃至全省的大局上分析!

平心而论,虽然关允对李逸风的印象也在不知不觉中改观,但他一直将落脚点放在冷枫身上,对李逸风的关注就不是很多,对李逸风的为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没有金一佳当头棒喝一般的点醒,关允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对李逸风的认知有像刚才一样系统而全新的改变。说来,关允真应该好好谢谢金一佳才对。

“一佳,谢谢你。”关允诚恳地向金一佳道谢,金一佳对政治的参悟力和敏感度,让他惊讶。

“谢我什么?谢我提醒了你?”金一佳换了一身裤装,是淡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地包裹在她青春美好的身体之上,在秋天的田野中,更显曼妙,“不用谢我,我是为了自己。只有你在孔县的地位越稳固,我的投资才越有保障。”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真诚地谢谢你。你刚才一句话点醒了我,让我困扰很久的一个问题,豁然开朗。”关允一脸真诚地说道。

金一佳掩嘴而笑:“这么说,我是你的幸运星了?”

“当然,何止是幸运星,简直就是福星。”

“就是嘛,上次有人说我没有旺夫相,我当场和她翻脸,说她才是扫帚星。”兴奋之下,金一佳就口不择言了。

“嗯,这个,这个……”关允好不尴尬,“你旺的是姐夫,不是丈夫。”

“去,你还想打我的主意?我可警告你,休想。就算你和夏莱成不了,我也不会考虑你。”金一佳倒也大方。

“说说我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我好改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后也好提升个人魅力,吸引更多的美女。”关允哈哈一笑。

“你还真是花心大萝卜,有了一个夏莱一个温琳还不够,还想怎样?小心我向夏莱揭穿你的本来面目。”金一佳笑眯眯地威胁关允。

关允还没有应答,从远处就传来夏莱的呼唤:“关允、一佳,你们快来。”

关允和金一佳快步来到夏莱面前,夏莱青春的脸庞被夕阳映照得红润多娇,她将手机递给关允,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小声说道:“爸爸的电话,他要和你通话。”

夏德长?关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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