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朱杨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缪的事情，不愿意相信，“学长，我知道你丧妻了压力很大，你应该好好休息…”

“杨阳！听我说，他们身上还有两个重要特征！”钟离锐打断了朱杨阳关于自己是因为丧偶后精神出问题的臆想，“你先认真听我说！”

“好，那你说。”

“除了他们不袭击我，还救我这一点之外，第一点，我看到，黄院脸上，有缝合的那种针脚痕迹！既然你说，他们已经变成了丧尸——丧尸最大的特征，是不是身上有这样那样，他们还是活人时被其他丧尸咬出来的伤口？可是，在他们身上，我猜，这样的伤口，他们缝合起来了！”

“我的天！这是…这还真是人类行为！缝合伤口，是最早的治疗方式之一！按照你这么说，黄院他们觉醒后离开学校，然后，试着治疗他们自己！？”

“嗯！这是很重要一点。”钟离锐顿了顿，“第二点，我们都知道，除了c2和c3是有智力的怪物之外，其他丧尸活动的方式，是不是类似遵循原始动物的本能？”

“没错，丧尸是很可怕，但一般丧尸还真如同你说的，就是动物性本能……没有跟我正常人类一样创造力，不会使用工具也不会造东西……我懂了！”

“说说看，你是不是悟到了我想说的第二点？”钟离锐点头，问道。

“你刚才说，他们这帮用棍子的！他们全部人，都自己制作了棍子！棍子，是最基础工具啊！如果再加上刚才学长你说的，黄院他们不攻击你，跟你能说话。这几点综合判断，他们的确是恢复理智的觉醒丧尸。”

“很好，杨阳，你也是聪明人。”

“那么，对于他们，我们需要接触吗？”朱杨阳严肃道。

“……”钟离锐陷入了沉默，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们迟点再谈吧。我先好好想想。杨阳，你们那边，煤气罐大炮准备好就跟我说；我这边，把粮食产量和中药产量搞上去。”

“说的对。学长，多保重。”

与朱杨阳连线结束后，钟离锐陷入沉思。说实话，刚才提起堇山，他就想起那撕心裂肺的那一晚。与晓月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会不受控制地爬上心头。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是真的深爱晓月，自己也习惯了，与她一起生活。只是，这个世界，残忍地用他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抢走了即将绽放的幸福。

这是何其相似的一幕：当初，这个世界也残忍地用自己的手，亲手粉碎了狄歆妍只持续了一天的婚姻…

也许……自己是个，不配得到幸福的可悲男人吧。

“可恶！”

钟离锐起身，愤愤一拳砸在物管中心的用于分割各个房间的石膏板墙上——

可是令钟离锐没想到的是，石膏板墙，居然被打穿了！

石膏板墙被打穿一刻，在物管中心楼中产生了类似爆炸的巨大响声——

然后，隔壁传来狄歆妍的尖叫声——

钟离锐大惊失色地收回了拳头，自己的拳头上多处轻度擦伤…然后，从破洞处，看到了正在更衣的狄歆妍。

物管中心的结构式是大框架式结构，中间各个房间曾经是用石膏板墙隔开成房间的。

若是过去，这种情况下，钟离锐肯定会惊慌失措；但是此刻，钟离锐已经真的把狄歆妍当做家人，反而只是淡淡到：“对不起，姐，墙我迟点修。”

正当钟离锐疑惑着，自己明明没有穿外骨骼，怎么力气变得这么大的时候，衣衫不整头也没梳的狄歆妍拎着急救箱，急急忙忙地闯进了房间。

钟离锐之前并没有锁门，所以狄歆妍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姐，刚才我…”

“阿锐！”狄歆妍焦急地上前，查看钟离锐的手后，关切道，“有没有感觉骨节疼痛，还有骨折的感觉？”

“呃，没有。只是感觉破皮了。”钟离锐老实回答。

狄歆妍依然不放心，在钟离锐手背上几个骨节的地方按压检查钟离锐的反应后，这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有骨折。狄歆妍这才开始用药品为钟离锐处理拳头上的伤。

处理完伤后，狄歆妍用紧张的眼神，盯着钟离锐。

“姐…别这样，我没事…”

“你才别这样！你难受，来找我倾诉啊！我是你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心里难受，但是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啊！你干嘛自残！要不是你运气好，物管中心这石膏板墙质量特别烂，正常人打穿这石膏板墙早就骨折了！我知道，你痛苦，你难受，但是，姐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说着，衣衫不整的狄歆妍拥抱了钟离锐，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

而这时，门又开了——陈逍遥，吕曦，顾安琪还有晓风等这时还在物管中心的人，因为巨大的响声，也过来看情况了。但是，令众人尴尬的是，众人看到的，却是衣衫不整的狄歆妍，正抱着钟离锐的模样。

一看到陈逍遥也来了，狄歆妍完全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对她道：“逍遥，你来得正好！你也一起劝劝你哥，让他不要再自残了。你看——刚才他因为痛苦用拳头打墙，把墙都打穿了！要不是这墙是豆腐渣工程，你哥的手就废了！”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钟离锐的眼神均变了。大家眼中满满是同情和关切。

陈逍遥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哥！歆妍姐说得对！我知道嫂子的死，你很难过。但是我也求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

接着，钟离锐无奈地看到，这些真心待自己的家人、兄弟还有朋友，对自己真情实意和“七嘴八舌”的关心轰炸，心中感慨不已。说实话，自己确实是为了晓月的死非常难过。但是刚才痛苦的程度，并没有到那种神经质想要自残的地步：或者说，自己只是因为最近的“工作狂”策略奏效了，自己还真因为忘我地工作而暂时忘却了丧妻之痛罢了——总之，刚才自己有情绪是真，砸墙出气也是真，但真没到（或者说想起来）自残那种地步。自己点子也真是背，物管中心的石膏板墙这是纸糊的吗？

正当众人轮番安慰钟离锐之时，晓风邹眉，盯着墙上的洞后，启动了智能眼镜分析数据。

“分析结果，C0序列本体力量等级，以无装备策略徒手击破此墙体，可行。”

晓风转向被众人围住的钟离锐，眼神微眯。

但是最终，她并没有说什么。

经过这个插曲，也不顾钟离锐的异议，狄歆妍决定，接下来一段日子，她陪着钟离锐住，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自残行为…

要是过去，钟离锐肯定会觉得尴尬，但如今，自己的心态变了。感受着狄歆妍和众人真实的关心，钟离锐也说什么，狄歆妍要陪自己住就陪吧。

而且，众人的关心，确确实实冲淡了一些，自己丧妻的痛楚。

接下来的日子，钟离锐和狄歆妍，异常融洽地一起居住着。虽然钟离锐看起来很正常，在那次“徒手破墙”事件后，再也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自残”举动，但是狄歆妍依然深深地担忧。因为她切实感受到了，钟离锐一直“过于冷静”和“工作狂人”的表现。

终于有一天，钟离锐再一次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查看朱杨阳发过来的，用铲车改装的“强攻一号”煤气罐大炮的设计图，准备着手修改的时候。

一只玉手，按上了电脑，阻止了钟离锐想继续工作的举动。

“阿锐，停下来。”狄歆妍认真道。

“姐？”钟离锐疑惑道。

“阿锐，别再自残式发狂工作了，停下来！”

“姐，我没有…”

“别对我说谎！阿锐，从小到大，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女孩子说谎！”

钟离锐沉默了。

类似的话，晓月对自己说过。

是啊，自己最近，忘我地工作，的确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安静的时候，自己会想起晓月；而看着狄歆妍，自己感念她的关心，自己确实也很享受这种关怀。但是，另外一种情感，也在增强——

自己亲手，枪杀了楼源；自己亲手，粉碎了她的幸福。而且，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怎样，弥补自己的，她的，那如同地狱裂谷一般巨大的伤痕缺憾。

是的，自己疯狂工作，完全就是在逃避——

泪水，涌出钟离锐的眼眶；他的声音颤抖道：“姐……我不做点什么，我受不了！我想保护大家的安全，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想看着你幸福！我想给晓月幸福！可是呢！那么多人死了！源哥死了，晓月死了，你成了寡妇，我成了鳏夫！我以前还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我真能让大家重新回到过去！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多么幼稚，我只是想让大家安全地活下去，都千难万难！我以前，做的，真的不够，太不够了！我们的粮食，远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药材更别说了，为了建立药田，晓月死了才弄起来这两块！还有，该死的长苼生命科技集团，至今还派改进的人形生化兵器，拿我们这些幸存者实验实战！我真的不想你死！我真的不想，大家再有谁白白死掉了！我真的不知道，除了拼命工作，还有什么办法，去对抗这一切！”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钟离锐喘息着，滚烫的热泪，划过他苍白的脸庞。

保持这样子，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钟离锐准备再次查看设计图时，被狄歆妍再次阻止了。

“姐，你不要阻止我！”

“阿锐。”狄歆妍柔声道，“我不是阻止你。我会帮你，大家也会帮你。”

“姐？”

“阿锐，你既然定了大方向目标；然后之后改做的，是分解成具体必须的几个子目标，再之后，你作为领袖，需要适当授权，每个子目标落实，效果反馈，再评估。最后，汇总进度。你想让大家都能活下去，这本来就是个大目标啊。想实现它，不是靠你一个人就可以的。”

“！”钟离锐听到狄歆妍这番见解时，震惊了。

狄歆妍点头：“在姐看来，你跟你学弟朱杨阳这些人，都是很优秀的技术专家。你比他还强一些，你还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战士。但是，作为一名心系社区安危的领袖，你光靠一个人拼，是远远不够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家群策群力，商量着来，发挥集体力量，嗯？”

钟离锐感觉，心中的压抑感，一下子淡化了大半；自己眼前，似乎发现了一条可行的明路。

“姐，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和大家商量！”

此刻，狄歆妍欣慰地看到，钟离锐眼中，昔日的光芒，又恢复了一些。

“好弟弟，不要急。有件事情，你必须先做。”

“姐，你说！”

“今晚，别加班了。躺下，好好睡一觉。”

说着，狄歆妍把手放在钟离锐的额头，轻轻抚摸着。

钟离锐拭去眼泪，微微点头：“好。”

“睡吧，阿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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