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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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华丽的画舫二楼,是最适合吹风赏景之处,江絮清吹了片刻的微风,忽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似乎要朝她迈近。
本以为是盛嫣来了,她笑了笑,正想转身,眼角余光这时却扫到一抹素白[se]的衣袍下摆。
这衣服……
江絮清目光倏然凝固,心里一沉。
她极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自然地转身下楼。
衣裙迎风曳动,看似轻盈的背影,实则脚步略微慌乱。
男人在她走后,并未追上去,反而心情愉悦地去她方才站的地方,赏了许久的美景。
江絮清急匆匆从二楼下来,几度回首,见身后没人追上来,这才心里松了一[kou]气。
裴幽真是[yin]魂不散,出来游湖这件事本都不在她的计划内,竟也能碰见他。
这下弄得她欣赏景[se]的心情都没了。
盛嫣在一楼画舫跟盛芸坐在一起,看到江絮清面[se]慌乱下来,起身走过去问道:“世子夫人怎么了?”
江絮清摇了摇头,“我没事。”
盛嫣眼神朝她身后看去,没看见一个人,心中略微疑惑,本还想问点什么。
江絮清已是提前开[kou]了:“盛姑娘,我忽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得先回侯府了。”
盛芸听到江絮清要回侯府,觉得大为可惜,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想跟镇北侯府多攀点[jiao]情,于是走过来说道:“世子夫人再留下来玩玩吧,你看这画舫内还有不少人呢。”
今天天气好,到了下午来游湖的贵人也不少,这艘画舫不知何时已二二两两聚集了不少人。
江絮清眼角余光一扫,在最里边忽然暼到一个有些眼[shu]的背影。
那男人正拥着一名身形纤柔,弱柳扶风的女子正坐在最里边小声谈话,二人相依相偎,状态十分亲密。
盛芸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角落的那对男女后,不由啧了一声,嫌弃道:“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穿得那样风[sao],指定是专门勾搭男人的。”
江絮清蹙了蹙眉,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这个背影的男人是谁,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盛芸的声音太大,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盛嫣特地好心制止她,“妹妹,莫要在背后说人长短。”
盛芸不满地努了努唇,看在江絮清的面子上,便没有顶嘴回去。
若是这时在承恩侯府,哪里还有盛嫣可以教训她的机会。
“世子夫人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盛芸坐过来,一副很是亲昵地问。
既然想不起来,索[xing]不想了。
江絮清将眼神收回来,摇了摇头便直接起身,说道:“侯府的马车已经等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都主动提了两次,还是执意要走,盛芸也不好挽留,只能不满地嘟了嘟唇。
但盛芸还舍不得这次游湖的机会,并不打算一同离去,盛嫣斟酌了一番,还是留下照看妹妹。
江絮清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告别二人后,她刚走出画舫,正到了岸上,便迎面撞上了来此的裴灵萱。
裴灵萱看到江絮清也惊讶了会儿,“慕慕,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絮清疑惑道:“萱姐姐也是来游湖的?”
今[ri]来游湖的人,倒是比她想的还要多。
裴灵萱摇了摇头,“是怀徵让我来这的,但他也没说是什么事,不过正巧遇到慕慕了,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裴扶墨?他今[ri]也在曲碧湖?
江絮清本提不起劲的[jing]神顿时活跃起来,面上浮起喜悦,灵动的眼神左顾右盼想要寻裴扶墨的身影,但扫了一圈,附近并无他的出现。
江絮清焦急地问:“萱姐姐,那他人呢?”
“怀徵啊,没瞧见他人影,他兴许晚点要来的。”
好吧……江絮清笑了笑,便拉着裴灵萱站在码头上谈话。
二人说了几句,正要往画舫内进去,裴灵萱走在前头,嫣然说道:“慕慕也觉得今[ri]游湖的人多?我听说今[ri]天气大好的缘故,曲碧湖能看到难得一见的美景,所以有不少人早几天前便已经定好了画舫来此一聚。”
江絮清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还说为何今[ri]格外的人多呢。”
裴灵萱面露可惜,说道:“我本前两[ri]便说想让敬元今[ri]陪我来此游湖,但他说近[ri]被公务缠身,实在腾不出空。他不在的话导致我也没什么兴致了,今[ri]我一人过来,这样的美景没能同敬元一起看,倒是可惜了。”
江絮清的手被裴灵萱牵着,望着她面上那没能与自己夫君一同游湖而沮丧的神情,有些心疼。
兴许林敬元不是没空,而是……
前方忽然走出两道人影,因进画舫的位置就这么点大,裴灵萱便体贴地让出道路,想要前面的人能过去。
她刚往边上挪开几步,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嫣然浅笑的脸庞,便霎时间褪去了血[se]。
裴灵萱整个人僵滞了一般,晚两步跟上来的江絮清走过来,问:“萱姐姐,你怎么了?”
男人诧异的声音响起:“萱娘,你……”
江絮清心里一跳,顺声看了过去。
对面的男人正是裴灵萱的夫君,建安伯长子林敬元。
他这身月白[se]的衣服……这不正是她方才在画舫内看到的男人?!
江絮清朝他身后看过,果不其然见到一个纤柔的女子浑身颤抖地缩在他的身侧。
那女子堪堪露出半边颤巍巍的脑袋,几人离得近了,竟还能听见她低弱的声音唤了声:“元郎……”
“敬元……”
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敬元犹犹豫豫,看了看面前的发妻裴灵萱,又看了看身后那个纤柔的女子,实在难以抉择,不知该先回应谁。
他这个迟疑的举动,瞬间使裴灵萱心若死灰,已目睹于此,她还究竟在抱有什么期待?奢望得到什么回答?
裴灵萱将藏在宽袖内的拳头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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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红的眼眶正在竭力的克制,她轻声问:“告诉我,你为何在这,她又是谁。”
一个前几[ri]说今天没空带她来游湖的人,一个每[ri]被公事缠到脱不开身的人,一个[xing]情正直从不撒谎的人,为何会瞒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来此游玩!
成亲多年,林敬元知道,此刻越是保持冷静的妻子,心里得有多大的震怒。
他不由慌乱了神,上前几步要牵裴灵萱的手,小声说:“萱娘,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此处是曲碧湖的码头,今[ri]来游湖的贵人也不少,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他的脸该往哪摆?同僚们知道了又该如何笑话他。
裴灵萱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眸含泪:“你还害怕让其他人看见了?你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游湖,怎么不担心有其他人看见后,丢了我的脸面?”
她的嗓音不知觉拔高,险些将不远处的路人都引了过来。
林敬元急得满头大汗,正在想办法将她带走,身后的女子款款地走了出来,她低垂着脸,柔声说道:“姐姐,请你莫要怪元郎,实在是今[ri]是家父家母的忌[ri],我心里难受,便央求元郎带我出来游湖缓和一下心情……”
裴灵萱拧着眉心,愈发觉得这女人的声音耳[shu],但从她来了至此,她都一直低着脸,戴着帷帽实在看不清楚面容。
她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冷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林敬元面[se]慌乱一闪而过,将那女子挡在自己身后,急忙拉她的手,“萱娘,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裴灵萱用力推开了林敬元,忍着泪意道:“你不要碰我!”
林敬元被她推得踉跄几步,还是身旁那个纤弱的女子上前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掉进湖中,可即便如此,林敬元还是狼狈不已。
那女子抱着林敬元的一只臂膀,心疼地呜咽哭出了声:“姐姐莫要这样对元郎,元郎是有多好的人,想必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姐怎么忍心呢……”
林敬元站稳了后,涨红了脸将那女子推开,几步奔到裴灵萱面前,想要将她拉走,“萱娘,我们回去,好吗?”
这一出闹剧实在是够了!
裴灵萱还是没忍住流下了泪水,她抬起湿润的眸,愤恨地看向林敬元,嗓音冰冷地问:“她是许施,对吗?”
如果一开始觉得声音耳[shu],暂时没听出来,方才那个哭泣声,若是她还认不出来此人是谁,那她就是真的糊涂了。
江絮清在听到许施的名字后,面上诧异一闪而过。
若是她没记错,许施是建安伯夫人严氏的外甥女,是林敬元最亲近的表妹。
严氏一直想让许施嫁进建安伯府,奈何在婚事谈妥之前,林敬元意外对裴灵萱一见倾心,二人很快便私定终身,看在镇北侯府的权势份上,严氏明面上对这桩婚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没料到这个许施竟一直没有出嫁,林敬元和裴灵
() 萱成亲有六年了,她竟还一直在等林敬元?
林敬元心头一颤,已是愧疚得不敢再看裴灵萱,她[xing]子一向温柔,成婚多年都极少用过这般冷漠的嗓音同他说话,“萱娘,你听我解释,许施她今[ri]是因为……因为……”
裴灵萱用力地闭了闭眼,心里疼得流血似的,就连林敬元这张脸都不想看到了,她摇了摇头,“你不必解释了。”
说完,她红着眼转身对江絮清说道:“慕慕,我先失陪了。”
江絮清上前扶住她,“萱姐姐,你跟我回侯府吧。”
若是现在跟林敬元回了建安伯府,这男人若是说了什么话使裴灵萱心软了怎么办?前世她不知道萱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她的孩子是怀孕二个多月时意外小产的。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无法怀有子嗣,导致整个人自卑怯懦了许多,裴家出事后,这林敬元一点也不念着多年的夫妻之情,以她多年没子之由将她休弃。
这个可恨的男人,现在做出这幅痛苦的样子,回去之后为了哄好萱姐姐,指不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裴灵萱摇了摇头,无力地一笑:“不了慕慕,我还是回建安伯府吧。”
有些事她总该面对,逃避无法解决。
许施听完这句话,姣好的面容忽然闪过一抹恨意。
林敬元听到欣喜不已,连忙上前几步,要去搀扶裴灵萱,小心翼翼地说:“萱娘,你怀了身子不方便,我扶你回去。”
裴灵萱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必了。”
林敬元面[se]尴尬一瞬。
恰逢这时,许施在湖畔旁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有气无力地痛喊:“元郎……”
林敬元回首,看到她那么危险的蹲在湖边,心[kou]都跳了一下急忙过去要扶她起来,冷声道:“你蹲这里做什么?不怕摔下去了?”
许施眼眸含泪,嗓音带着哽咽可怜地道:“那是元郎送我的帕子,掉入了湖里,我舍不得呀。”
林敬元脸[se]稍缓,看着已随着湖面飘远的帕子,轻声道:“一方帕子罢了,你先起来。”
许施擦了擦泪,顺势伏在林敬元的怀里,想借靠他的力量站起身,林敬元这时才忽然想起裴灵萱还在身后,下意识将她松开。
许施用力一咬牙,右脚顺势一崴,整个人朝湖面倒了去。
好好的人忽然掉进了湖里,江絮清和裴灵萱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林敬元已大惊失[se]连忙跳下去救人。
裴灵萱垂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场戏剧的发生。
等林敬元将许施救上来后,她哭着无助地喊:“元郎,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出事了……”
孩子?裴灵萱忽然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被人拿一记重锤,用力敲打了一下。
林敬元脸上的水还在不断滴落,有惊无险道:“没事没事,孩子还好好着。”
许施脸[se]煞白捂住肚子,“元郎,我的肚子好疼……”
林敬元朝她下身看去,
待见到一点殷红的血迹流出来后,
吓得瞳仁颤动,他连忙打横抱起许施,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许施在他怀里哭得不停,疼得不断地叫唤着孩子。
悲戚的哭声和热闹已经引了不少的路人在远处观看了起来,林敬元打横抱着许施,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赶快寻个大夫,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裴灵萱一直站在码头道路的中央,如雕像一般,无法动弹。
当林敬元抱着许施过来时,看到面前杵着的障碍物,下意识撞了一下,“让开!”
江絮清出神的功夫,裴灵萱已经被林敬元撞得往边上一倒,她脚步不稳,连连往外边后退了几步,在即将掉入湖水之前,江絮清及时拉住了她。
“萱姐姐!”
这声时林敬元方才混乱的思绪一下便拉了回来。
他抱着许施回头看,这才发现方才撞的人竟然是裴灵萱,见她靠在江絮清怀里,整个人魂不守舍,他很想上前去看看,可怀里的许施哭声又忽然加重。
他一咬牙,还是打算抱着许施离开。
“慢着。”
这道声音阻挡了林敬元的去路。
他朝前方看去,面前这个身形颀长,浑身透着寒意的男人,正是他的妻弟。
长安城鼎鼎有名的镇北侯世子,如今的左军少都督,裴扶墨。
周严上前一步拦下林敬元,“大姑爷,请留步。”
林敬元看向裴扶墨,“不知裴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裴扶墨目无情绪,跟看死人似的看他,“周严,东西拿出来,让林公子画个押再放他走。”
周严应是,很快从怀中取出一纸信封,纸张[chou]出,摊开在林敬元面前的赫然是「放妻书」。
林敬元脸[se]霎变,难以置信地看向裴扶墨,嗓音颤抖:“裴大人这是何意?”
裴扶墨笑了声:“跟我装傻?你若再这样耗下去,当心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周严从怀中取出印泥,冷言道:“林公子,画押吧。”
林敬元气红了脸,怒喊一声:“我不同意!裴大人这是想以权势压人,[bi]迫我跟萱娘和离?你问过萱娘的意见了?凭什么给她做决定?”
裴扶墨不耐烦地扯了扯唇:“林敬元,本官没那闲情逸致听你在这鬼吼鬼叫,周严给我按着他画押。”
他一摆头,周严心领神会,上前几步就强行要捉着林敬元的手来画押,这一拉扯,林敬元怀中的许施不得不放落地。
许施方才本就落水,加之下.身流血,痛得死去活来,在码头上滚来滚去毫无形象可言,[kou]中还在不断地痛苦哭喊。
林敬元和周严起了争执,将手藏在身后,看向还伏在江絮清怀里的裴灵萱,急忙喊道:“萱娘,你快制止你弟弟啊!”
裴灵萱充耳不闻,靠在江絮清的怀里,脸庞神情如木,垂着眸一滴泪也流不下来,似灵魂出窍了一般。
江絮清揽着裴灵萱,将脸侧过去,对上了裴扶墨冷无情绪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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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九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边林敬元实在抵不住周严的力气,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放妻书上压下了印记,如死寂般,被冲击地魂不附体。
裴扶墨扫了一眼放妻书,睥睨着已僵到无法动弹的林敬元,冷声道:“回去收拾一下,晚点侯府的人会将我长姐的东西取走,若是少了任何一样,我定拆了你建安伯府。”
林敬元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当即愤怒破[kou]大骂:“裴怀徵!你信不信我告到陛下跟前去?你简直目无王法,以权压人,你[bi]迫我和萱娘和离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你看外人会如何看待你?”
裴扶墨不屑地笑:“不如你看看那女人的孩子还在不在?”
林敬元大惊,目光寻着许施看去,只见方才还在痛苦嚎叫的许施已彻底痛晕了过去,他吓得踉跄上前,颤声喊:“施儿!”
林敬元狼狈地抱着已经昏迷的许施匆忙离去。
裴扶墨缓缓走上前,目光落在江絮清惴惴不安的神情上,淡声道:“跟我回去。”
江絮清抿了抿唇,“那萱姐姐呢。”
裴扶墨看向周严。
周严颔首,吹了[kou]哨,很快便从另一搜画舫内涌出了几名侍女,侍女上前接过已昏睡过去的裴灵萱。
裴扶墨面无表情,伸手攥住江絮清的手腕往前走。
身后几名侍女惊吓的声音响起:“不好,这位娘子身.下流血了!”
**
镇北侯府。
朱大夫重点吩咐了几句重要的注意事项,便提着医药箱出了华雅院。
裴灵萱面[se]苍白虚弱无力地靠在引枕上,神思游[dang],捂住自己的小腹许久没有说话。
方才朱大夫的话又萦绕在她的耳边,她默泪不止,最终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屋内响起她悲痛[yu]绝的哭声,让人闻之动容,江絮清也不由跟着红了眼眶。
云氏心下大痛,上前抱住虚弱的裴灵萱,安抚道:“萱儿,你方才……才小产了,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哭了。”
闻得风声火速赶回镇北侯府的裴灵梦刚到华雅院,便听到这痛彻心扉的哭声,气得她几步上前,大声叫唤:“阿姐,你别难过,我定会替你报仇的!”
那个林敬元,她定不会让他有好[ri]子过!
裴灵萱伏在云氏的怀里,[chou]噎几声,尚在发抖的身子因为这句话轻微动弹。
她抬着湿润的眼睫看向一脸怒意的妹妹,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阿梦,你莫要[cha]手。”
裴灵梦怒不可遏,急躁地问:“阿姐,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不必了?我可都听说了,那对狗男女当着你的面这样欺辱你,这次小产指不定还是那林敬元推了你那下的缘故而引起,凭什么要这样放过他们?”
() 她急忙拉着江絮清过来,
说道:“当时慕慕也在场不是吗,
她都亲眼看到林敬元是怎么对你的,阿姐你怎么还能这样放过他?慕慕你也说句话啊,阿姐就是太心善了,才被这样欺辱!”
江絮清动了动唇,望向裴灵萱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嗓子犹如堵住了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没办法替当事人下决定。
裴灵梦的态度极其暴躁,从进了华雅院起便一直在发泄怒火,大声说话。
云氏脸[se]难看,冷声斥道:“梦儿!你长姐本就身子不好,你是想气死她?”
裴灵萱低声咳了几下,整个人虚弱到好似随时要晕倒了。
裴灵梦一肚子的怒火在看到长姐这般脆弱的样子下,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去,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认可长姐的做法。
长姐天[xing]温婉柔善,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她都第一时间想要息事宁人,不愿怪罪任何人,便是因为这样的[xing]子,她嫁到建安伯府后,即便背靠镇北侯府,她也时常遭受到婆母严氏的打压。
对于长姐的懦弱[xing]子,裴灵梦实在是忍了太久。
“阿梦,我知晓你是担心我,可……”裴灵萱有气无力地动了动白皙的手指,垂眸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计较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不愿再这样牵扯下去,闹得难看。
“况且……”说到此处,裴灵萱顿了顿,淡淡笑了声:“况且,怀徵已经帮我取得了一纸放妻书,从此,我与建安伯府,与他林敬元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云氏脸[se]骤变,讶异道:“放妻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裴灵萱回了镇北侯府后,这件事还没有通知任何人,这句话刚说出来,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云氏疑惑的眼神投向屋内锦绣屏风后的位置,但见这座屏风上正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形。
裴扶墨斜倚在门框边,不以为意地道:“就方才,让他画了押。”
云氏面[se]不悦,猛然站起身来,指责道:“裴怀徵,这是你长姐的婚姻大事,你个做弟弟的,岂能随意[cha]手?”
虽说她也同样看不上建安伯府,但是事情刚发生不久,双方家庭还未曾[jiao]涉。
他个晚辈竟敢这样擅作主张私下处理了这件事,简直不将长辈放在眼里!
裴灵萱抬手拉住云氏,轻轻说道:“母亲,您不要怪怀徵……”
或许正是因为弟弟的果断,才能让她忽然一下想的这么清楚明白。
否则恐怕此时她还在犹豫不决。
云氏皱眉道:“这才画押,应当还没生效……”
裴扶墨轻描淡写地说:“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让周严送去府衙盖章了。”
云氏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幻多姿,五彩斑斓,想说几句话,话音到了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离自然是欢喜的,只是用这般粗暴的方式,多少还是会落人[kou]实,况且他作为弟弟这样[cha]手,更是不合规
矩。
裴灵梦满意地哼哼一声,笑嘻嘻道:“果然还是二哥聪明,对付林敬元那种小人,就该快刀斩乱麻!()”
**
“⒍[(()”
的一声关门的声响。
江絮清除了背影轻微动了点之外,并无其他的异样,好似早就清楚一会儿将要面对什么。
裴扶墨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问:“你今[ri]怎会在曲碧湖?”
江絮清转过身来,认真看向他冰冷的神[se],沉默了一息,说道:“今[ri]承恩侯府的盛嫣盛芸姐妹二人邀我去临渊阁相聚,我们几人相谈甚欢,便临时决定去游湖。”
裴扶墨嗤笑一声,这些他自然都已调查清楚了,可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
江絮清走上前几步,盈盈水眸含着难以置信,问道:“裴小九,今[ri]是你主动让萱姐姐去了曲碧湖么?”
她现在还无法消化这件事,倘若裴扶墨从别的渠道得知了林敬元已经背叛了萱姐姐,为何他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去伤害萱姐姐,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
裴扶墨撩袍落坐,慵懒地掀起眼皮:“是,又如何?我手下有消息打探到林敬元早就在外头养了女人,长姐这种[xing]子若非让她亲眼目睹,她岂能轻易相信?又岂能这样死心?”
真的是手下查到的消息吗?
江絮清心里极其不安,可因他后面那句冷血无情的话,整颗心又被重重提起。
她上前几步,红着眼眶神[se]激动道:“让萱姐姐知道真相的方式有许多,你为何偏偏要选择这样最残忍,最伤害她的方式?她是你的长姐,难道你不知道萱姐姐有多爱林敬元么?你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她,让她抱着满怀的期望去看到这样狠心的一幕……”
若是可以,为何不选择一种柔和的方式,减少一些对萱姐姐的伤害,让她少点痛苦。
也不至于让她如今这般痛苦地心如死灰,甚至还在自己夫君的推搡下,孩子都这样意外流掉了。
虽然事发后,萱姐姐什么都没说,可江絮清看的出来,她难过得心都死了。
在半个时辰内,她亲眼目睹了恩爱多年的丈夫背叛了她,她期盼了许久的孩儿也无辜死去,这双重事情,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痛苦的打击啊。
可裴扶墨竟这样轻飘飘残忍地,将这件事摊开
() 在自己长姐面前,像是活生生剥开了他长姐的血[rou]。
安静的室内,响起裴扶墨轻轻的嘲意,他凉薄地道:“这样不好么?彻底断的干净。()”
“?()_[(()”
江絮清动了动红唇,望向他眼尾开始蔓延的那抹赤红,心绪万般复杂,泪水没控制住模糊了眼眶。
裴扶墨抬手掐上她的下颌,[bi]迫她扬起脸颊,他俯下脸,[yin]恻恻地道:“娇娇,你能这样想我便是对了。”
他从不是什么大善人,幼时她便不止一次说过讨厌他霸道无理的[xing]子,因他总是想霸占她身旁的每一个位置,打跑她身边的每一个试图觊觎她的男人。
他从来不光明磊落,前世她嫁给了兄长,他甚至想将她夺来,每个夜里,他都在恶毒地想,兄长什么时候死了就好。
所以这样的他,她才会这么讨厌,不是吗?
她上辈子就喜欢裴幽那种虚伪男人。
欣赏裴幽装出来的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最是厌恶他这般的霸道偏执。
说罢,裴扶墨凝望看了眼江絮清眼角被[bi]出的泪水,眸[se]一沉,紧接着用力地将唇覆下。
他狠戾地将她即将说出[kou]的话给堵了回去,只因他胸腔内的恶劣[bo]动正在不断地翻涌。
他心知,根本无法承受她接下来的话了。
她又要说哭着说她最讨厌他这种人了,不是吗?
**
悄寂深夜间,月亮缓缓移出层叠的乌云,露出了半边皎月。
裴扶墨随意披了件衣衫赤足下榻,离开之前特地将缠花帷帐钩紧,不让有一分松下来的可能,透过朦胧的帷帐,他的目光落在江絮清那累得昏睡过去的小脸上。
她已筋疲力尽,昏到不省人事了。
深深看了许久,他眼神更冷,遂直接转身离去。
门外周严侯了许久,见到裴扶墨出来,谨慎地问道:“世子,当真要出手吗?”
廊下的烛光落在裴扶墨冷峻的脸庞上,他乜向周严:“折了二皇子半边翅膀,你说他还能蹦跶多久?”
周严心思一转,便悟了。
上回广寒楼下毒粉一事被世子提前截胡,想必已经把二殿下气得不轻了,这次世子这样做,是彻底想要了大公子的命。
“是,属下立即去办。”
周严转眼消失在夜[se]中。
() 裴扶墨疲惫地揉了揉眉骨(),
?[((),
此时屋子里的气息还未曾消散,宁静且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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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i]天亮,江絮清动了动发酸的腰身睁眼,却见榻上并无一人,这段[ri]子以来,她几乎每天醒来睁开眼睛便能看见裴扶墨,今[ri]却没了他,使她莫名心慌。
江絮清慌乱地爬起身,匆忙掀开帷帐正要下榻,不远处的书案后传来一道冷无情绪的嗓音:“急什么,先将衣裳穿好。”
江絮清低头一看,她今[ri]竟又未着寸缕!
登时羞得她狼狈地钻回榻间,慌乱下随便套上了一旁裴扶墨换下的寝服。
裴扶墨斜倚在书案后,单手执书,神态懒倦地垂眸,唇角微微勾起笑意。
片刻后,江絮清穿好了衣衫,看着长出一大截的衣袖,无可奈何,气得她赤足直接朝书案后奔来,“裴小九!你怎么又,又……”
他又将她剥得一干二净,还不给她穿好衣裳!
裴扶墨松开手中的书册,缓缓抬眸扫了眼她气得通红的一张脸,眼神下移,十分满意她穿上了他的衣服,旋即便上手点了点她的侧腰。
下瞬间,江絮清便酸软到没了半分力气,直接倒在他的怀里,他轻松一提,便将她揽入怀中,一面看着手中的书册,一面淡淡地道:“娇娇又不是没看过我没穿衣裳的模样,就这么生气么?”
江絮清揉了揉酸胀的腰,气得她上嘴直接咬了一[kou]裴扶墨的衣襟,哼声道:“那能一样么?我把你扒光了,每天早晨不穿衣服醒来,你会高兴?”
她扒光他?裴扶墨眉梢一动,显然来了兴致,伸出手指探入她咬住他衣襟的[kou],耐人寻味道:“也好,不如我们今晚便试试?如何?”
他声音愈发的低缓,目光看向书案最下边的屉子,暧昧不清地诱惑:“我若没记错,娇娇的那本闺中秘典,便是有一套类似的课程。”
这大清早的,他又开始神志不清了!
江絮清不满地伸舌将他的手指推了出去,他的手指在她[kou]里来回折腾了半晌,弄得她脸都红了,气息紊乱,这才放过了她。
江絮清气喘吁吁伏在他怀里,心里懊恼不止,裴扶墨最近不知怎地,愈发的纵.[yu],昨晚分明还在争吵,他都能歇战做那种事。
搞得她满腔的思绪一下被他打乱了。
裴扶墨指腹从她泛红的脸颊划过去,懒懒散散地说:“娇娇又在装听不见。”
江絮清背脊一缩,心道,竟是让他看出来了。
她的腰实在酸到直不起来了,干脆窝在他怀里耍赖。
没多久,安夏进来传膳,江絮清才趁机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用了早膳后,裴扶墨便出府去了衙署。
临走之前虽没有特地说什么,但看向她的眼神,莫名让江絮清害怕。
裴扶墨这在不知不觉地隐隐转变,就连安夏都察觉出来了,“夫人,您和世子是又闹了什么不愉快么?”
江絮清歪头想了想,“
() 昨晚是吵了一架。”
但是她扪心自问(),
?()?[(),
选择那般残暴冷血的处理方式……
安夏时刻担心着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不和睦,见这二人二天两头让人这般[cao]心,很是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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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朱雀大街的街道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西边的一条街道的路边客栈内,裴幽上了二楼推开房门。
窗外的阳光倾斜投入客房,落在那坐在最里边,端的一脸肃容的姑娘身上,裴幽唇角衔着温和的笑意,唤了声:“盛姑娘。”
盛嫣起身请他入座,面[se]情绪始终淡淡的。
裴幽诧异地挑眉,大概明白了今[ri]她邀他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裴幽刚落坐,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亲自为盛嫣斟茶。
盛嫣困惑的眸[se]落在他白皙的手指骨上,静默了片刻,问道:“裴公子,我想问清楚一件事,还请裴公子务必老实回答我。”
裴幽将茶盏推到盛嫣面前,优雅地笑:“盛姑娘请问。”
望着这样光风霁月,温柔和善的人,盛嫣实在不好将那些恶劣的揣测按在他身上,可是,裴公子要如何解释呢。
盛嫣紧张地按住茶盏,茶水在她的动作下轻轻溢了出来,打湿了桌面。
裴幽静静看着她这番举动,心里冷意更升,看来这颗棋子是没用了。
“我想问裴公子,是否因为知晓那曲碧湖是裴世子和世子夫人拥有美好回忆之处,裴公子才在信中拜托我邀请世子夫人去那碰面?还要我带世子夫人去游湖。”
裴幽答非所问,道:“近[ri]慕慕心情不虞,她在府里整[ri]闷闷不乐,我作为她的兄长,想让自己的妹妹能出来散散心,有何不可?但因我与她关系的缘故,不便亲自相邀,这才委托了盛姑娘帮忙,盛姑娘若是不愿意,在下下回便不会麻烦你了。”
他说完便起身打算走,盛嫣急忙站起来拉住他,求证地问:“难道不是裴公子知道昨[ri]裴世子也会去曲碧湖?”
昨[ri]下午那场闹剧,路人看的都是建安伯府的事,可是她却真真切切看到了裴幽隐匿在柳树后观看了一切,才满意的离去。
他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有意破坏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关系么?
裴幽一脸无辜:“昨[ri]怀徵也去了?我倒是不知情呢。”
说完,裴幽便无情地将盛嫣拽住他衣袍的手扯下,“盛姑娘,还请自重。”
盛嫣看着自己垂落的手,这还不明显吗……
她心中苦涩翻涌,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竟主动帮了裴幽去做那个恶人。
世子夫人对她那么好,她竟是利用了世子夫人的善意……
盛嫣悔得眼眶都红了,正[se]道:“裴公子,今后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了,昔年的救命之恩,权当报答了。”
裴幽心里嗤笑了几声,笑她的愚蠢,笑她的天真。
() 但面上还是维持了一惯的温润,语气忧伤道:“如今你既也看明白,那我也不必对你隐瞒下去了,的确,我喜欢慕慕。”
盛嫣猛地抬起头,对上了裴幽悲伤的目光。
“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我喜欢她时,她并没有成亲,但她嫁给了我弟弟后,我也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可……”
裴幽轻轻道:“盛姑娘应当比谁都要清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看着所爱之人成了自己弟弟的妻子,那种滋味,盛姑娘又怎会懂?”
盛嫣眸光闪烁,心里几番挣扎,还是道:“可是裴公子也不该做出这种事,况且,世子夫人的确很爱裴世子啊……”
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来,裴公子又何必这般强求呢?
听到盛嫣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裴幽心里恨意更盛,他冷笑一声背过身去,淡声道:“如今我也明白了,感情的事我可以尽量控制住不再强求,但也拜托盛姑娘看在我曾经对你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盛嫣望着他的背影,哪能不明白他这是最后拜托她一件事,他希望她不要将曲碧湖被裴幽算计的事告诉江絮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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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江絮清去了华雅院看望了裴灵萱后,见她还是整个人萎靡不振很是担心,便留在屋里陪了她许久。
直到快到傍晚时,忽降瓢泼大雨。
灵玉阁的人来了消息,安夏连忙来回禀:“夫人,灵玉阁的老板说,您订做的玉佩完工了。”
长达二十来天,江絮清正等着不耐烦想要去催促,没想到今[ri]便来了消息。
江絮清从华雅院出来后便出了侯府,领着安夏直接去了灵玉阁,下午下了大雨,今[ri]来的灵玉阁内的人不算多,冷掌柜连忙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将江絮清领进了雅间内。
“小吴,快将玉佩取来,给世子夫人亲自过目。”
小吴取了锦盒过来,将房门紧闭后,才恭敬地道:“世子夫人,请您过目。”
江絮清打开了锦盒,里面赫然装了一枚雕刻[jing]美的墨[se]玉佩,屋内的烛光照映在玉佩上,折[she]出点点光泽,流光溢彩。
冷掌柜觑着江絮清面上的神情,见她喜笑颜开,这才放心了笑着问:“世子夫人满意吗?”
江絮清又细细地看了一眼这枚玉佩,方颔首:“很满意。”
江絮清取了这枚玉佩后,便直接回了侯府,刚到侯府还没回到寒凌居,便从刘管事的[kou]中得知府里出了大事。
玉荣堂内,云氏面[se]不安地来回走动,待看到裴扶墨的身影进来时,急忙上前问道:“怀徵,找到你兄长的下落了吗?”
裴扶墨淡声道:“尚未。”
云氏脸[se]“唰”的一下惨白,惊惧到摇摇[yu]坠,好在裴灵梦及时扶住了她,问道:“二哥,大哥怎么会出事呢?就连你手下的人派出去了,也没有找到他么?”
“护国寺才修缮完,尚不算稳固,加上今[ri]雷雨天来的突然,坍塌之事更是是始料未及,当场遇难的不是只有兄长一人下落不明,母亲还是莫要太过紧张了。”
长子忽然陷入困境,好端端生死不明,她本就已吓得要心脏骤停,次子竟还能这样冷静地说出这冷漠的番话。
云氏顿时觉得自己脑子都是嗡嗡嗡的一片响,泪声俱下地道:“怀徵,你怎能变得如此冷血……”
昨[ri]他强迫长姐和离,今[ri]得知兄长生死不明后,他都能这样淡然置之的态度。
她的次子是从什么时候起,[xing]子竟冷漠到这个地步了。
江絮清刚进入堂内,便听到云氏对裴扶墨的含着失望的泣声指责。
心里跟着一颤。
裴扶墨的背影不见丝毫的动容,她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神情。
她上前几步,想为裴扶墨说几句话解释一下。
这时裴灵梦扶着已经晕倒的云氏慌张地喊了出来,“二哥,母亲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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